[古色古香] 蒹葭 作者:八爪南宫(完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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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络穿着薄薄绯色寝衣,漆黑长发如同绸缎一般在春光中铺开,丰美华丽,春色中帝王托着下巴,青梅落,水光帘影,小翠立横枝。
早早处理完了政事,沈络不愿意去寝殿休息,展开一匹洒金白纸,随意写字。
铜壶滴漏,沈络无意识的写,困了就将额头枕在臂弯间沈沈睡去。
梦中,是一片大雨初晴的青天碧色。
朦朦胧胧。
碧色之间,落着一片一片的白色花瓣。
梦中,他回到了萧华宫破落的红墙内,他孤身站在萧华宫的空荡庭院里,指缝里隐约看着挑高的飞檐上摇曳昏黄光芒的宫灯。
这时远远有人走来,一身清绿山明水净的纱衣,下摆丰盈饱满,如同花瓣的裙摆漫不经心的铺开满地,上面盛开着银色和金色交织,妖娆转折的玉簪花,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丞相。
他的丞相从九重宫阙处慢慢行来,蹲在地上对他伸出手,对他说,臣苏倾容。
臣苏倾容。
梦是最深的思念,最深的渴望。
睫毛轻颤,沈络猛然醒来,低头瞪着桌上的白纸,瞪得脸色苍白。
纸灯墨冷,笔画清晰,刚劲一转一折,一勾一挑,笔锋凌厉,全写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苏倾容。
苏倾容。
苏倾容。
那个人是他的丞相,更是他的师尊,从六岁开始,手把手的将他带大,成就一代英主。
他为什麽会才几天见不到他,就烦闷暴躁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麽会在纸上写满他的名字?
沈络浑身发冷。
这时候周福全急急领了钦天监监正何坤来,说是要紧事禀报。
何坤正衣跪地,大礼参拜之後开口,说昨晚夜观天象,荧惑守心,有大不吉利之象。
沈络嘲讽的扯唇,“天象不吉就说明帝王无德,难道,监正是来让朕下‘罪己诏’的?”
何坤吓得背後冷汗淋漓,连忙磕头。
“回禀陛下,陛下治世圣明,荧惑守心自然和陛下无关,只是……”他抬头悄悄瞥了一眼沈络的脸色,“只是,丞相大人八字属水,荧惑守心,火性大增,只怕对丞相大人的身体有损。”
所以,苏倾容称病,是因为被荧惑星克了麽?
何坤犹豫了一下,紧接着说,“陛下,此次天象很凶险,如果放着不管,恐怕丞相大人会有血光之灾。”
“这麽严重?”沈络微微颦起了眉头,就听到何坤小声嘟囔,“若是、若是能得陛下龙血护身,丞相大人应当能避过这一劫罢……”
沈络闻言毫不犹豫的,命人取来一只甜白釉瓷瓶,割开手腕,灌满整整一瓶。
“送去丞相府邸。”他淡淡吩咐,然後在周福全和何坤惊吓的表情中起身,“摆驾丞相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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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周福全的反对,沈络命令立刻准备帝辇,前去相府。
他只觉得想要立刻见到丞相,一时半刻都不能等。
这是沈络第一次莅临苏倾容的府邸。
丞相府邸并不算奢华,路过白玉九曲桥,就看到一块一块的小湖,碧波潋滟,临着湖水是一大片一大片,盛放荼蘼,火焰一般烈烈压雪一般梨花。
苏倾容似乎对於湖水有种特别的偏爱。
走路的时候,鞋底都沾满了雪白芳香,清幽雅静,仿佛通向不尽的天处。
“皇上,丞相身体已经大好,在湖边等您呢。”相府管事引着沈络前行。
面前梨花枝头云一样的错落,不断遮挡住视线,终於在来到水边的时候,无限宽展。
湖边树上清妍娇嫩的花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凛然庄严而繁盛。
树下苏倾容负手而立,比梨树更加挺拔凛然。
几日来的焦躁顿时平静,沈络止住脚,定定的看着他。
似有灵悟,苏倾容转过头来,头上是朗朗白日,梨花如同燃烧的雪,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苏倾容漆黑的眸子含着一弯深潭水笑意,倒映着沈络。揉青衫子碧绿衣摆,长发低垂,似被包在了狂舞的梨花之中,蔌蔌清香细。
沈络只觉得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就只有那道天青碧色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烙印在眼底,无法消抹而去。
沈络就那麽远远站着,仿佛初次相识一般,看着苏倾容。
看到沈络,虽然略感意外,苏倾容还是转过身来,慢慢的微笑,对他说,“络儿,过来。”
这宫里,也就只有丞相会叫他络儿。
沈络想。
他身为九五之尊,行走处万人俯首跪拜,天下间,也就只有苏倾容会叫一声他的名字。
苏倾容的声音美且沈,音声细,尾音扬,宛若柳叶拂过琴弦,柔而转折。
仿佛是机械的,沈络僵硬的一步步挪动过去,怔怔的看向他。
莫名其妙间,心跳如鼓,狂烈的好像万马奔腾。
有什麽懵懵懂懂的东西仿佛破开,一点一点的仓惶袭上沈络心头
越走越近,苏倾容身上的竹叶气息越发清晰,在梨花香味里有种突兀的味道,异常诱惑。
苏倾容微笑的看这个少年皇帝越发抽长的身形,就像小时候一样亲昵的伸出双臂欲抱他。
哪里知道,在碰触的一瞬,沈络却仿佛被烫到似的退後一步,打开了苏倾容的手指!
苏倾容扬了扬眉毛,缓缓收回手,目光漆黑。
沈络胸口起伏,雪白的肌肤起伏。
少年仰起头来,漆黑艳丽的眉目竟然带了一丝痛苦,他盯着苏倾容颈子处的盘扣。
别过头去,沈络干哑的开口,“丞相的身体好了?那麽明日赶紧上朝罢。”
苏倾容不语,美丽的嘴角微微下垂,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沈络一刻都不愿意多呆,说完话扭头就走。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最後,忍不住奔跑起来,一头扎进帝辇!
沈络将头埋入膝间,许久才抬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一点点蜷紧,将掌心的肌肤掐出了血。
只觉得掌心一阵疼痛,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悸动。
苏倾容。
他朝夕相处的丞相。
……就在刚才苏倾容伸过手来的一刹那,他竟然反射性的不想碰!
那只手仿佛带了魔力,碰触之後,就会堕入无底深渊。
那只手曾经握着他的手习字练武,曾经牵着他指点江山,那只手他抚摸过无数遍,磨蹭过无数遍,熟悉的一如他自己的手。
可是,就在方才,他竟然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连情人的肌肤都害怕触碰。
枯涩的情感也从身体接触的每一个细胞注入进来,如同熔岩也如同毒药,一点点注进他的身体,在平静的外表下掀起巨浪。
这麽些天的焦躁是什麽,期待是什麽,失落又是什麽,沈络终於懂了。
骗谁,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在苏倾容走过来时,心口烈火狂烧一般的剧烈跳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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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钩淡月天如水,映屋檐斜照木格子窗。
寝宫的宫人们惊讶的看着他们国色天香的绝色帝君,自从相府回来之後,就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任凭谁也不许进入。
三天之後,沈络打开了门。
他的身影斜斜投射在洁白的玉阶上,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沈络静静的走入御花园里的梨花树影,远处灯火星星,人声杳杳。
周福全大气也不敢出,远远跟着少年帝君,只觉得,他脚下的那条小径便是一条一条寂寞的路,展向不知名的地方。
沈络拨开一支又一支的梨花,可是这冷月幽香,怎麽都安抚不了他心底的烦躁。
“哎呀。”
幽幽树影里面,有一个人影仿佛是无意一般,惊讶的回过身来,小声叫出声。
沈络默然,看着阴影处跪着一位长发垂肩的男子,他正在收集梨花花瓣,将它们埋入树根的泥土。
“皇、皇上……”
这种巧遇,沈络每天也不知道要遇到过多少回,无数邀宠的宫女都试过这一招,一次两次算是惊喜,多了只会让人味同嚼蜡。
那男子有几分秀色,看到沈络之後慌忙跪倒,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头上发簪脱落,一头乌发猛然流散而下,一丝一缕的铺开在沈络脚边。
沈络猛然就想起来,那些苏倾容抱着他在灯火下练字的日子。
那时候苏倾容嘴角带笑,把着他的手,烛火下,一头青丝如同流泉,侧侧蜿蜒,幽凉顺滑。
似乎有什麽剧烈的痛楚袭上心头,一节一节压迫着脊椎,让他连呼吸都发疼。
苏倾容,苏倾容,沈络念着这个名字,火烫灼热的压着唇底。
“你叫什麽?”
许久,沈络看到脚下男子惊喜的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问出了声。
男子连连磕头,缩成一团微微发抖,却也因为得到帝王一句询问而惊喜的不知所措,连着几声禀报,“回禀陛下,奴才叫画兰,画笔的画,兰花的兰……”
男子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是眉心光滑,不像苏倾容,一点朱砂,倾国妖娆。
只是这一握青丝,还算相似。
沈络弯下腰去,手指抓住了画兰的肩,然後,俯身而上,将他压入落满梨花花瓣的树下。
画兰受宠若惊,抖抖索索的倒在帝王身下,青丝如瀑,在月影下倒错幽昧。
画兰喉头一紧,头顶倒映出影影绰绰的花影和淡白如钩的月亮,他的颈子被蛮力向後扯去,呼吸困难的挣扎间,看到少年帝王垂着长睫,微微扬挑的美丽凤目狰狞而清冷,除了让人窒息的妖艳之外,还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诡异的压抑。
画兰被迫无助,却还是半推半就的打开身体,在剧烈的快感里忘情喘息呻吟出声。
寒意湿润了眉梢,雪花飘落在交缠的身体上,浅白的一点,很快,便不留痕迹。
远处的周福全知道陛下正在宠幸宫人,很有眼色的指挥太监们搭起了帷幕。
沈络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身下激烈流滚着欲望,撕裂开紧窒的身体。
身下的男子有着丝绸一样滑润的皮肤,娇柔的肌理,不错的姿色。
只是他不是苏倾容。
沈络一面抽动,一面抵着画兰的额头闷闷笑出声,笑的压抑。
画兰销魂又痛苦的呻吟着,帝王的力量过大,将他身体几乎不堪承受,断断续续的恳求,一行一行泪珠滑下鬓角。
沈络却毫不怜惜。
画兰身体已经被玩弄出了血,在高潮中昏眩迷离,泪水间他睁眼,他咬疼了沈络的唇。
画兰一见伤了龙体,大惊失色坐卧起身,却见方才还在他身体上放肆纵情欢好的少年帝王已经整好衣冠,长发未束,鲜艳如同蔷薇的嘴唇弯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然後起身。
龙袍上沾了画兰的血迹,将龙爪染成一片片妃红,点点腾云驾雾。
少年帝王披散着长发,柔软的垂落下来,搭在腰间,优美的下颚在月下勾勒出一个妖艳清冷的弧线,艳色让人窒息,唇齿间一抹血滴,触目惊心。
“奴才……奴才……”画兰吓得不敢吱声。
“滚,”沈络冷声,指头抹过唇角的血。
画兰连滚带爬离开,就怕皇上一个反悔要他的命。
沈络站在梨花树下,周福全机灵,跑上来低声问沈络那位刚刚侍寝的公子要不要册封个位子……
沈络心下一阵烦躁,冷冷瞪了他一眼,随意摆摆手,“选侍。”
周福全答应着退下,心下暗忖,这位画兰公子可是好运气,御花园每天来偶遇陛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偏偏他入了皇上的眼,直接就封七品选侍。
要知道,皇上年轻,於後宫一向没有太多兴致,至今也只有一两个更衣和答应,皇上半年也不见得召见一回呢!
星光退去,天色初晴,沈络睁眼,眉目如画。
梦中身朝生暮死一夕恋,几回知君到人间。
纵欲过後,身体只剩下空茫,毫无满足。
他知道原因。
因为他抱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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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君王在某些事情上,开始变得任性。
当听说又一个高门世族去丞相府提亲的当天,沈络夜传丞相入宫,就说帝君有急事。
漆黑的夜里,月光弯钩,照在洁白的雪地上。
殿内龙泉窑梅子青三足炉中点着嫋嫋香烟,极其静谧。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如泣如诉。
极细的雪簌簌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