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 蒹葭 作者:八爪南宫(完结)-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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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衣颤抖着闭起眼睛,然后手中骤然一沉,似乎有什么灵魂的重量冰凉的抚触而来,似乎有什么熟悉的笑意迎面轻轻盘旋。
姐姐,我会变成一只萤火虫。
“玉儿……”江采衣整个发抖,舍不得睁开眼睛,她的肌肉,她的灵魂,她的整个感官都在狂嚣,玉儿在这里!
不是尸身,不是回忆,而是她的玉儿,承诺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玉儿!她就在这里,满满的存在感,浓浓的熟悉。刹那间,她似乎处于白茫茫的空地上,四周只有灵魂的声音,清冽而明晰。
我说过,会陪着你的,姐姐。
你想说的我都感觉到了,姐姐。你的想念,你的悲伤,你所有的难过和快乐我从来都没有缺席过。
我怎么会缺席呢?就像你舍不得我一样,我也舍不得你啊。不看到你重展欢颜,不看到你遇到那个温暖的人,我怎么舍得离开?
姐姐,我和小侄子打过招呼啦!不只是他,你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命盘上说,你就像一只凤凰。你知道么?凤凰是一种烈火中的鸟,它从死亡中涅槃,在绝望中重生。大婚那日,你会披上一身红袍,就像我一直认为的那样,翔于九天,扶摇直上。
……
“玉儿……”
过了多久?约摸是一刻钟,也约摸是整整一天。浮生若梦,静岁如隙,直到日色西沉,宫里掌上了白蜡,江采衣都一动不动,捧着手心的小小萤火虫……她早就已经忘了时间。
原来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情,让她的妹妹不入轮回、不愿转生,盘亘在这世间,附着于小小的虫身,只为了陪伴她。
因为我不愿放开你,不肯放开你么,玉儿?
泪水从下颚一颗颗滴下,打湿了前襟。江采衣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捧高手指,“玉儿,够了。”
“你不用……再陪姐姐了。”
你走吧,玉儿。
姐姐一直在用思念,用固执的回忆缠着你,这一回,姐姐要放开你了。我那么舍不得你,那么爱你,可是,可是,我要让你走了。
我要让你长眠,我要让你转生,让你有新的轮回,新的生命。我要盼你有疼爱你的父母,盼你再有一个爱你如宝的姐姐。
我的玉儿,下一世,你要做这世上最健康的孩子,最快乐的孩子。下一世,再下一世,你都永远是姐姐心里最重的牵念。这一世有你,是多么温暖的一件事。即使你离开,即使你不在,在我心里,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那样温暖着,犹如杨柳三月,百花盛开。
说着,江采衣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再睁开眼。
指尖空无一物,大殿外白雪皑皑,天地一色。
嘉宁推门进来,“娘娘,吉时到了,外头马车等着接玉小皇姨,陵区那里已经布置好了香案,洒扫干净。守陵的大人命人开了地宫石门,等着迎接安国夫人和小皇姨。”
江采衣低低的嗯了一声,越过嘉宁抄手站在细雪飘飞的石阶上。
“娘娘?”
“你们带她走吧,”江采衣笑了笑,低头用衣袖擦干面颊上的狼藉泪斑,“我就站在这里……看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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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关镇外村庄。
皇帝要大婚,帝都都沸腾了,京郊自然也不平静。虽然这事儿和小老百姓没啥关系,可是人生嘛,活就活个八卦,一时间村庄里到处都是鼎沸的笑声。不少大人小孩儿就跟自己家要办喜事一样,打扮的油光水滑,打算腊八去帝都凑凑热闹,也瞧一瞧皇后凤辇。
卫家的老太太和媳妇儿也高兴,只不过她们又更有一桩烦心事。
冬日里三天一场小雪,五天一场大雪。天上雾蒙蒙的,田里也不见一丝儿绿意,土疙瘩给冻得铁块一样坚硬。村里人吃的都是秋天的存粮,冬田没人耕种,人人闲的生欢,带着零嘴四处串门子。
腊八过去就是春节,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准备年货。卫家嫂子也不例外,蹲在门口的石阶上灌腊肠,有小孩从身边跑过去,抱着许多红彤彤的鞭炮。
“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邻家嫂子看着直笑,“腊八皇上大婚,晚上有宫里的烟花可看呢!现在就急吼吼点那几根细伶鞭炮,没个看头!”
小孩做了个鬼脸跑远了。
邻家嫂子笑过后回过头来,和台阶上的卫家嫂子搭话,“卫嫂子,说起皇上大婚的事儿,还是你最有发言权啦。你闺女不是在宫里做活么?也不知道伺候的是哪家娘娘?见没见过皇帝陛下?唉,好像年前宫女可以在神武门角楼见一见家人的,你和卫老太太都要去的吧?”
卫嫂子听到闺女,嘴角抿出一丝儿笑来,“嗯,自然要去。还好我和嘉宁她祖母住在京畿,我们连夜赶过去,每年总能见上一面。这不,我趁着腊月前给她灌些腊肠送去。”
“宫里还缺那些个?”邻家嫂子笑,“嘉宁自小就机灵,在宫里活的定然滋润。她又有一手好绣活儿,等日后到了年龄放出来,回你身边孝顺,你好日子可不就来了?”
卫嫂子一听这话,笑容陡然冻在唇边。
邻家嫂子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她知道这话无心戳到了卫嫂子痛处,赶紧寻了个由头走掉。留卫嫂子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腊肠,整个人像是抽了筋一般虚虚的。
嘉宁从小就机灵……是呀,嘉宁那心灵手巧、心细如发的劲儿,谁见了都喜欢。可是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就送到宫里去了呢?
卫嫂子想着想着就要抹泪。她家是从江南搬来京郊的,卫嘉宁的爹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很不错。男人有路子有力气,一家人为了儿子卫嘉勇日后读书有个好前程,不惜千里迢迢赶来京畿投亲。走以前卫家把祖产祖屋都卖了,在京郊买了几十亩地和一个小宅子安顿下来。
结果,族亲没找到,嘉宁爹却在一个冬日里殁了。那么壮的汉子,一场风寒病倒就再也没起来。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九岁的嘉宁二话不说直接跑去掖庭局采买处按了手印造了册,要把自己送进宫。
嘉宁家家世清白,祖上还小有官荫,小女孩儿长得白净伶俐,嬷嬷们一看就合意,很顺利的把她选了进去。
从此,全家就靠着嘉宁养活了。宫里月例银子比外头丰厚的多,嘉宁又做到了姑姑,每年捎回来的嚼用比一般的乡绅人家也不差。可是,卫嫂子心里那个疼,想起来都要掉眼泪。
她的宝贝闺女,每年也就腊月能见那么一回。满共一炷香的时辰,连嘴巴还没说润呢,就要分开。嘉宁从小是她爹手把手带着读书念字长大的,很有内秀,要是家里不遭变故,她早就该嫁户好人家了。
卫嫂子一说起这事,就要跟婆婆哭一场,“虽说嘉宁出息了,在宫里伺候的是宸妃娘娘,可咱们又不希图这种伺候人的差事!宸妃娘娘今年才十九,皇子都有了。咱们嘉宁比娘娘还大个三岁,隔年就是二十二。我听说,宫女要满二十五才准许放出来配人……二十五!别家姑娘孩子都有四五个了,她连个人家都没……”
卫家老太太也愁得有一拼,“当初就不应该来帝都!瞧这日子过的。”
老太太叹息,“咱们在江南的祖产多好,百十亩的地头,还是沿着河边的肥田,每年光是赁出去就是一笔钱。可是来了帝都,银子都不值钱了。几十亩的破田,一个镇子边儿上的木屋也要砸锅卖铁才买得起。帝都居,大不易,这还没进京城呢,郊外的地价儿就已经吓死人了,这些年要不是靠着宁丫头,咱们哪里撑得下去。早知道,一早就该回江南去……”
无论在哪个朝代,帝都的地价房价永远都让人咂舌。别说京城里,就是郊外,随便一处破砖破瓦都值钱的很。想在帝都置产,非把人刮下三层血油来才够,没那个财力,最好就别往帝都跟前凑。
“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宁丫头不让呀!”卫嫂子揉揉鼻子,又是一把辛酸泪,“她嫌老家的先生不好,非要她弟弟在帝都找个学堂。勇哥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今年就要进学。我前日去看了京里的学堂,倒是好得很,教书的先生都是秀才举人,同窗也都是有名有姓家的好孩子。可是学堂在城里,吃用都是一大笔花销。学堂一年三十两银子,要是都掏给了勇哥儿,我拿什么给宁丫头攒嫁妆?”
嘉宁都已经二十二了,早就算是老姑娘,想要好好说户人家简直难于上青天。来打听她的不是要填房,就是家境贫苦、连媳妇都娶不起的人家。那些清俊有出息的小伙子有大把十五六的姑娘可挑,哪里会瞧得上嘉宁?
嘉宁在宫里呆惯了,眼头也高,一般男人她怕是不愿意。她自小心高气傲,再怎么也要嫁个知礼的读书人家。在卫嫂子心里,自家姑娘没有一样不好,给她胡乱配个庄稼汉,没得辱没了女儿。
卫嫂子倒是动了给闺女寻个填房嫁掉的心思。只要男人不差、家里清白、没有元配留下的儿女,那不是和未婚一样么?可就是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找。她家是外来户,在京畿是一点根基都没有,家里只有个十二岁的毛孩子,如果没有让人亮眼的嫁妆,怕是做填房都没有什么好人家愿意。
因此,别看卫家这几年手头宽裕,可卫家嫂子和卫老太太是一个子儿也不敢乱花,全攒着呢。
……嘉宁也是,不知道是不是宫里混的野了,每回探亲提起这事,她就一副满不在乎的样,没心没肺的,也不看看自己娘和祖母都愁成什么样子了!
卫嫂子哭,“这丫头要了我的命了。女孩子花期就那么几年,一过十八,日子哧溜哧溜的滑,一眨眼就是二十,再一眨眼就是二十五。她要是老在家里嫁不出去,我死都合不上眼……”
每年到腊月,卫家嫂子和卫老太太心里就又甜又苦。甜的是马上就能见到嘉宁了,苦的是嘉宁的亲事半点着落都没有,日子一年一年的过,卫嫂子心里跟火锅熬油似的。
婆媳两个正在对坐发愁,忽然门口有人急骤骤的敲门,“卫嫂子!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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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呦,我闫子航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收到你雷宇晨的礼,失敬失敬,”吏部尚书坐在将军府大院儿里,笑吟吟的拍手。
“尔敏,”雷宇晨舔舔嘴,“你别拿朝廷上那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对付我。一句话,帮不帮?!”
“帮,为什么不帮?”闫子航冷冷眯起眼睛,“雷将军我北周的水军大都督,皇上的心腹重臣。您带着羽林军半道儿截住我的马车,问也不问一声就把我拖来府里,想必不把劫持朝廷命官的罪名放在眼里。这么胆大包天的人物,我敢不帮?”
雷宇晨嘿嘿一笑,哥俩好的搂住闫子航的肩膀坐下来,“好兄弟,你别急着给我扣帽子嘛。什么劫持朝廷命官?我就是叫你来喝个酒,你看看你,小鼻子小眼睛的,还跟我过不去?”
说罢讨好的捧来一沓笔砚墨宝,“你看看!这里好多名家字画,都是我淘来送你的!”
“大部分都是假的,你自己收好吧,”闫子航冷冷瞥他一眼,“我又不是八辈子没见过这些。”
雷宇晨呵呵一笑,脾气可好了,“哎哎,尔敏,管他真的假的,都是兄弟一片心意。你要喜欢别的,赶明儿我再去给你寻来。不就是让你帮个小忙么,推脱什么?快快快,你足智多谋,快帮我想个把嘉宁家人弄到身边来的法子。”
闫子航真是恨自己多事,当初干嘛要同情这傻大个子,插手他的那点情感破事?现在好了,隔三差五就要被他骚扰一番,简直永无宁日!
闫子航咬牙,“皇上派你去南楚海疆,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任?”趁早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早着呢,怎么也得丞相过了狼突江以后,”雷宇晨嘿嘿笑,在桌上铺开纸张,“快快快,我等着记你的点子呢。”
说罢他还补充一句,“对啦尔敏,你不是说过,让我把嘉宁的弟弟弄到帝都最好的学堂去?帝都最好的学堂就是崇文堂,挂在丞相名下,到时候你给我说句话啊,我好塞人。”
闫子航腾地站起身咬牙切齿,“雷宇晨……”
“好啦好啦,激动什么,你又打不过我,”雷宇晨把闫子航摁回座位上,“我脑子没你灵性,但还没傻到放着你这么个人精不用。快点帮帮兄弟啦,晚上我拎一条黄羊腿去你家,陪老太太吃饭。”
说到这个闫子航就气不打一处来。雷宇晨这贱人不知道得了谁的指点,居然打亲情牌打到他老娘身上去了!一到休沐就往自己家钻,讨好闫老太太。他人热情直爽,几个羽林军大小伙子弄得闫家热热闹闹,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天天儿就盼着雷宇晨来。
雷宇晨还跟闫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