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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门阀风流-第77部分

小说: 门阀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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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俊妇虚着眼细细的将刘浓一番描画,随即目光往案后屏风掠了一眼,而后笑道:“师哥,怎地恁着,快快请客人进来吧!”

    “甚好!”

    渔夫笑着点头,顺手捋了一把短须,却捏出一枚鱼刺,满不在乎的往袖上一擦,笑道:“嗯,汝便是珠联生辉、醉月玉仙、华亭美鹤刘瞻箦?”

    名号真长……

    刘浓汗颜,委实禁不住,面上微微而红,立于门口,再次深深揖手:“正是,刘浓!”

    “噗!”

    年轻俊妇嫣然一笑,恰若牡丹雍容尽开。

    “咳……”

    渔夫干放了一声嗓子,左右一顾,似有定计,笑道:“若要进此门,亦无不可。不过,汝美名有三,何不行之以雅,再以三问而答。”

    稍顿,再道:“嗯,我之问,你已答。尚有两问,汝可愿答之?”

    三问!与三问有缘矣!

    刘浓揖手道:“既是长辈有问,岂敢不答!”

    “好!”

    闻言,渔夫嘴上胡须一抖,眉毛亦随之一跳,瞅了年轻俊妇一眼,当即盘腿落座,捧起案上汤碗呼噜呼噜喝,再不作一言。

    年轻俊妇抿嘴宛尔一笑,歪头作想,瞅了瞅鱼汤,眸子瞬间晶亮,随后笑道:“二问: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何为江湖,何为道术?”

    言罢,款款落座。

    《庄子。大宗师》?迄今为止最具争议的注解论释……尖锐而对立!

    刘浓剑眉微凝,若以向秀注而解,既无江湖亦无道术,一切皆是直在曲中;若以郭象注而解,江湖道术皆为乾坤之两面一体,独化为玄冥,不过变化尔!

    然,该以何作答呢?

    侧首,眯眼。

    便在此时,恰逢一名小随从神态悠闲的提着鱼,穿天井而过,手中绳、绳端鱼,随着脚步来回晃动。突地,不知何故,鱼猛地挣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拍打着尾巴四下乱窜。随从掩嘴制住惊呼,歪头看了一眼厅堂,恐声响惊了先生待客,赶紧一把揪住鱼尾巴,猛力朝着青石板一拍。

    “噗!”

    静止!

    刘浓眼光徐徐回收,尽敛于眼底成一点,霎那间星辉璀璨,随后渐渐湮灭,而脸颊却微微皱起,笑意则层次逐展,朝着室中揖手道:“敢问葛侯,鱼汤可鲜美……”

    ……

    半山腰。

    林间不见道,四周尽是荆棘。青绿丛中,二十余名刀客正朝着山颠匍匐默行,间或有横枝栏路,亦不敢抽刀而斩,皆小心翼翼环绕而过。更不敢行正道,恐为人所知,只得沿着山背漫爬而上。

    这时,斜坡上方窜下一人,将临目的地时,刹不住脚,眼见即将滚下。

    “锵!”

    抽刀而出,照着身侧一株人粗松树猛力一插,刀嵌树杆,借力而顿形。来人瞅了瞅斜坡乱石,抹了把汗。

    “啪!”

    首领见之大怒,几个纵跃跳至近前,一耳光将来人扇得原地打转,而后突觉自己所扇耳光声甚巨,眉头倒竖,沉喝:“禁声!”

    来人抱着树稳住身形,低头道:“首领,小人回禀……”

    “关内侯……部曲……”

    首领抬头瞟向山颠若隐若现的院墙,嘴里一阵低声细喃,眉头则愈锁愈紧。再环视一眼身侧众死士刀客,此番阴弑,不成功则成仁。来时郎君已有言在先,关内侯葛洪不可等闲视之,其乃广州太守鲍靓之婿;广州之地盗匪横起,其身侧定有身经百战之部曲相随,切不可大意。况且,绝不可将身份泄露,自孙伯符后,此等阴弑乃世家最忌,若是……将遭世家群起而攻之!

    其心道:嗯,不可强攻矣!

    突地,抱树者眼皮一阵乱翻,似有所得,附耳悄声道:“首领,莫若……”

    一阵耳语后,首领眼中一亮,捏拳捶掌,喜道:“妙!”

    与此同时,在这群刀客身后下方稍远处,有一翘石,甚大,拢得三丈方园。几名破落户正蹲在石下饮酒,中有一人身形极伟,举起酒坛一阵狂灌,而后将嘴一抹,瞪了下眼,低声骂道:“淡出鸟来!”

    一名破落户低笑道:“竹叶青不淡,那可浓着,割喉呢!大哥,为何昨夜我等……”

    “嘘!”

    抱坛者伸指一靠嘴,裂嘴默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

    注:东晋时,朝庭几乎没有军队,军队皆在世家手里。私人武装,部曲。军府,军在府中,府在军中。另外,弓驽不论何朝何代,皆是严厉管制,庄园可有弓,但那是防守,外出不可携。所以,大家别认为要杀谁,一箭过去。那是不现实的,还没过去,就让人给拿了!另,推荐一部女频《锦绣荣华乱世歌》女主会盗墓,很赞。

第七十五章 山居蒙赐

    “鱼汤可鲜美?”

    淡然的声音漫廊浸室。

    “嗯?”

    闻听此言,正在喝汤的渔夫顿住,眼皮一颤,缓缓抬头,笑道:“甚美!”

    年轻俊妇眼睛乱眨,侧身看向刘浓,不知此言何意。

    刘浓嘴角略翘,单手负于背后,挽袖在胸前,笑道:“正如葛侯所言,甚美!”

    稍顿,朗声再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皆因无可言,勿需言。江湖者,一碗汤尔!道术者,一碗汤尔!个中滋味,唯有人、鱼自知尔!鱼者,入江湖即为道术,视江湖道术如无物而逐本命!人者,行道术即作江湖,得道术江湖于知味而遂本性!二者,皆不可言!鲍夫人,以为然否?”

    然否?

    二人沉沉思索,慢慢震惊!以一碗渔汤而释江湖道术,此种言论闻所未闻矣!然,不论是江湖尚是道术,其言字字句句皆有所指,以人、鱼对问,直指本命本性尔!隐隐然间竟将向秀、郭象融为一体,可论可驳可反证!华亭美鹤刘瞻箦,年尚未及冠,怎可如此通慧而直达矣!

    “妙哉!”

    “妙……”

    渔夫顿碗大赞,俊妇眸子如雪。

    刘浓淡淡而笑……

    少倾,渔夫徐徐起身,看着门口的冠玉美郎君,眼底隐显复杂,最后笑问:“瞻箦,不知汝是愿作鱼尔,尚是愿为行渔者?”

    刘浓揖手笑道:“敢问葛侯,此乃第三问否?”

    “然……”

    “师哥!”

    俊妇挑眉一声轻嗔,渔夫神情一愣,吧嗒吧嗒嘴,而后讪讪坐下,捧着汤碗继续喝。刘浓看得心中一乐,然面不改色,暗道:鼎鼎大名的葛稚川惧内尔,不过若论医术丹道,华夏第一女名医鲍潜光不比抱朴子差……

    一时间,静室中唯余“呼噜”喝汤声!

    气氛微妙。

    俊妇斜了渔夫一眼,两腮微染坨红,再悄悄瞟了一眼刘浓,见其目不斜视、仿若未闻,心中稍安,笑道:“刘郎君自吴郡而来,这第三问嘛,理应由吴郡妙音……”

    “师母……”

    一声轻唤如烟,八面玲珑梅花屏后,大紫深衣、巾帼髻,紫金丝履、紫心兰,款款颤颤冉出来。她便是这样,喜爱紫色到极致。

    顾荟蔚!果然是你!

    刘浓微微笑着,眼观鼻,鼻观……紫心兰。

    紫心兰颤抖着行至案前,顿住,随后隐在深衣中,深衣缓缓而降,入目眼帘可见玉指蔻丹,这时,声音淡淡传来:“顾荟蔚,见过刘郎君!”

    刘浓未抬首,还礼道:“刘浓,见过顾小娘子!”

    顾荟蔚稍稍侧首,对年轻俊妇道:“师母,荟蔚与刘郎君辩论已久,从未胜过,这一问便不问了!即便是功课,荟蔚亦是不如的……”

    “哦……请进吧,刘郎君!”

    年轻俊妇漫长的一声“哦”,让人浮想联翩。顾荟蔚脸颊微红,扫了一眼刘浓,随即对着葛洪夫妇浅浅欠身,而后大方跪坐于案侧。

    刘浓踏入室中,略作打量,见对面是顾荟蔚,稍稍一愣,随后一撩袍摆,安然落座。

    顾荟蔚捕捉到他那瞬间的一愣,叠在腰腹的莹白手指轻轻翘动,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恼,暗暗后悔:唉,适才真该好好难难你……当真以为我不如你么……

    稍事闲聊,当葛洪得知刘浓此番是前往会稽求学,便问及刘浓各项功课进程,刘浓逐一作答。年轻俊妇见他们谈及正事,便携着顾荟蔚悄然离去。临走时,顾荟蔚借着起身瞥了一眼刘浓,见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若浑无外物,心中更恼。

    默默行至廊角,年轻俊妇回头笑道:“荟蔚……是个美郎君呢!只是,谈何容易啊……”

    “师母……”

    罕见的,顾荟蔚低下头,巾帼髻上的紫兰步摇轻轻颤抖。

    室中。

    葛洪略作沉吟后,扶须道:“瞻箦,依汝今日对《庄子》注释之所解,答论确实精湛有序,且不入俗流,可见平日功课甚是务实!然,若想就此得过谢幼儒所设策论,怕是稍有欠缺!”

    策论!进会稽学馆尚要考经世?

    闻言,刘浓眉头微皱,汉代先以黄老治国,而后独尊儒家,魏晋承制于汉,便合二为一,考究学识才华,一般皆在《老》《庄》《周》《儒》四者之间。杨少柳虽然学识博精,但终究是个女子,对经世文章尚是欠缺的!心道:唉,果是真人慧炬,只是简单的询问,便知我所缺者在此。若论经世,倒亦知晓些,但若将那些后世的经世之道拿来做策论文章。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半晌。

    葛洪见刘浓阖首沉思,面上神情沉稳冷静,不以美名自骄,不以有缺自掩,心中暗暗点头,颇是赞赏,遂笑道:“瞻箦莫忧,汝之学识已合经世策论,只是尚缺知、法兼顾尔!”

    知法兼顾?!

    儒家自有法,不然何谈治国平天下!

    此语若醍醐,生生将刘浓惊醒,自己所缺的正是知法兼顾。格物致知,经世行法,然若法不遂知,则法不可行,行之必反!自己若作策论文章,便必须得知当下,有所为有所不为,不然便是纸上谈兵!葛洪一生虽以丹道与医术著称,却亦有《军书檄移章表笺记》,其中便有治军、治郡、安民之法矣!

    少倾,刘浓深深一个长揖,沉声道:“谢过葛侯提携之言,格物致知、经世济国,皆乃君子必习尔!刘浓虽愚昧,然学如不及,犹恐有失;冒昧恳闻其间通窍,不知葛侯,可否垂怜?”

    “哦!”

    葛洪长眉一挑,慢慢将卷挽的衣袖抖开,再以双手拢在胸前,淡然笑道:“既是如此,汝可答问,汝是愿作游鱼,尚是愿为行渔者?”

    此言何意?

    刘浓抬首挑眉,但见葛洪眉松眼放,嘴角似带嘲弄,仿若戏而观之,心中竟不由得微忿,不假思索的道:“葛侯,君子如松竹,遇风不折,事雨不歇。刘浓不才,愿展胸中所藏,以献方寸之志。若得一县,但为阖县之荫,若得一郡,愿为横郡之梁!游鱼虽乐,却非刘浓之乐矣!”

    言罢,双手按膝,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则直视葛洪。

    “啪!”

    两目相对良久,葛洪眼底戏弄尽去,缓缓一声击掌响于室中。刘浓长长暗吐一口气,再度深深揖手,心中则道:果然,此时的葛稚川尚是心怀济世安民之志的,若是再过些年,其一心醉于丹道,怕是我的这番言话,便会遭其扫地出门尔……

    葛洪缓抚短须,安受其礼,而后便细细而言。刘浓时尔点头,间或深思,葛洪浸淫儒、道已久,且对当今天下局势、吏治皆有独到见解,每有妙论亦正好戳中刘浓之所缺。策论文章非比诗赋,亦非同清谈,若主杆经不得风雨,便是枝叶再华丽亦不过一捅即破!

    刘浓近些年熟读经书,胸中自是藏得有物,只是欠缺与世贯通,往往一点即透。心中豁然开朗,真有种一法通、万法皆随之感,暗道:这便是章统么……

    茶水续得几番,沉香亦换。

    红日挂在檐尖,欲落未落。

    葛洪不知想起甚,望着院外落日,渭然叹道:“君子应振声,叔夜非汤武而薄周孔……”

    “咳!”

    廊上传来一声咳,二人这才恍觉天时有异,不知不觉竟谈了将近整日。

    葛洪瞅了瞅案上香炉,见燎烟徐徐,炉底浅浅积得一层灰,抚掌笑道:“瞻箦,昔有烂柯观棋,不知山中时日。今方你我对席,亦同此感!我有素卷三十,愿借汝观之,待他日汝自山阴回返时,再行归还!”

    素卷三十?!

    刘浓微怔,随即大喜,《军书檄移章表笺记》正是三十卷,若得细观,莫说著策论文章,便是日后亦大有用处,当仁不让亦不推辞,当即挽礼至眉,缓缓而沉,至抵至地,以额触手背,稽首道:“刘浓,谢过葛侯!”

    礼毕,正身而起,脸上洋满笑意。

    鲍潜光踏进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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