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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门阀风流-第65部分

小说: 门阀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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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盛凑近一瞧,若是人跌下去,岂有命在!忍不住的咂舌道:“斩得好!”

    便在此时,有人在松林深处问道:“树何无辜,为何斩树?”

    众人闻声皆惊,纷纷寻声而望,只见有人自林间而来,浑身雪白轻衫,手里则牵着一根绳子,绳分两端,每端各系一只幼鹤。

    渐行渐近,是个面目俊秀的少年郎君,牵着鹤行至刘浓面前,怕鹤飞走,只得单手施礼,再次温言问道:“为何斩树,何不绕路?”

    “唳!”

    恰逢此时,不知何故,两只幼鹤齐声作鸣,啼声清越如啸。白衫郎君闻声而喜,赶紧从袖囊中掏出几枚青翠嫩叶,轻轻一抛。

    两只幼鹤逐叶而舞。

    刘浓看一眼两只争食的幼鹤,略作揖手,不答反问:“郎君为何蓄鹤?”

    少年郎君稍稍一愣,朗声答道:“我喜闻鹤唳,我喜观鹤舞,是以蓄之!”

    刘浓唇往左笑,淡然道:“然也,汝所喜愿便是我所答!”

    言罢,略略阖首示意,随后挥着大袖翩翩离去。桥然、祖盛亦不清楚这古怪郎君是何来路,自然紧随其后,不与他纠缠。

    “有理?无理?有理……”

    少年郎君站在断树前,歪着头思来想去,总觉得刘浓此言仿若蕴含深彻至理,可细细推敲时又好似总隔着薄薄一层,若雾里观山,辩之不清、道之不明。

    愣得半天也不甚透,瞅着两只幼鹤,喃道:“不管有理无理,此人妙矣!大毛、二毛,走,咱们瞧瞧去,看看他们能否过得松下三问!”

    众人穿出林间小道,阳光普照,视野豁然开朗,三栋朱红寺庙由低至高呈现。青阶顶端未见牌楼,危危两株古松扑入眼帘,其壮甚雄,两束参天叶盖笼住半个天空。

    而此时,在那两颗古松下,到处皆是冠带飘飘的士庶郎君,东一簇、西一簇,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稍远一些的平整之地,露宿蓬帐竟绵延成片。

    三人见得此景颇奇,顿住脚步。

    桥然疾步上前打探一阵,回来时眉色古怪,连声喃道:“怪也,怪也,奇哉怪也!”

    祖盛性子最急,早已等得不耐,连忙问道:“怪在何也?”

    “怪在……”

    桥然便将事情道出,原来此地寺僧换人了,现下寺僧叫法虔。以往踏游士子只要进献香油钱,便可随意在寺中咏题,只是门前所题时时更换而已。而如今,这寺僧一换规则亦跟着而换,要作甚松下三问。每答一问便可咏题一阙,若三问皆可答出,不仅可咏题三阙尚将保留其题三年。如此一来,虽然不是人人皆可题得,但无疑可使咏题之人名声远扬。

    松下三问!

    据说这三问极难,一问难过一问,到得今日尚未有人能连答三问。而这些聚在此地的士庶子弟,皆是见好友匆匆败下阵来,心生惴惴而迟疑不前。可若其就此离去,谁又愿舍下这般大好扬名机会,是以人便愈聚愈多。人一多,僧院客舍定然不够,难怪蓬帐成片!

    僧童跪坐于树荫下,面前搁着数十枚竹简,若是有人自信可答出简中所问,便可上前请题。而其身侧尚悬有一枚小铜钟,不知用途在何。

    等得两刻晨光,居然无人前往!

    祖盛挥手道:“莫若我先前往!”

    便在此时,有人自华锦苇席撩袍而起,慢悠悠的度至松下,掠了一眼童子,淡然一笑,随后缓缓朝着寺内略作拱手,漫声道:“请童子示题!”

    围观众人见其神态极是傲慢无礼俱作惊疑,左右一问,竟然无人识得。便有那聪慧眼尖者细细打量,见其眉色气宇非凡,身着华丽锦纱,腰间所佩之玉亦极是名贵,悄声道:“应是中上世家!”

    谁知立即便有人嗤笑:“谬也!我吴郡之地,上等世家只有顾、陆、朱、张,中等世家亦不过十数。而近日,并未听闻他们前来……”

    “咳!”

    前者正欲反驳,却正好逢上僧童一声静咳。

    静!

    僧童见四下已静,便随意自面前竹简中取得一枚,略扫一眼,朗声问道:“敢问这位郎君:一切法生灭,缘起在何?请以庄子言答!”

    咦!

    既不是以儒入道,亦不是以玄论道,愣不地冒出这种古怪之问,初次闻题的祖盛与桥然面面相窥俱是云里雾里,而刘浓则面显淡然,心道:此时的佛道仍属一体论玄!佛自西而来,却不得不依赖于道玄相释,不然难以迎合天下门阀世家,这,不足为怪!不过,这僧童出示之题以经庄互注,却颇有蹊跷啊……若以庄子解之,该以何作解呢……

    有了!

    稍稍沉吟,刘浓洒然而笑,心中已有所得。徐徐抬眼时,却猛地一眼撞见那华袍郎君的目光。

    略作对视!

    华袍郎君淡然一笑,转眼而走,朗声答道:“彼出以是,是以因彼!”

    短短八个字,如冰坠地!亦如醍醐灌顶!

    所有人尽皆恍然一怔,随即心中猛地一跳,正是如此啊,一切法生灭而缘起,皆是在:彼出以是,是以因彼。可若不是他一语道出,谁又可思及于此!

    对否?

    众人将眼光投向僧童。

    “咚!”

    僧童提起小锤敲向身侧小铜钟,一击,钟声清扬而传;待得声尽,淡声道:“然也!郎君可入内再答,亦可先咏题一阙!”

    华袍郎君斜挑一眼朱红寺门,朗声道:“待三问答过,再咏不迟!”说着,慢慢转身掠一眼松下环围的郎君们,漫不经心的在刘浓身上稍顿,眉梢微拔,而后大步迈向寺墙内。

    华袍飘冉,隐于朱红。

    桥然心细,看见了华袍郎君一顿即逝的目光,奇道:“瞻箦,此人你可识得?”

    刘浓眯着眼,摇头道:“不识!”

    祖盛笑道:“瞻箦风仪卓绝,犹似孤鹤立于群野,任谁见得亦会多瞧两眼,不足为奇!玉鞠,我看这松下三问亦不甚难,莫若你我上前答之!”

    说着,踏着木屐便欲上前。

    突地,有人打斜一窜,几个疾步越过祖盛,两人险些撞在一起。祖盛稳住身形抬目一看,见其背影颇是熟悉,而那人亦刚好回头盯视一眼,随后嘲弄一笑。

    孟离?!

    祖盛心中惊奇,这厮不是犯病了么?竟然好得这样快!

    “刘郎君!”

    这时,一个声音自三人斜面传来。

    刘浓微微侧首,只见打斜行来几个少年郎君,其中正有那见过一面的李彦,而当先一人面目依稀似曾相识,稍稍回想便已记起,淡然一笑,徐迎两步,揖手道:“刘浓见过孙郎君!”

    少年郎君漠然微笑,淡声道:“刘郎君安好,孙盛见过!”

    刘浓与其相识于陆氏华亭别庄。

    孙盛是太原孙氏,原是中上门阀世家,南渡后落籍吴郡。

    吴郡有顾、陆、朱、张四大门阀,北地世家以免纠葛甚少定籍于此;孙氏原本不愿落籍此地,奈何南渡后英才难续导致郡望大跌,谱碟司便将其降为中次世家,更将其定籍在吴郡。到得此地,高门大阀不愿于其相交,其便只能徘徊次等士族间。是以孙盛才会和李彦、孟离等结伴而行,毕竟不是人人皆如陆纳啊!而上次若非陆始急欲在陆玩面前有所表现,其亦断然入不得华亭陆氏别庄。

    刘浓见其神情冷漠,知道是因为此次踏游宛拒其邀约之故,亦未放在心上,稍作见过后便徐步回到桥然、祖盛身边。而此时,那孟离已然于松下问题。

    僧童言:“无在元化之先,何以为无?请以老子作答!”

    无在元化之先!

    闻言,刘浓眉尖飞扬……

    注:因剧情需,特将两只幼鹤的主人稍作修改,他现在应该只有**岁,我改到十三四岁,请大家谅解……另外推荐一部女频小说《锦秀荣华乱世歌》,女主会盗墓,很不错。

第六十四章 推门见山

    双松对颠,笔直修拔。僧童一语震惊四座!

    无在元化之先,此种论调闻所未闻!何为无?何为元化?既不晓元化自不知无!

    这僧童是在打哑谜吗?

    虽说佛道子弟擅打机锋,可也不该如此虚无缥缈啊,莫非想让王谢名士来作答?

    在座郎君皆弱冠之龄且大多是次等士族,而老庄、周易深奥晦涩,若无相关书籍传承或是得名家教导极难有所成。是以,中、上门阀喜谈玄学,下等世家、庶族则读《毛诗》临笔帖,各有侧重皆因传承不同。当然亦有例外,诸如孟离便颇精老庄周易,但岂可与那些浸淫此道已久的大名士相提并论!

    故意乎,为难乎?

    四下里仿若蚁鸣,尽议纷纷。

    孟离徘徊于树下,单手拳击掌心,一脸愁容,眉头深琐。一炷香后,穷搜胸中却依然毫无所获,顿步大声道:“此乃刁难尔!”

    僧童面色不改,淡声道:“松下三问,愿则答之。若答不出,便请退却!”言罢,沉目不视!

    “你……”

    孟离羞恼,正欲怒而斥之。

    “孟郎君!!”

    孙盛在远处沉声喝制,随后朗声笑道:“孟郎君何需作恼,此题从未听闻,咱们答不出亦不为奇。”说着,略微示意李彦。

    李彦知晓其意,此等情景下怎可与僧童相恶,若传将出去孟离声名只会更糟!赶紧上前将孟离拉在一旁,心中则道:孟离怎地如此浮躁,自那日犯病后性情与以往相较,恍若两人哪……

    清风浮来,四野归静。

    祖盛见孟离折败而回,心中虽是好笑可也暗生忐忑,自忖若是前往亦断然作答不得,悄声道:“瞻箦、玉鞠,这题时难时易,如何是好?”

    题皆一样,非难非易!

    刘浓缓缓摇头笑道:“茂荫、玉鞠,适才那位郎君所答题问之所易,皆因其精通《庄子》故能深入而浅出,令人心生简易感概。而孟离之所难,则因众人皆被题问之表象所迷,实为不自知。终其所有,应在书中、胸中获求,何必怪责于它!”

    “然也,瞻箦妙论!”

    桥然闻言而赞,而祖盛亦若有所思。

    刘浓凝眼一视,见无人再行前往,遂笑道:“若是久滞此地,定困于心而不敢前!茂荫、玉鞠,刘浓去矣!”说着,洒然一笑,拂袍而起,挥着宽袖直直而往。

    祖盛目视刘浓背影,抚掌赞道:“瞻箦所言,字字珠玑矣!”

    来福昂然道:“那是自然,我家小郎君何许人也!”

    而稍远之地,有人正肩靠柳树逗鹤,不经意间见得刘浓前往,身子不由突地一挺,眼睛瞬时骤亮。

    红日映肩,树前。

    美郎君揖手道:“请童子示题!”

    僧童缓缓抬头看刘浓一眼,取简,默视,正欲言。

    “且慢!”

    孟离踏前一步,将乌毛麈斜斜一挥,大声笑道:“华亭美鹤何许人也,何不以先题作答?”

    “华亭美鹤?”

    “刘瞻箦!”

    “他便是醉月玉仙……”

    顿时,四下哗然。经得虎丘名扬,整个吴郡,尚有何人不晓华亭美鹤刘瞻箦?只是大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矣,此时得孟离出言道破,众人纷纷投目而视。但见暖阳投下,月袍青冠的美郎君负手而立,恰若浑玉生烟。亦不知是谁,渭然叹道:“叔宝神清,美鹤形清,如今一见果然非虚,真若美玉矣!”

    有人回道:“那孟离提出答先前之问,怕是存心不良……”

    “正是!”

    众人回过神来,再次看向树下美鹤时,暗中皆问:若是华亭美鹤,会作何选择?

    而此时,刘浓徐徐转身,眯眼而视孟离,后者正挥着麈显得洋洋得意。

    僧童正欲出言而制,却一眼看见牵鹤之人于树下缓缓摇头,遂朗声道:“这位郎君,你可自行作择,是答此题或是先题。”

    唉,君子尚可欺之以方,而小人难防矣!

    刘浓暗暗一叹,心生愠怒,朝着孟离冷声道:“夏虫不可语冰,果真如此矣!”随后不待其接话,转身面向僧童,朗声吐言:“圣人有云: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故,抱一而天下;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夫唯不争,唯天下莫能相争!本无之间,当显其道。”

    稍顿,再道:“如此世人皆知道理,饱学经书之辈岂会不知?莫非,胸中无物作螟蛉尔!”

    其声朗朗,其言锵锵。

    无在元化之先乃是佛道本无宗言论,意为万事万物皆在有、无之间转换,暗合此时道家玄调主论。只不过佛道极喜以虚无示人,再由浅显而出罢了。

    此问其实极是简单,只是孟离与众郎君皆被表象所迷,以为其中定然内含深意,纠缠于无与元化,如此一来反而犹豫难决。殊不知寺庙此举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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