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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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浓悄然出室,唤过白袍,命人在室中另一侧,置上美酒与吃食,且令梳燕知会徐氏,多备些清蒸鲈鱼,以待稍后兴起,众人温酒共食。再命白袍环伺于院外,不得令,不容进。
莺雪极擅楚舞,美眸婉转顾盼,在室中寻觅舞场,随后,悄悄行至室左,俏俏跪坐于苇席中,只待朱焘一声令下,便将弄姿璇步。
少倾。
“唉……”
朱焘一声长叹,无奈的耸了耸肩,捋着短须,神情怅然,显然未得破城之法,叹道:“蜀地甚险,易守而难攻,若得大军逐水逆上,或可直取江州,逼临成都,奈何朱焘仅有两万死卒,夺城可矣,破国却难,其奈何哉!”
刘浓正色道:“蜀地虽乱象初呈,然时尚未至,且据关守险,处仁兄长以二郡之力,独抗一国,已是英雄了得,何需自谦?”
“嘿嘿……”
朱焘意味深长的看了刘浓一眼,慢悠悠走向食案,提起一壶酒,啄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来至案前,举壶环环作邀,朗声笑道:“昔年,马伏波堆米成壑,纵摆兵家要势,帝见之则喜,言,敌势已尽落我眼,势必胜尔!而今,瞻箦此物犹胜米壑,莫若我等亦习马伏波,纵论山川兵势,横摆大江怒卷,何如?”
“妙哉!”
谢奕拍案称赞,快步取了一壶酒,尽饮一口,大声道:“天下之大,尽作九州。九州至广至浩,如今,却落于一盘之中。我等虽非鬼谷子,亦非孙长卿,然则,但使胸中丘壑在,何不一偿其兴,吐诺成阵,挥袖作军矣!”
“无奕,壮哉!”
刘浓神采飞扬,取了一盏茶,捧茶徐徐作邀,揽于眉上,拉至唇间,笑意聚于眼底,朗声道:“若欲成阵作军,当知军势与局势,上关天意,中乎人和,下及社稷。我等,莫若便演陇西之战,可为红黑二方,丈许方园,展尽所长!”
祖盛叫道:“妙哉,妙哉!祖盛愿为红方,执马伏波军势!”
桥然撇了撇嘴,懒洋洋的道:“我愿执黑方,从王元军势,兵据陇抵。”
祖盛不屑道:“王元军势虽雄,却非马伏波悍勇,稍后抵背一击,玉鞠定当授首而泪泣尔!”
“兵行于水,胜负难料,茂荫,且小心马失前蹄,坠却一世英名尔!”
桥然淡然笑着,执起一枚缠着黑布的竹篾,提步、骑两万垒阵于陇抵;祖盛浓眉飞拔,执红布竹篾,控精骑五千,为降将马援。
谢奕瞅了瞅桥然,又看了看祖盛,再溜了一眼刘浓,拧着黑布竹篾,嘴角一歪,笑道:“谢奕不才,愿为黑方守将周宗,据守关内,但观风起云涌。”
“无奕也无奕,君即为周宗,吾当为窦融。”袁耽双手掌着案角,慢吞吞起身,捉起红布竹篾占据河西,随时可突击金城。
褚裒道:“彦道即为窦融,季野不才,甘居其末,愿为牛邯,以待君来。”言罢,扬了扬黑布竹篾,陈十三路豪渠于陇山。
至此,两阵之中,诸般关键人物皆立,唯余红黑双方主帅尚未有定。
这时,朱焘扭了扭脖子,暴出一阵“咯吱咯吱”声,乱响不绝,而后,环视室中众人,目光沉凝似铁,气势凛烈,逼得人不可直视,淡然道:“诸君既待,朱焘岂可坐观,便执红阵主帅,一战而定天下!诸将安在,辗匪作黑水!”
“诺!”
一言既出,如金坠地,袁耽、祖盛为其所慑,捧着竹篾齐声应诺。
霎时间,室中顿时为之肃杀,便连窗外的雪也仿似瞬间一凝。
刘浓笑了一笑,提起黑竹篾,掂了掂,眯眼看向盘中,笑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往昔,黑方不敌,溃败陈野。今日,刘浓执帅,诸将抵力,倒教乾坤得知,何为怜子不丈夫!”
“诺!”
声音虽淡,蕴绕于耳际时,却极具魔力,撞得人心潮澎湃,直欲奋声呐喊,谢奕、桥然、褚裒三人,忍不住的齐应,再观刘中郎此时神情,不怒而自威,凛然不可侵。
便在此时,莺雪款款起身,朝着众人深深一个万福,娇声道:“诸君以盘为天下,势演乾坤逆转。妾身莺雪恰逢于会,颜薄仪陋,唯余舞姿尚可堪得,愿以《清风》作楚舞,聊滋其性!”
“妙哉!!”
众人捧篾轰赞,当下各陈已位,各列已阵,推兵演势,搅弄风云。未闻厮杀声,仅余竹篾往来,铁阵撞铁阵,满脸冰寒。
满座衣冠胜雪,觥筹交错时,鱼龙并起,蓦然回首时,美人舞婀娜,不尽妖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逆转乾坤
帘外,簌雪成林,室内,鏖战凛凛。
莺雪舞姿极美,一阙清风楚舞,神韵若仙。楚舞源自巫乐巫舞,动静之间,若鹄展翅、似鹰击空。时而,搭眉翘足作问天之象,倏尔,旋身半蹲似簇妆梳翼,檀口缓启,漫声清唱。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兮!魂兮归来!二八齐容,起郑舞些;衽若交竿,抚案下些;竽瑟狂会,搷鸣鼓些……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一曲《招魂》衰江南,余音绕梁不绝,莺雪定姿于斜卧,素手托腮,半仰螓首,明眸剪水,好似犹自回味,又若已然招得英魂附身。
与此同时,朱焘把篾一投,眼底神蕴滚动不休,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气,神态尽显酣畅淋漓,肆意灌了半壶酒,叹道:“朱焘,不敌瞻箦也!”一顿,朗声笑道:“乾坤逆转势已逝,故人长绝,兵竭阵裂!然往事已枉,今时非同往日,诸君共聚于雪下,岂可只论旧事?”
“处仁兄,在兵言阵,刘浓放肆了!若未尽兴,莫若复演垓下?”
刘浓以竹篾推阵,黑方十万大军已成围猎之势,将红方切割团困,便如朱焘所言,红方大势已去,恰若昔日楚汉对垒于垓下。刘中郎敲了敲案,面红如坨玉,星目璀璨,显然极为畅快。
这时,祖盛一挑浓眉,面露悻悻,拄着竹篾好似拄枪一般,下意识的想理背后披风,却捕了个空,神情蓦然一愣,随即裂嘴道:“在座诸君,皆乃英杰尔!复演旧事,图有何意?莫若便以此盘,裂展江东局势,何如?”
“妙哉!”
朱焘等得便是此言,与刘浓对了下眼神,抹了一把脸,用力的揉了揉,眼中复起夺目光芒,指着案中豫章位置,拍案道:“此地,屯精锐十万。”复指案中荆州:“此地,驻军三万。嗯,以此,可为红方!”
褚裒心中咯噔一跳,飞快的看了一眼刘浓,理了理冠带,犹豫道:“旧事易演,今势难为,红方,红方尽知,黑方却隐晦难觅,瞻箦,莫若我等复演长平……”
“嘿……”
谢奕用竹篾拍了拍案,目光吞吐,神情跃跃欲试,搓手道:“我等行弈,理当多行兵势变化,岂可学赵子,言兵于旧盘,故而,弃首于阵前!”说着,微微倾身,注目盘中晋陵,眼底一阵光寒闪烁,捶案道:“晋陵,据军万二,中有七千,可为黑方。”
“妙哉!”
祖盛大赞,临事逢机,当仁则不让,指着南部毗邻江东的始兴城,皱眉道:“此地,陈军八千,亦可为黑方。战事若起,七日内,三千骑军便可风临大江。五千步卒……半月可至!”
呼……
袁耽深深的看着刘浓,按膝起身,沉声道:“大江要隘,横江渡。此地,布军四千,尽可为黑方。”说着,瞟了瞟大江对面,冷声道:“横江若战,丹阳,岂能置身事外?丹阳隐存四千私军,可与横江渡夹首一击!”
“快哉!!”
朱焘抛去手中酒壶,抹去嘴角酒渍,细细一阵沉吟,冷声道:“蜀中氐成,积弱内乱,涪陵与建宁呈防即可。若起战事,当可一分为二,其间一万,当为黑方。奈何蜀地军士,皆乃步卒,若欲临大江,旬月方可。而此,尚将迎头对阵豫,章!”
“然也!”
褚裒死死盯着盘中武昌,眉头皱得死紧,深深暗吸一口气,团团一揖,沉声道:“诸君戴天之心,褚裒感同身受!奈何,大江之东,阵连营结,已呈中贯之势,首尾难顾之下,如何为之?”
“不然!”
桥然拿着竹篾当乌毛麈,斜斜一拂,淡然道:“大江之东,北临刘曜,陈军以控胡,岂可妄动?故而,战事之初,势必仅驱荆州三万大军,顺江南逐!若是横江渡与丹阳合力,复添晋陵,兴许,可竭其势!”
褚裒皱眉道:“若遭阻截而战势不遂,大江之东,唯恐倾军漫甲,届时,何人可挡?又有何人,可拒胡于外?诸君,难矣,难矣!”
“非也!”
刘浓淡淡一笑,从盘中捡起一部,斜斜推至徐州,笑道:“此部,屯军三万,当为黑方。”随后,再捡一部,放入庐江,冷声道:“此部,屯军一万,当为红方。”而后,复捡一部,剑眉紧簇:“此部……”
他每捡一部,众人神情即为之一变,随即,恍然醒悟而大惊失色,细细一思,却又知他所虑,势必成行。
祖盛眼睁睁看着刘浓执着手中那一部,迟迟不下,心中焦急难耐,摧道:“瞻箦,此部又从何来?当为何方?”
刘浓闭了下眼,把那一部沉沉放入吴兴郡,冷然道:“此部,当为红方,初始五千,然,不出十余日,兴许,可滚雪上万!”
“红方,吴兴……”
众人顿时色变,徘徊来去,若真有一部起于吴兴,此事便涉及南北之争,滚雪至万又何足为奇?!何况,作乱于内最难防!吴兴,吴兴周氏已衰,将会是何人?莫非,沈氏……
却于此时,刘浓再提一部,而此部出自华亭,犹若横空出世一般,生生落于吴兴郡口,寒声道:“此部,当为黑方,具精锐两千,足以雷霆之势,灭其星火,令其亡于末势未起之时!”
“呼……”
众人齐齐喘出一口气,迄今为止,岂会不知刘浓早有所谋,转首看向刘浓之时,眼光便愈发凛然。
刘浓却泰然自若,淡声道:“暨此,皆有因时际逢之意。诸君,莫若我等就此为戏,权作一博。”言罢,徐徐抬起双手,揽袖于眉上,沉沉一揖:“彦道,无奕,季野。我等昔日,会凌峰颠,以观落日。旧日豪情壮语,今犹绕耳,刘浓毕生不敢忘矣!”
“瞻箦……”
“瞻箦!!”
袁耽、谢奕皆惊。
思及昔日,褚裒想起了两人于萧氏红楼下的结义之言,更是眼底滚泪,君子重诺,踏前一步,长长一揖,沉声道:“瞻箦之心,日月可彰也!褚裒不才,愿为君之马后。若势可为,褚裒定将竭力归劝阿父,武昌有守军五千,隐可为黑方!”
刘浓抬起头来,凝视着褚裒,嘴角慢慢裂开,笑道:“季野,多谢!”随后,阔步急迈,指着豫州汝南,朗声道:“尚有一部为黑方,战事若起,月半之内,刘浓,必提一万精锐铁骑,踏马南下,或背击,或破庐江。”言至此处,一顿,指着豫章:“若其敢出,刘浓兴许可隐渡,突临豫章,插背一击,令其首尾难顾!若时有变,亦可捣碎庐江,直泄历阳,阵斩其首!”
“瞻箦!!!”
这下,满堂瞠目结舌,众人面面相窥,满脸的不可思议。
桥然斜迈一步,复指豫章背后,淡声道:“若势可为,尚有一部,陈军三千,隐为黑方。若瞻箦背击,当可互为倚角!”
“妙哉!”
褚裒一抖宽袖,心思电转,神情大喜:“若前阵之势可阻,北来三万强军作实,瞻箦再及时南下,大江之东,中贯之势,有何惧之!届时,各郡私军必然蜂涌迭起,共噬其势!”
“然也!哈哈……”
谢奕英姿飞扬,放声长笑,朗朗笑声穿帘漫雪。
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以拳击掌,兴奋莫名,眼中之光,灿若星河。
稍徐,朱焘暗道:‘怪道乎,瞻箦今时与往日大异,原是已据万千铁骑于掌中!’心中豁然一松,当即,大手一摆,叫道:“莺雪,且舞《大招》,以滋助兴!”
“诺!且稍待……”
莺雪嫣然一笑,端着手,迈着小碎步来到食案前,捏了一块糕点慢慢嚼食,暗觉口中微显干涩,便又捧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眸子一溜,蓦然间,发觉茶荡仅余半盏,匆匆一瞥刘浓,面上悄然一红,却掩嘴偷笑,仿若小猫般,将那半盏茶通通饮尽。
再回首,朗君们已然列阵厮杀。莺雪轻轻拍了拍胸口,提着裙摆复回舞场,收敛了眸子,脚尖巧巧一掂,将身旋起。
一个时辰后。
众人勾肩搭背的踏出止戈院,一个个面色红润,神情各呈不同,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