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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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岳神情一振,叫道:“速速前往,若半个时辰后,再不出林,定斩此草奴!”说着,捧了捧腹,贪焚的眼光瞟向前方,吧嗒吧嗒嘴,淫笑道:“洛阳丘氏有母崽十余,皮嫩肉滑,终将一日,我向陛下讨来,届时,你我分食。”
“嘿嘿……”
副将会意一笑,打马而去,奔向蜿蜒队伍前的引路人。
引路奴乃是汉人,以黑布缚面,只露两只眼睛。副将不屑的问道:“尚需多久?”
引路奴道:“半个时辰内,必出茂林,直抵阳城。”
副将以马鞭挑着引路人脸上的黑布,冷声道:“何故以布缚面,听闻汝家有母崽,尽善歌舞,可会奏‘浑不似’,舞‘蹛林舞’?”
引路奴目光平静,答道:“回禀将军,小人面上有伤,故而缚之。舍妹乐舞浅陋,习不会‘浑不似’,舞不得‘蹛林’。”
“啪!”
副将猛力一鞭抽在引路人肩上,怒目中赤,喝道:“人?尔乃人乎?”(刘、石二汉,唯各色胡人,为国民,为人。)
引路奴肩头衣衫顿裂,鞭伤飙血,而他却面不改色,唯有眼底藏着一丝痛楚,垂首道:“草羊食草,浮草蒙心,故而言出无状,窃居尊位而冒犯上民,尚请将军莫怪。”
“论罪当斩,然念尔尚知悔改,速领于前。若半个时辰不见阳城,尔与尔族,当犒三军!”
副将从上到下把引路奴一看,裂嘴一笑,打马回走。
引路奴慢慢抬起头来,望向林梢,树叶茂密,阳光亦透不进,阴沉之气,直憋胸怀。随后,紧了紧面上黑布,闭了下眼睛,待睁开眼时,泪水聚于眼底,用力一收,将泪水倒吸进眶,目光却愈来愈狠戾。
半个时辰后。
毒蛇钻出丛林,刘岳打马到小土坡上,看着茫茫草野,仿似回到了草原上,胸意尽开。
引路奴佝偻着身子,爬到土坡上,匍匐在马下,刘岳踩着引路奴的背,带着马刺的靴子使劲揉了两脚,方才“腾”地一声跳下来,废力的解开兽皮腰带,掏出肮脏物事,对着引路奴极力张开的嘴,一阵乱浇。
“啪啪啪……”
如柱尿水顺喉滚肚,溅射于脸,有几滴甚至溅入了眼中,一阵刺痛。引路奴死忍着怒意与泪水,不敢有半分不敬。
待刘岳尿尽了,引路奴用力咽下嘴里的余尿,指着远方一处平整凹地,恭声道:“将军,阳城尚有四十里,往东十余里,有新复村落。村中,有母崽……”
……
秋风扑面,微寒。
一片秋叶辗转飘飞,袅袅娜娜,打着旋儿,翻过草野,来到山岗上。
孔秦摊开手,等待那盘旋而来的秋叶,待叶子轻轻的落于掌心,触觉一丝微凉,合起手掌,捧于鼻下,微微一嗅,笑颜层层绽开。
秋风掀起她的大红披风,裂裂似浪,亦随笑容而展。整个上蔡军中,人人皆披白袍,唯她与荀娘子列外,当然,尚有一身红妆的炎凤卫首领亦不披白袍,军中三束红,她们深受白袍喜爱。
待吸够了落叶涩涩的味道,孔蓁放开手,顺着风轻轻一抛,而后,搭眉遥望叶子随风而去,渐去渐远渐不见,反手拖着丈二长枪,轻纵马缰,奔向岗中深藏的营垒。
此营乃是昔日烽火台,可瞭望阳城境内数十里,往西五里,乃是羊肠粮道。粮草三日一赴洛阳,而今日,正乃粮道前送之期。
“蹄它……”
孔蓁打马穿过两株高耸巨树,树上的瞭望手,目光追着大红披风,挥手笑道:“孔首领,少司命所执乃荷叶乎?”
“非也!”
孔蓁拖枪纵马,未予回头,扬声道:“少司命所执,乃是秋兰,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神命为福,主掌苍生。”
“哦……”
瞭望手摸着脑袋,傻傻一笑,根本不懂她在说甚,他只知道,孔首领极擅咏唱,与小黑丫相差不离。小黑丫的歌声柔软似素荑,可拂平伤口,慰寄心灵。孔首领的歌声便若青鹰,展翅高飞,虽有悲凉,却带激仰。
“鹰……”
恰于此时,鹞鹰斩来,剑翼从两株巨树中间插过,直扑营垒。
孔蓁歪着一看,高高斜扬丈二长枪,鹞鹰正欲斩入营中,重瞳一转,竟猛地收笼翅膀,探出铁勾双爪,抓住枪端,牢牢立于其上。
“格格……”
孔蓁嫣然一笑,举着鹞鹰,纵马奔入营中。
唐利潇打马而来,待看见枪端上的鹞鹰,眉头一皱,扬起缚着毛皮的手臂,鹞鹰转了转眼睛,瞅了瞅孔蓁,又看了看唐利潇,不情不愿的放开枪端,奔向唐利潇手臂,朴簌簌一阵乱抖,牢牢勾入毛皮中。
唐利潇与鹞鹰对视数息,神情一变,快步走向中军帐。
孔蓁秀眉一扬,夹马跟上,将临营帐,却见帐帘一挑,荀娘子与那个刘威虏联袂而出。
后者步伐从容,眉眼如锋,令人难以逼视。
孔蓁眨了眨眼,勒马后退数步,心道:华亭美鹤刘威虏确实美,孑然立于帐前,便若孤鹤挺立,见其面容却令人生奇,一样黄沙北风刀,为何他依旧面如冠玉也。
唐利潇翻身落马,沉声道:“小郎君,西北有异!来敌不知几许!”
“西北……”
荀娘子细眉一簇,冷声道:“西北乃阳乾山,山中并无大道,唯余肠道攀山穿林,非熟识者不可出。”稍稍一顿,又道:“林道难容大军,依我之见,来敌,当在两千以内!”按着腰剑,徐徐转身,斜视刘浓:“山道难行,敌方出林,身心必疲。速速往击,定可一战即溃!”
久待已然十日,终将来也!刘浓未作犹豫,将怀中牛角盔叩于首上,用力一系颔巾,嗡声道:“敌方疲,我正蓄,击溃此军!”
“诺!”
“出营,击敌!”
“击敌,有我无敌!!”
霎那间,深藏于岗中的营盘顿时活过来,无数铁甲翻身上马,随着白骑黑甲与大红披风,冲出军营,朝着西北方向扎去。
但见得,此骑军虽非具装铁骑,但却人人着半身甲,马腹与马脖亦有皮甲护翼,而马背上则固定着一柄丈八长枪,枪身紧扣于马鞍一侧,一旦撞击过烈,系着枪身与鞍扣的皮绳便会断裂,从而使枪脱落,并不会影响骑军冲阵之势。
风卷草野,马卷浪。
“报……”
将将奔出五里,一骑北来,高声叫道:“回禀刘威虏,敌骑犯境,两千之数。”
“从速,拦敌于野!”
刘浓拍马疾驰,身子微伏于飞雪背上,目光冷凛。胡骑,野战胡骑!!
“报……”
再奔五里,侦骑复来,扬声叫道:“敌骑转向,奔向东面,欲入陈村!”
“转向,奔袭陈村!”刘浓来不及思虑,向右斜拉马缰,飞插向东。
龙首东探,龙身随即荡起一道半弧线,疾速转向。
孔蓁秀眉飞挑,拖着长枪,随队转向,奇道:“陈村已无人,为何转入陈村?”
曲平嗡声道:“数日前,我军宿卫于登封,若未换营,一眼便可见陈村!”
荀娘子细眉微皱,却骤然一放,神情极喜,拔剑娇呼:“陈村地势呈凹,西低而东高,敌骑由西入陈村,恰逢斜向我军。我军居东南高势,携势袭下,当可撞作齑粉!”
“撞作齑粉!!”(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八章 逝者于生
“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寒风,由东南疾传,将将奔入村中,尚未来得及肆掠的胡骑纷纷抬首向东,只见,天之东,铁林如山。
“敌袭!”
“拔转马首!!”
“我等乃狼神之子,驰青天于上……”
刘岳乱发狂舞,翻飞于马背上,猛然看见引路奴,吊眼一瞪,顺手拉弓,“嗖”的一声,将引路奴射翻于地。而后,挥扬着弯刀,匆匆奔向东南斜坡,嘴里则乱叫:“唷嗬,唷嗬!”
“唷,唷……唷嗬”
两千胡骑不愧生长于马背,虽惊而不乱,在刘岳的带领下,冲向东面,边奔边调整着阵势,鬼叫着,翻滚着。
“呜,呜……”
冲阵号角响起,东面铁林猛然暴开,铁甲如狂浪,疯卷疾插。
“压枪!!”曲平一声暴吼。
“嘎嘎嘎……”
高耸的铁林猝然一矮,长达两丈二尺的木枪被压向前方,枪尖丛簇!
“放箭!”
犹自间隔五百步,刘岳却忍不住一声狂叫,眼角乱跳,嘴唇颤抖,他从未见过带枪之马,亦未见过如此阵势。
“簌,簌簌!”
骑弓力弱,袭来之箭软坠于地,五百步,眨眼便至。铁骑对撞,胡人胜在骑术精湛,白袍胜在装具精良,铁与血的见证,便在此时!
“轰!”
暴了,不可一世的胡骑被中穿!
刘岳险险避过一枪,拖马跳开,而眼前一片迷蒙,一个个的胡骑被扎死,被削头,被刺翻,乱滚一气。他瞪突了眼睛,不敢相信,眼中所见乃狼神之子。草原之子无往而不胜,汉奴羔羊,岂可与狼骑争锋?!
“挺盾!”
“斩!”
“挺盾,斩!”
白袍犹若怒龙出海,来回凿穿,血水喷洒,头颅乱飞。孔蓁挺枪刺死一名胡骑,一瞥眼,只见三丈外刘浓反手砍飞一头,血雾溅满墨甲,顺甲而流,极其狰狞,女骑将眨了眨眼睛,怔得一瞬,身侧猛然暴起一道光寒。
避无可避!
“唰!”
千均一发之际,丈二剑槊纵插而来,划过一片扇光,将偷袭之敌削首,曲平狂舞剑槊,再扎一敌,回首朝着孔蓁笑了笑。
孔蓁见那无头之尸犹不坠马,抬枪将其刺落,却见打斜奔来一骑。乱发如虬,满脸横骨,鼻大孔深,正是刘岳拍刀来战孔蓁。而此时,孔蓁已然脱离骑阵。
“驾!”
孔蓁一夹马腹,提马纵枪,衔阵疾去,对身后紧追不舍的刘岳不管不顾。
“唷,唷嗬!”
北风咧响于耳际,刘岳觉得好似翻飞于风中,浑身上下轻松无比,眼中却死盯着那一点殷红,看着她仓皇逃离,看着她愈来愈近,刘浓岳的吊眉眼里充斥着血丝,他要将她擒下马来,捉在怀中,肆意蹂躏,诸如此般,方乃草原之子。
近了,已然衔尾。
“唔,荷……”
刘岳咧着嘴鬼叫,身子极力前倾,挥扬起长刀,一刀横拍,欲将那娇弱的羔羊拍翻。羔羊马术了得,竟然仰身便倒,避过了这一刀。
“簌!”
血蒙蒙的眼中,突地冒出一点寒星,那锋刃越来越近,乍眼致极!随即,便觉胸口一寒,浑身力气如海倒竭,再无半丝力气,即便刀也握不住,“啪哒”一声弯刀坠地。
“哇!”
刘岳喷出一口鲜血,眼睁睁地看着胸口窜出一股血柱,此景他极其熟悉,他曾见过无数的汉奴被扎穿后,乃是这般。可如今,却轮到了自己。欲伸手堵住那股血泉,却连挥手之力亦无。
血,血花绽射。
“轰!”
刘岳低着头,看着那美丽血花,不甘心的动了动手指,殊不知,他的手指动了,却放松了马缰,身子斜斜一歪,如烂泥般坠入草地。
“蹄它……”
马匹骤然受惊,扬蹄乱踏,恰好踏中刘岳的伤口,将那血柱堵回了胸膛,胸腔塌陷之下,血水瞬间倒灌,从眼睛、鼻孔、嘴巴喷出。
“唷……”
刘岳躺在草地中,感觉不到痛楚,无边的疲惫层层袭来,为何青天乃血红,为何狼骑会败于羔羊,为何羔羊会回马枪,羔羊啊,为何也……
“哈哈,胡贼……”
身侧响起一声惨笑,这声惨笑无比凄厉,纵使刘岳即将回归大地之母的怀抱,也禁不住为其所惊。随即,被血缚盖的眼球骤放,刘岳看见一道血影朝他扑来,脸上猛地一痛,而后,一切归无。
冷风瑟瑟,来回盘旋。
孔蓁拍马纵至坡上,杀戮已尽,凛凛朔风里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蓦然间,她的眸子一滞,只见在一堆残肢断体里,有人正抱着一具尸体疯狂的啃噬,那人胸口中箭,眼见不活,却悲叫着,不停的啃,不停的咬,把他身下的死尸脸上咬得稀烂。
“朴!”
那人吐出一只眼球,咧着带血的嘴,斜斜看向坡上的孔蓁。待见女骑将被他吓坏了,他翘了翘嘴唇,想朝她笑一笑,焉知,却更为狰狞,赫得孔蓁不自禁的勒马后退数步。他愣了一下,扯下额上的黑布,竭尽全力,把它缠在脸上,缠得死死的,连眼睛亦不露,而后,面向大地,张开双手,“朴嗵”一声,扑倒于血水中。
“呀!!”
“杀戮起于心祸,祸起于贪野,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