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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部分

门阀风流-第244部分

小说: 门阀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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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

    郭璞一揖及地。

    薛恭眉头一阵疾跳,心思转来转去,终是一声暗叹,揖道:“府君之虑,确属正理!裸粟于野而他人饥,必生异祸!”言罢,瞥了瞥赵愈,挪了挪腿,离他稍远一些。

    刘浓淡淡一笑,举起茶盏邀饮。

    郭璞与薛恭对了下眼神,举碗就饮。

    赵愈眉梢颤了几颤,举起酒碗,靠唇又止,几番反复,终是沉沉一顿酒碗,揖道:“刘殄虏,赵氏,绝无此意也!”

    “然也!”

    郭璞大点其头,双手揽酒,一饮而尽,挑了挑眉,故意道:“赵氏乃良善之辈也,固始县存粮若干,岂会觊觎上蔡些许粟米。”说着,右手攀上赵愈的肩头,吐着浑浊酒气,笑道:“豫路,若行换马,上蔡军粮堪忧,不知,令尊可否……”

    “可也!”

    淡淡的一句话,惊怔全场。

    赵愈皱着眉,抹去郭璞的手,又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酒气,顺势往一侧退了退,而后,朝着刘浓深深一揖:“赵愈有一求,若刘府君应允,赵氏可借粮五千石!”

    刘浓剑眉一挑,问道:“何事?”

    赵愈道:“郭默!”

    郭默……

    闻言,刘浓眉头蓦然一紧,郭璞与薛恭面面相窥,随后,齐齐头摇头示意刘浓否决。赵愈却仿若未见,捉起案上酒碗,一口饮尽,而后,侃侃而言,娓娓作叙。

    半个时辰后,三人告辞而去。

    稍徐,郭璞去而复返,却见刘浓已然出室,正孤身立于树下,仰头观月。

    红筱与织素站在屋檐下,也在翘首望月,阶上,两缕斜长纤影随风而冉,晃觉微寒。

    郭璞正了正冠,轻步走到树下,与刘浓并肩而列,沉声道:“郎君,郭默之事,需得谨重!”

    呼……

    刘浓暗吐一口气,摇了摇头,微眯着眼,叹道:“实乃,多事之秋也。”

    ……

    晓月如钩,弄影鹤纸窗。

    陆舒窈与桥游思对坐于案,室中再无他人,而湘妃帘外,芭蕉树下,苇席展铺,矮案错摆,聚了一群莺燕,刘氏、碎湖、兰奴等人皆在,各色精致吃食摆在案上,却无人品尝,一群女子汇聚,本当欢声笑语,焉知,四野里,却静悄悄一片。

    借着月光一辩,一个个微微倾身,投目于鹤纸窗,面上的神情,紧张中带着期待。

    室内。

    陆舒窈恬静的微笑着。

    桥游思抱着小手炉,长长的睫毛,似蝶扑扇。一颗芳心复杂无比,既有愠怒,又具羞涩,尚带些许不甘。

    半晌,陆舒窈轻声道:“妹妹何需再虑,权当踏游也。也勿需羞怯,妹妹与夫君之事,舒窈知,夫君知,妹妹亦自知,何需借叶障目也。”

    言至此处,小女郎也不知想起甚,细眉微频,嘴角却浅浅一翘,柔柔笑道:“况乎,你我皆知,夫君性贪,此属莫可奈何。然若妹妹至上蔡,既可稍事照拂,二者,亦可使其莫要再贪!”

    “噗嗤……”

    一声娇笑却羞颜,二女默然一个对视,同时唰了下眼睑,深同其感。

    奈何,桥游思却仍是摇了摇头,把手炉捧得更紧了些,稳了稳心神,淡声道:“陆小娘子好意,游思心领。然,游思乃桥氏女,并非刘氏妇。陆小娘子勿需为游思挂怀,游思身子尚可。”

    “尚可……”

    陆舒窈幽幽暗叹,若非碎湖来求,若非眼见桥游思日渐消瘦,骄傲的小女郎又岂会坐在此地苦劝,直了直身,凝视着桥游思,细声道:“妹妹乃吴郡清绝,心思玲珑剔透、神秀而魂清。舒窈往日亦多有慕佩,然,今日却极是不解。妹妹何故自欺也?夫君虽贪,却常言,行事,问心便可。妹妹何不问心,或是,宁愿花谢叶凋,冬草复见?!”

    良久,良久,静不闻声。

    桥游思瞅了瞅斜面镜中的自己,闭了下眼,心中空荡如絮飘,不知该以何解。

    突然间,她想起那日与刘浓同赴娘亲之墓,曾闻人悲诵悼亡诗。

    耳边随即响起刘浓的声音,仿似正行轻咏:“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须臾。

    桥游思睫毛颤抖不休,紧紧的捧着小手炉,一声低喃:“罢……游思,愿往……”(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三章 情蔻芳开

    天方破晓,彤日抹雾染澜。

    上蔡城,寂静若止,唯余城墙上值哨的白袍迎着初升之日,缓缓的伸展着寒刀。

    “吱嘎……”

    一声清响,小黑丫轻轻推开门,揉着迷蒙的睡眼,瞅了瞅了屋檐,见日尚未挂角,嘴角一歪,轻快的走到厨房里,抱出一盆热水,洁净了面容,又从破烂的矮柜里摸出一把小梳子,对着水盆中的影子梳头。红筱赠了她一面小铜镜,可她觉得镜子里的人太朦胧了,不若清水清兮。

    三千青丝,蓄了十二年,直直坠至小腿,既顺且滑,用手至上往下一抹,当即泛起微弱的光泽。而后,从陶枕下扯出一条红色绸布,随意一系,扬了扬头,青雪漫洒。

    “格……”

    轻轻一笑,满意的拍了拍手,从粗布被窝里掏出两个小家伙,把它们放在矮案上,瞅了瞅门外,见无人,飞快的从矮案的角落里摸出两粒野果,递给捧着前爪,好似学人作揖的小伊威。

    “甚好……”

    伸出中指,点了点两只捧着野果啃的欢快的小伊威,而后,缩回手端在腰间三分位,朝着两只小伊威,浅浅一个万福,细声道:“黑丫,见过刘府君,郭内史!”

    两只小伊威瞪着麻豆大小的眼睛,不知何解。

    小黑丫软软一笑,伸手在腿上轻轻一按,就着跪姿起身,走到窗前,弯身抱起一卷白苇席,俏步出室,来到阶上,搭眉瞅了瞅,太阳升得好慢,懒懒的爬着坡,尚未至檐角。

    把苇席铺在院中,理平四角,而后奔进室,用力的扛起一方特制的小矮案,置放在苇席中。做完这一切,翘着嘴角笑了笑,端着手复入室中,捧出一卷诗书,提着粗布裙,冉冉落座。

    “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

    英英白云,露彼菅茅;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清柔的读书漫漫而传,荡涤着简陋的小院,薛恭与其妻听闻,嘴角展笑;声音翻过院墙,来到弄巷中,早起的乡民闻声而喜,开始修整锄头与镰刀,眉宇带着希冀。

    这声音便似清宁晨钟,催起了一日伊始,上蔡城,缓缓苏醒。

    待将这首《白华》复诵三遍,小黑丫草草吃了些娘亲准备的早食,便抱着两只小伊威去寻红筱与织素,她们今日有约,要到城外放纸莺。小黑丫放过草莺,放过真莺,却从未放过纸莺,纸在北地,乃是奢华之物。她那卷《毛诗》乃是刘府君赠的,阿父对此感激涕零,如获至宝。

    薛恭家离县公署,隔着一条弄巷。只是这弄巷极长,在巷子口,遇见了一队巡罗的军士,小黑丫端着手,微微万福:“黑丫,见过徐乂阿兄!”

    “黑丫,方才所咏,乃是何诗?”徐乂提着丈二长枪,捧枪还礼。

    小黑丫道:“白华。”

    “薛小娘子咏得真好,若丛中莺鸟于歌。每日闻之,如饮琼浆。”有军士称赞。

    小黑丫恬静一笑,迈着小碎步离去,待转角时,却偷偷的笑。

    “黑丫……”

    墙角传来一声唤,小黑丫当即止了笑,柔柔回首,而后,眨了眨乌墨般的眼睛,放开笑容,挥着手,欢声道:“睿蕊阿姐,黑丫要去城外放纸莺,阿姐一起去么?”

    “城外?”

    美丽的睿蕊擦了擦手,吩咐一群妇人将菜粥抬至内城,随后,缓步走到小黑丫身边,抚了抚她背上的头发,轻声道:“拿着,勿教人看见。”

    “多谢睿蕊阿姐。”

    小黑丫微笑着万福,转身后,手心多了一枚滚汤的鸡蛋。捏着鸡蛋快步而走,来到一处小小的屋舍前,唤道:“雪女阿姐,雪女阿姐……”

    连唤了两声,雪女却不在,小黑丫瞅了瞅手中的鸡蛋,嘟嚷了两句,雪女独自一人居于城中,极其可怜,小黑丫想将这鸡蛋送给她。

    又等了数息,小黑丫抬头看了看日头,见日已爬墙,只得拽着鸡蛋离去,将将走出弄巷,身子却猛地一滞,缩回脑袋,而后,悄悄探首。

    在巷子口的阴隐里,刘胤顶盔贯甲,牵着一匹大黄马,在他的面前,俏生生的站着雪女。雪女的手中捏着一个物事,乃是一枚粗布香囊。雪女颤抖着递出手中的香囊,刘胤摸了摸脑袋,未接。

    稍徐,雪女的脸红了,仿若玉染朝霞。刘胤的神情更尴尬,几番欲言又止。

    雪女盯着自己的脚尖,颤声道:“刘县丞,可是觉得雪女低贱?”

    刘胤浓眉揉成了一团,哑声道:“非也,小郎君常言,人唯自贱方贱。也非是刘胤不知雪女情意,实乃,实乃刘胤心中已然有人。”

    “何人?”

    雪女仰起脸,定定的看着刘胤。她孤身一人存于此城,刘胤怜之,便对她多有照拂。殊不知,一来二往之下,竟惹得她情愫深种。

    刘胤躲闪着雪女的眸光,暗觉浑身上下极不自在,却又怜惜她的柔弱,不忍弃之而去,心乱如麻时,只得嗡声道:“她在江南,终有一日,刘胤将回江南娶之。”

    “哦……”

    此言,雪女已听过不至一回,根本未放在心上,江南离江北隔着上千里,自小便闻丝萝缚乔,却不曾闻乔移于萝。她的眼睛犹自汪着水,神情亦是楚楚可怜,嘴角却微微翘启,悄悄移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把香囊给他挂在腰剑下,用裙甲遮住,柔声道:“囊中有尘艾,朱臾,白芷,菖薄,可驱蚊虫,可僻幽香,切莫遗失。”

    当此际,红日乍起,刘胤浑身重甲而雄伟,雪女身姿婉柔而娇小,给他系香囊,根本不用弯身,俩人似重叠于一起,相偎相依。

    “扑嗵、扑嗵……”

    暗中偷窥的小黑丫掩着嘴,不停的眨着眼睛,心跳好快,仿若欲撞胸而出一般,奇异的感觉一浪浪的袭来,心想:这,这便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么,好古怪……

    稍徐,雪女微微退后一步,用手背抹了抹额角,柔柔一笑,随后朝着小黑丫走来。刘胤愣了愣,按了按腰间,摇了摇头,嘴角却又带着笑,牵着马,朝县公署快步而去。

    “黑丫!”

    “雪女阿姐……”

    雪女粉脸微红,面上神情怪异。小黑丫缩头缩脚,神情好似委屈。

    雪女点了下她的头,嗔道:“黑丫,何故窥视?端庄有礼的小娘子,切不可习!”

    “黑丫才没窥视,雪女阿姐与刘胤阿兄并未避人,黑丫无心得见,实为无辜。”黑丫嘟着嘴分辨,暗觉脸上烫的厉害,小小的脚缩了又缩,而后,轻声问道:“雪女阿姐,此乃情事乎?”声音细不可闻。

    “格格……”

    雪女嫣然一笑,把小黑丫一把揽在怀里,柔声道:“再过几载,小黑丫便懂了,情非由已,生发由心,小黑丫乃咱们上蔡名嫒,日后所嫁之夫,定是人中英杰。”

    “不好。”

    小黑丫突地仰起脑袋,眨着眼睛脱口道。

    雪女奇道:“为何不好?”

    “哼!”

    小黑丫脸上蓦然一红,随后冷冷一哼,挣脱雪女的怀抱,绕过她,转身疾走,心里乱乱的想:人中英杰,阿父常言,刘府君乃人中英杰,黑丫才不要嫁他……黑丫要嫁,嫁……黑丫,谁也不嫁……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至县公署,一眼便见公署外候着上百铁甲。

    阳光煜甲,寒芒闪烁。

    刘胤与薄军主分列左右,而那个人中英杰与郭内吏并肩而行,正缓缓走入晨阳中。

    小黑丫眯了下眼,心中微微一跳,垂着脑袋从甲士身侧溜走,当经过郭璞时,瞪了一眼正欲逗她的郭璞,而后,不知何故,鬼使神差之下,脚步一顿,把手中的鸡蛋递给刘浓:“刘府君,黑丫,请你吃鸡蛋!”

    “嗯……”

    刘浓捉着鸡蛋,入手一片温暖,回首看去,却见小黑丫撒开两退,跑得飞快,一溜烟便没了影。

    “哈哈,小小女郎,情蔻芳开也!”郭璞捋着澄亮短须,意味深长的轻笑。

    “休得胡言。”

    刘浓淡然一笑,把鸡蛋揣入怀中,正了正面色,走向薄盛与刘胤,沉声道:“汝等,此番护粮前往孤峰岭,若是孔炜意欲来投,可容且。”

    刘胤道:“是,小郎君。”

    薄盛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浓,拱手道:“诺!”

    “走吧,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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