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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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建康城水陆道口车来舟往,具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述职者。当然,奉朝者也仅限于江东南部,大将军王敦便已有七载未曾入朝。
台城。
元帝司马睿坐在金边乌木矮床上,着帝王正装,头戴乌墨色十二旒冕冠,左右各置一孔,穿插玉笄。玉笄两端系着丝带,垂于脸颊两侧各衔一珠,名曰:‘允耳’,此珠不入耳,乃勿听谗言之意。冕服乃玄墨上衣、朱色下裳,各绣飞龙之章对衬;腰上三分位缠着飞龙佩绶,脚上则蹬着红白相间的赤舄。
“咚咚咚……”
九声震天荡地的钟声响起,等侯在外的晋臣弯身脱履,鱼贯而入。
红底黑边的苇席由殿门一直铺至九阶下,王导居左,率百官大礼稽拜。
司马睿眯眼看向右首之人,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虽然早知大将军王敦不会入朝,但此刻亲眼所见之下,仍旧暗暗叹了一口气。
待得众臣稽拜完毕,司马睿在矮床上微微倾身,一一与各郡郡守问侯,面上笑容可亲,语声亦如春风般和煦。随后便是百官上表年纪,这年纪乃是各州、郡一载中所历要事。
“太兴二年,三月,因饥荒之故,本郡流民,亡者共计两万三……”
“太兴二年,五月,因叛将徐龛之故,本郡民户十不存一,臣核之,共计……”
“太兴二年,六月……”
诸般纪事,司马睿早已尽知,忍住眉心那一阵阵刺痛,看了看居百官之首的王导,但见王导捧着玉笏,微微闭着眼睛,挺背坐如老松,仔细一瞅,却发现那花白的胡须正微微起伏,而其首正颇有节奏轻点、轻点。再把纪瞻一看,老将军亦是一幅意态惺忪的模样。
“仲父!!”
司马睿脱口而出一声喝,声音洪亮之极,顿时将那正在娓娓诉苦的吴兴太守周札的话语打断。
全场一静。
王导颤了颤眼皮,捧着玉笏揖道:“陛下,臣在!”
百官纷纷投目司马睿,元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错就错,倾身问道:“可有豫州军情?”
王导道:“陛下,待年纪毕,方问军情,牧民为先,此乃礼制,不可废也!”
“然也,礼不可废!”
司马睿眼底精光一闪即逝,而后缓缓坐直身子。
一个时辰后。
合浦郡守阙下捧笏而出,跪坐于正中,司马睿顿时荣光焕发,身子一挺,摆手笑道:“卿且言来,柴桑侯可是又有壮举军捷?”
阙下道:“启奏陛下,自杜彛嗖慷藕胗胛论客龊螅裆:钊扔帽呀掀挚つ诜嘶季∈辞濉3妓嘀拢丝つ谛税臁短印费б皇隆
军情尚未报,为何就已至兴学?司马睿对着王导微微倾身,和声问道:“仲父,为何不闻豫州、益州、广交二州军情也?”
王导道:“陛下,非乃不闻,实乃时促也。九月初,三地方行军戈,若要得知军情,恐尚须静待几日。”
“仲父所言甚是!”司马睿慢慢坐正身形,耳际两枚允耳擦脸而过,微凉。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司马睿暗觉眼皮发沉,心中却阵阵发寒且忿怒,殿中众臣所奏之事,不是诉苦便是诸般推诿,豫州战事不绝,却无人议之,其惧在何?
便在此时,老将军纪瞻捧笏而出,司马睿眼光再度一亮,和声问道:“不知老将军有何事禀奏?”暗中则希望纪瞻能论及豫州,最好再带上豫章。对于大将军王敦的诸般作为,司马睿是惧之且恨之,心不甘且犹豫。欲言欲制,又有心而无力,复杂无比。
纪瞻道:“臣,身为散骑常侍,有访遗荐贤之任,今日所奏,乃为亭间一子。”纪瞻因操持《土断》劳苦功高,再领散骑常侍一职。
“哦……”司马睿神情顿时一黯,淡然道:“不知老将军所荐者乃何人?”
纪瞻道:“表,华亭刘浓,此子俊秀于江左,慈孝仁爱,博学强识,志乎典训、善理义……”
“华亭刘浓,醉月玉仙!”
“正是!”
“原是一曲天籁不复闻,半阙长歌赋江月之子,老将军欲表为何?”司马睿兴致再起,心中却知,纪瞻竟然于庭表彰,所请为何,定非易与之事。
果不其然,纪瞻下一句便震惊殿内百官:“臣,欲表其为太子舍人!”他早已暗中揣度过,若是在刘浓至建康以前欲谋此事,当至大司徒府协商为好,但现下刘浓之名冠盖建康,庭议最佳。况且,他已然探过王导,大司徒对刘浓亦颇是褒奖。
一直淡然静坐的王导微微一笑,笑容弱不可觉察,司马睿眉头一放一皱,好似有些难决,而满场百官则纷纷私语。太子舍人品级虽不高,但却是上等清职,历来为中上及上等世家把持,而且近两年太子舍人一职,大多都是由上任晋位卸职后,再推荐本家精英子侄继任。
当下,吴兴太守周札,高声道:“陛下,纪尚书此举,怕是不妥。”
司马睿虚着眼睛问道:“不妥在何?”
周札道:“纲常有别,上、下不可混淆,据臣所知,华亭刘浓乃是次等士族,岂可表得其职?”
司马睿环眼扫过嗡声如蚁的大殿,心中竟由然生起一阵舒畅,好整以暇的问道:“此事,众卿可议之!”
桓彝闭了下眼,捧笏揖道:“陛下,臣亦觉不妥。”
左长吏刁协道:“然也,华亭刘浓虽美彰其誉,然,年未及冠便司此职,欠妥!”
“臣附议!”
“臣附议,纪尚书欠妥!”
三人一领头,顿时私语更重,陆续有人捧笏附议。
“诸君!”
这时,新任会稽郡守谢裒一声朗喝,将乱哄哄的大殿压得一瞬,而后捧笏快步行至纪瞻身侧,大声道:“启奏陛下,臣附纪尚书之议。”
言罢,不待撸嘴的周札质问,朗声道:“太子舍人,此职秦置延汉而至魏,乃太子文章记,为东宫之职,并非朝请,是以与钢常有合!而纪尚书身为散骑,为太子拔属,亦乃份内之事。再者,华亭刘浓曾求学会稽,而会稽学馆乃《国子学》,依律,国子生乃士之备也,国之栋梁也,故而,上正下合。至于年未及冠,敢问刁长吏,汝家大郎刁彝任太子舍人时,年方几何?”
“这……”刁协一愣。
周札眼睛一转,再道:“非也,清职有别于属官,岂可混淆……”
“荒谬,我朝唯闻朝请与属官,何来清职一说?”周顗冷冷一哼,捧着玉笏,站在了纪瞻、谢裒的身侧,而他的一句话,堵得周札面红耳赤却无从辩起。因为清职与浊吏的区别,仅为时下暗认,并未载入典册。
司马睿眼见群臣因一件区区小事而分垒两侧,兴致更浓,忍不住地抚掌道:“然也,周仆射所言在理。不知尚有何人,可议之?”
“陛下,臣可议之!”
度步而出之人乃是镇北将军刘隗,慢慢的走到两群人的正中,看了看左面,瞅了瞅右边,而后就着所有人的眼光,大声揖道:“臣,附纪尚书之议!”
“咦!!”
这下,全殿皆奇,便连王导都忍不住斜目看了他一眼。众人纷纷心想:‘刘隗与刁协向来一气同声,因《土断》之事,时常与纪瞻作对,又因谢奕入驻镇北军一事而与谢裒不和,此时,不携助刁协反驳也罢,竟然赞成纪瞻与谢裒,怪战,怪哉!’
丹阳尹刘耽,微微一笑:“臣,亦附纪尚书之议!”
王导道:“臣,附纪尚书之议!”
“臣,附……”
“臣,附议……”
王导一出言,霎时全殿附议,站在周、刁二人身侧的人纷纷另行转投,便连桓彝也默声而退,唯余周、刁二人面面相窥,神情极其怪异。
“哈哈……”
司马睿朗声长笑,笑罢,将手一摆:“诸卿得以共议而附,委实难得,难得!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乌衣子弟
一声鸡啼天破晓,日出江海夜已归。
“洛羽,打些温水来……”
“来福哥,把青牛洗一遍……”
“哎,那个谁……”
一大早,小小的别墅院里忙碌纷纷,绿萝时尔唤着洛羽,倏尔又喊着来福,张罗着给小郎君换衫、套牛;革绯亦迈着款款的步子,走到室口浅浅万福,嘴角的笑意又软又静。
昨日,小郎君被庭荐为太子舍人之事,犹如插上翅膀的胡蝶,飞遍了建康城的大街小巷,静静的落入这栋小院中,一石击起千层浪,阖族笑语欢颜,个个神情骄傲。
洛羽低声问革绯:“革绯阿姐,那个太子色人哎,是多大的官?”
鲜卑若洛抓着脑袋,纠正道:“太子舍人!”
“要你多嘴,我当然知道是太子舍人!你个小胡人懂得甚,走开!”
洛羽一把推开高大的黑碳头,继续问革绯:“革绯阿姐,那个太子的屋里人,是多大的官?”
鲜卑若洛嘿嘿傻笑,革绯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浅笑道:“多大的官,革绯不知,但革绯知道,自九品官人法施行以来,尚未有次等士族得之,更何况我们小郎君,尚未及冠。”
“哇,小郎君好了得哦!”洛羽拍了一个巴掌,眼睛里闪动着无数的小星星,黑碳头撇了撇嘴,抱起了双臂。
“洛羽,快进来帮我。”
绿萝在室中唤,手里捧着一套衣服,皱着烟眉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穿。这是一套七品朝服,冠、衫、衣袍、青缘、蔽膝、佩绥、云履,一一俱全。冠乃梁冠,冠底为纯黑色,上面绣着云兰图,两侧冠翼微微向左右伸展、若蝶展翅,在额前正中有两道竖着的红梁。内衫是纯白色,衣袍是玄墨色,虽然亦是宽袖,但却与小郎君日常所穿大为不同,领口窄窄的,倒有些像箭袍呢。
“尚有这个……”
绿萝把一件小衣捧在怀里,左看右看,不识得,情不自禁的举得高高的,皱着眉头仔细瞅。这是一件蔽膝,当今,长袍宽衫内大多都是光洁溜溜,刘浓自打一来便不习惯,早命人制作了衬裤。她服侍小郎君几年,从未见过此物,皱眉喃道:“该穿在哪呢……”
“此乃蔽膝,勿需穿它,只消内着黑裤便可。”
刘浓走出来,正好见她还在投目凝望,一幅好生不解的模样,禁不住摸了摸鼻子。把那套七品朝服瞅了瞅,径自走到案前,捧起袍子往身上笔了笔,长短刚好。魏晋承汉制,朝服乃是曲裾深衣,穿起来比宽袍大袖尚要简单,只是看起来复杂而已。
洛羽走进来,好奇的打量。
当下,主仆三人协力合作,一阵手忙脚乱后,总算把这套七品朝服穿戴完毕。刘浓站在铜镜前一照,顿时惹得一大一小两美婢眼泛异彩。
绿萝理着小郎君腰间的绥带,柔声笑道:“小郎君著墨色,更显俊美呢。”
洛羽点头道:“是呢,比黑碳头……”话出一半,赶紧又吞了回去。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刘浓微微一笑,正了正头上梁冠,走出室。
室外,一群正在静候的人,看见浑身墨色的小郎君走出来,眼睛齐齐一亮,但见小郎君头戴黑中竖红的梁冠,尾翼翘飞;身着三层滚边乌墨深衣,窄领宽袖而束腰,黑红相间的腰带束得较紧,勒出一身虎背与蜂腰;腰间左右各垂一道两指宽的红缨绥带,直直坠至脚踝;脚上则蹬着朱底墨邦快履,鞋头微翘,上刺兰云。
好生一个英俊郎君,晨阳洒过来,卓卓不可言!
来福笑道:“小郎君,美哉,美哉,大美哉。”
“走吧。”
一行人送至桥畔,青牛被来福洗得干干净净,正甩着尾巴,晃着脑袋,哞哞叫。刘浓抚了抚牛脖,跳上车辕,今日要去建康宫朝见司马睿,再因太子舍人份属东宫属官,是以尚要拜见司马绍。待拜见完司马绍,尚需入大司徒府录牒,有得忙碌。
红日初悬,青牛挑角。牛啼轻快人写意,不多时便来到了建康宫。
建康宫,宫墙三重,外周八里,共计四门,八名顶盔贯甲的甲士守护着高达五丈的外宫门,刘浓来得不早不晚,瞅了瞅天色,旭日尚未攀上宫殿的望月兽,应在辰时一、二刻之间。在巷子口下了车,步行迈向正东门,南门非祭祀不开,北门非移銮不开,西门非国破不动,是以但凡臣子拜见,皆由东门而入。
刚刚转过巷角,面临东门,便见东门口已有十几人背对静侯。大多都与他装束一样,想必亦是入宫拜见司马睿的新任太子舍人、洗马、庶子等。
“朴朴朴……”
便在此时,身后一阵脚步声响,稍稍回头,只见一人匆匆行来,边走边整理着顶上五品三梁冠,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