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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门阀风流-第18部分

小说: 门阀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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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终不是长久之计啊。

    有朝一日……

    徐訚是要重用的,以前经过商,自己委他千缗钱,则在考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待他归,便可委以商事。不单是竹叶青,能凭记忆捣鼓出来的,亦都可以让他去尝试。钱财,多多益善,有得是用钱的地方。

    来福心地善良,他不傻,是一颗赤子之心。学东西也挺快的,只是要合他胃口。让他和自己一起学习,喜文便习文,擅武亦可慢慢择得名师。从北而至南,他始终不弃,自己总是该为他多着想一些。

    华亭啊华亭,华亭有鹤唳。陆机入洛阳,再不闻鹤唳,而自己以后日日皆可闻得。

    华亭靠海,有千里沃土,尚待开垦。籍,不可离建邺太远,太远则失朝庭中枢。亦不可过近,近则会与那些世家大族而争,犹为不智矣。不远不近的华亭便是上选,在此时,那里只有陆氏有得庄园。正合兴建小国度,习诗书而养名望。

    想到这里,他晒然一笑。昂望着头顶勾月,斜斜的就想躺在地上,明心、静神,以观华月。

    “小郎君,躺不得!”

    一个声音悠悠的从林间飘来,他微一回首,有人穿林而过,踩着满地的落叶。她捧着白梅丝毯,软软的行到近前。她来得有一会了,远远的看着自家小郎君,独自坐在溪边,时尔摇头,一会又低喃,不敢打挠,见他要往地上躺,心中一惊,赶紧出言而制。

    刘浓挑眼而视,嘴角微扬,却始终辩不出,她是巧思还是碎湖。她微微的咬着唇,低声道:“小郎君,我是碎湖。”

    刘浓笑道:“哦,那天,偷偷看我的是谁?”

    她不答,只是把唇咬着,将那白毯细细的铺在地上,用素白的手掌抹得平整,这才浅声道:“那是我妹妹巧思,调皮惯了,以后我会多加管教的!”

    刘浓跪坐在白毯中,弯着嘴角,看着她,想辩个清楚。她猜出了他的心思,脸上越来越红,水正凝着,要滴;唇左被咬得泛白,映着牙齿,颗颗亦是雪白。突然,她抬起了头,看着他,轻轻的揭开了眉上秀发,低声道:“我,我这有个印……”

    呵,可不是嘛。她的眉心上方浅浅有着细纹,呈粉色;月光低低,有些看不清。刘浓倾着身子,细看。啊,好神奇,像蛾纹。这不是描上去的,是天生的哎。

    碎湖想找个地缝啊,她想钻,胸中有小兔子乱跳,嘴里慌乱无比:“是,是不是,很,很难看……”

    “不,很好看。”刘浓笑得开怀,身子顺着躺下,以手支着脖子,真想翘个二郎腿。

    夜月高悬,林风悠悠。

    碎湖壮着胆子,跪坐到毯中,把他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这样能够舒服些。刘浓微微一颤,随即放松身子。既来晋时,便需和其光、同其尘,这种小婢儿温存侍奉,是千年来的习惯使然。如果刻意相避,那就太过迂腐了。挪了挪脖子,靠着那软绵的大腿,直觉脖子上有酸痛与酥麻,正在两厢厮杀,真是痛并快乐着。

    “小郎君,听,有声音……”碎湖指着远方,光洁的脸蛋被月光铺得迷惑如莹。

    刘浓侧耳一听,有丝有缕,悄声道:“嗯,真的呢,不是水声,是琴音。这大晚上的,谁有如此高雅兴致?”

    在这竹林的后面,有一片极大的荷塘,刘浓曾在那荷塘的亭中发过呆,琴声便是至那个方向,随风而来。

    去看看!

    刘浓长身而起,迎着琴音便走。碎湖收了毯子跟在他的身后,眼光逐着他飘来荡去的乌发,晶亮晶亮。他一个人,束不来发,没有着冠,只以一根白飘带系着。林间的月光没有斑点,只作莹莹,木屐落地,落叶沙沙。

    行至一处老柳前,刘浓顿住身子,碎湖一个收足不及,怕撞上他,用力的偏过身子,直直的就往潭里掉。幸好刘浓眼明手快,一把捉住。碎湖虽惊却没嚷,只是用手轻轻的拍着胸,小荷已露尖尖角也。

    刘浓赶紧掉过眼光,脸红了。

    秋荷平铺直展,微风四拂,撩起阵阵泥土和青叶的味道。在那荷塘的中央,亭,长宽各有五丈。一杯月锋斜挂在亭角,映得亭中影影绰绰。一个青袍男子,危危的坐在亭边横拦之上,袍衫后摆随风轻扬。只借着横着的一木,定如泰山而不坠。一把焦桐琴,打横置于盘着的双腿上。

    十指缓扣,或拔、或挑、或拂,便有水击山石叮咚,便有清风过岗仙嗡,便有柳叶拂廊徐笼。

    这不算甚,亭中有人正舞,身影素白,面上缚着丝巾,辩不出真颜。满头青丝挽在背后,只作乌雪乱洒。舞姿绝妙,但见得,随着琴音起伏的高低,鹞身而展之时,若脱梢之鹤直刺九天;缓时冉冉,似闺中女儿描风弄色,欲眠还语。腿极长,灵敏不似物,一会挑着头尖,一会定旋于四方。只见得一对青丝履,点蝶如飞,穿雪似梭。浑似九天仙子踏雪而行、姑射真人迎风而歌。

    “嗡……”

    也不知过得有多久,那琴音嘎然而止,余音飘远,那浑身素白的仙子,定了身子。素手缓缓的抽回,叠在腰间。却猛地一个转眼,直奔刘浓。

    星光坠湖。刹那失神。

    半晌,刘浓挣身而脱,朝着亭中一个揖手:“刘浓,见过杨小娘子!”

    说完,转身便走,木屐踏得飞快。

    碎湖碎步跟在他的身后,直追,轻声道:“小郎君,就这么走了,人家还以为咱们故意偷看呢!要不,碎湖代小郎君去回见一下。免得,失了礼数!”

    刘浓摸了摸脖子,说道:“如果现在去,才更尴尬,还是开溜吧!”

    “嘻嘻……”碎湖掩嘴一笑,心中老好笑了:还以为你真的是个漂亮的小老头呢,沉的让人害怕,原来也有害怕的人呀。

    “哟荷,好了不起呀,珠联生辉哦,就这么辉的啊,偷看我家小娘子……”

    刚刚行到小桥边,一个声音脆脆徐来。嫣醉坐在桥梁上,荡着两只小脚,红底蓝边绣船鞋,一晃,一晃。

    眼睛斜弯着刘浓,透着满满的挑衅。

    刘浓嘟嚷:“改日,改日……”

    “哼!”

    嫣醉吐了嘴里的瓜果壳,脆声道:“改什么改,不就是一个次等小士族,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小娘子,才不稀罕……”

    刘浓惊窘,借窘压住了惊,作不得声。

    碎湖拉起自家小郎君的手,穿桥而过,声音慢慢的:“我家小郎君,虽比不得甘罗十二为丞相;亦不如曹三,五六能称象。但,比起那些在八岁时,只知斗草玩的小女娃,强得不知多少哎。嗯,真是的,何必比呢……”

    声音逐渐的隐入院中森门,嫣醉大怒,两个粉粉的小拳头,捏来捏去。

第二十章 画痴真痴

    月斜西楼,燕踏兰花熏香炉置于案上,缓缓的,寥起一品沉香。

    身着青袍的男人跪坐在案前,另一边是印着凤鸣燕山图的画屏,后面坐着杨小娘子,身侧是四个小婢,嫣醉与夜拂皆在其中。

    “小娘子,注籍出了问题,为免引人觉察,我们得离开建邺了!”青袍李先生按着膝,声音很低。左肩的剑柄,在灯火中绽出一点星光。

    “能去哪?”

    杨小娘子接过夜拂递过来的一叶信纸,略扫一眼,将其在灯火上附之一炬。

    嫣醉眨了眨眼睛,脱口道:“小娘子,要不,咱们去华亭吧!”

    杨小娘子歪头,顿住,似乎是在想,要不要去华亭。夜拂眉间暗凝,扯了扯嫣醉,嫣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

    青袍李先生,沉吟数息,说道:“嗯,嫣醉的主意不错,华亭靠海,若,若事有不谐,我们还可乘船而渡,小娘子……”

    “唉!”

    杨小娘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漫声道:“北地已倾,南渡。可南来,还是奔逃。天下之大,却无我立足之地矣。”

    “娘子……”

    “娘子!”

    四个小婢跪伏在地,青袍白海棠顿首。

    “罢,便去华亭吧,一切,有劳先生了!”杨小娘子两只素手,按着左腰,微微浅身。灯摇着火,屏风对面的青袍男子,重重伏首。

    ……

    次日,晨阳未起,幽凉。

    建邺城东门,城门还没开时,刘浓便已在城外守候。江东朱氏,籍在会稽乌伤县,朱焘要回会稽探望父母,经由城东渡口行船最为便捷。朱焘对他帮扶实多,他岂能不来送饯。

    晨间雾大,十丈外就是蒙蒙。

    刘浓静静的候在城门口,有风漫来,微微缩了缩脖子。刘訚见了,赶紧从牛车中拿出一件雪白夹袍给他披在了身上。

    刘訚今日也要离开建邺,前往吴郡由拳华亭,亦可从东门行船,身后的一辆牛车中满满的装了几箱子,千缗钱。他看着小郎君,欲言又止,他曾提议由李催和他一同前往华亭,但小郎君未允,说是日后携着娘亲和众人,大大小小的都有,总得多留点人手。他当然知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心照不宣。

    “啪!”

    一声清扬的挥鞭声传来,鲁西牛拉着华丽的牛车穿雾而出。此时,朱焘正好站在车夫身后,昂着七尺身躯,打量着浓雾中的建邺城。牛行渐缓,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他微微一愣,就见不远处的刘浓深深的长揖:“府君!”

    “虎头,你怎地来了!”朱焘浓眉轻扬,跳下车辕,度到刘浓面前,背着手,眯着眼打量。昨日刘浓并未提及要来送他,今日却一早相候,他的心里也是暖暖。这个小郎君,总能给人一些出其不意。

    刘浓笑道:“府君即将西去,雾重露寒,刘浓别无他物,只有一物相赠!”

    朱焘哈哈笑道:“可是竹叶青!”

    “正是!”

    一大坛竹叶青,被来福抱到了朱焘的车上。朱焘乐不可支,竟当场从车中取出酒盏,倒了满满两盏,一盏自己端着,另外一盏朝着刘浓一递:“来,饮了!”

    “好酒!”

    朱焘先赞,再饮,直灌,忍住呛意,看着刘浓放声而笑。

    刘浓接过酒杯,看着酒洒满襟的朱焘,亦受其豪爽鼓动,默默吸了一口气,双手一倾,将酒一口饮尽。瞬间,那股子浓烈的火气,从喉一直刮到胸。这不是真正的竹叶青,而是浓烈的二锅头。他只是觉得竹叶青的名字好,便用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情不自禁的随着朱焘笑了起来。

    稍徐。

    朱焘牵着刘浓的手,行至城门前,笑道:“就到这吧,你我皆不是迂腐之人,顾不着那些俗礼,送来送去的也麻烦,意到即可!”

    “嗯!”

    喝了酒,刘浓也有些飘飘然,看着英气逼人的朱焘,说道:“府君,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常居十之**。前路虽障,但刘浓相信,府君终有能逞志的那一天。愿酒暖身,愿酒随意,一路平安!”

    朱焘侧身,低头看着这八岁的孩童,脸上红扑扑的,眼中精亮无比,有着异乎常人的神蕴,竟一时迷了眼。倏尔,才摇了摇头,笑道:“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常居十之**。虎头啊虎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牵着刘浓的手,也下意识的紧了紧,面朝着城门外,声音渐大:“虎头需知道,人,生而有时,今时局垂危;你我皆读书之人,明理而治性,岂可独善其身而郁郁。应学羊太傅,纵有荆棘伏身,岂能夺我志乎!”

    语罢,他松手,跨上了牛车。车夫一声鞭,鲁西牛“哞”的一声启蹄。刘浓想了想,眼底数闪,一顿足,跟着车追,木屐踩得纷乱。

    “府君,府君……”

    朱焘在车中,听见呼唤声,急急的挑帘。刘浓昂着头奔跑,额头有汗,高高的举着右手,手上是一卷白绢。

    绢中,依凭他所知的历史,隐约的提醒朱焘一些事项。挣扎良久,终不管了,完全不管了,不管朱焘看了这绢后会怎么想,也不管能否帮上他。统统不管了……

    淮水与清溪,拦在城东,朝阳从深渊里爬出来。

    刘浓站在垂柳下,眼望着孤帆逐渐隐在雾色茫茫的江面。心里纷乱,一时悠怅,一时却又思着,朱焘临走时的另一翻交待,那弑兄的张憦将被明正典刑,可是县丞张芳不知何顾,竟引得吴郡张氏庇护,得脱刑罚,只是免去了县丞一职。

    打蛇不死,蛇必复!

    “小郎君……”刘訚轻声的低唤,本不想打挠到他,可是自己却不得不走了。

    刘浓将眼光收回,转身笑道:“你也去吧,路上小心。等建邺事了,我便会前往华亭与你相会。”

    刘訚扣首道:“小郎君放心,刘訚一定将事情办得妥贴。倒是郎君要多注意身子,最近天寒了,要及时加衣。主母……”

    来福坐在车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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