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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部分

门阀风流-第174部分

小说: 门阀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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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族,汝可知家族乃何?”王导怅然一叹,用手掌着矮案慢慢支起身子,由两婢扶着,缓缓向室外走去,待至门口时,望着天上轮月,叹道:“汝走时,由后门出吧。”想了想,终道:“家族,唯有存根,方可绵延,若行于尖刃之上,亡之不远矣……”

    王廙急声喝道:“阿兄,当真老乎!!!”

    闻言,王导身形一滞,揽起胸前尺长花须细看,不过四十余年,怎地就惹了两鬓斑白?推开身侧二婢,昂身走到廊侧,遥望晋室皇宫方向。

    不知过得多久,大司徒目光愈聚愈寒,直若一柄剑,刺得身侧的婢女忍不住地缩了缩。而他却将袍一撩,阔步走入偏室,就着微弱月光,提着狼毫在洁白的左伯纸上,写下一字:准。

    待拖尽最后一笔,又从案下陶出一封朱表,在沛郡刘氏四个字上交叉一撩,而后度步到窗前,暗思:顾陆联书,由娄县旧事为由,宛拒沛郡刘氏入吴,此乃小事尔,吴人治吴,吴郡乃吴人之地也,当不可强为。然则,顾陆联合,大事也……

    继尔,又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顾陆隔阂甚深,岂会如此轻易便联作一气?

    过忧也,当是涉及吴郡也!

    小事尔,大事,在豫章啊……

    便在此时,窗外忽来一阵幽风,卷帘扑面微冷,王导紧了紧宽衣,揉了揉眉心,手拳置于唇下,轻咳……

    ……

    杨柳青青,烟画楼。

    陆晔凭栏望远,手中摸索着一物,乃是一枚顽童吹笛。此次与顾众联名上表,将沛郡刘氏拒之吴外,他仅是在表书上烙下了自己的印章,不想今日那华亭刘氏子便带着此笛再来造访。却之,还迎?细细一阵思索后,他终迎回了此物,却退还了顾众的造访帖。

    看着那缕月色的袍角浮隐于柳丛深处,由陆老领着经小门而出陆氏,陆晔眯着眼叹道:“良才佳资也,奈何却,却自不量力……唉……”

    少倾,落座于案,暗觉口干,捧盏欲饮。

    婢女轻声道:“家主,茶已凉,换否?”

    ……

    刘浓出陆氏,再返顾氏。

    顾君孝正在室中捧着宽袍捉虱子,见得美郎君前来,淡淡一笑。

    刘浓端坐于案前,敛眉静心,为顾君孝煮茶一盏。此茶之后,此事便了,他也无需再废心思、劳奔波,将一心准备日后中正评合。

    评合,吴郡小中正查核,扬州大中正评定,吏部、大司徒府任职。

    建康,不远矣!

    “朴!”

    顾君孝嚼虱一只,好似清理光了袍中藏虱,抖了抖袍摆,笑道:“美郎君,沛郡刘氏入不了吴郡!”

    刘浓荡茶,清香满室。

    顾君孝再道:“吴郡中正一职,汝可知落于何人?”

    刘浓微微一笑,奉茶至顾君孝面前。

    顾君孝佯怒道:“且答之!”

    刘浓却不惊,捧着茶碗浅抿一口,慢慢将茶碗搁在案上,揖手道:“恭喜尊长!”

    “何喜之有?不过案牍劳累也。”顾君孝捧着茶碗,皱着鼻子深嗅一口,转念想起中正乃是权重清职,并无案牍伤神,抿着茶,又道:“然,拔英拔才,乃君子喜为也!”而后挑着眼看向刘浓,欲笑却忍,殊不知却忍俊不住,裂嘴轻笑。经得此事,他着实喜欢眼前这位美郎君,居下而不媚,持才而骨傲,不骄不伪,直若壁玉雕琢,内外可观,浑然一体。

    “谢过,尊长!”

    刘浓揽眉长揖,嘴角亦是微微一裂,心中却蓦然而起一个怪念头,思及那个念头笑得更浓,笑得顾君孝捧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抖……

    ……

    踏出顾氏,天高云阔。

    轻身上辕,笑道:“回华亭。”

    “好勒!”来福笑着挥鞭。

    牛车穿过城墙,沿柳而走,将至道口,有人在路口遥揖:“刘郎君,谢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冰心胜月

    月满西楼,飞檐斩角。

    杨少柳微微倾身于案,执笔素手胜玉洁,欺雪皓腕若流转,兴许是因刚从海上归来,眉间带着些许倦色。

    “柳儿,柳儿……”

    廊外脚步轻浅,唤声殷切而欣喜,杨少柳细眉微弯,眼角浅翘,把笔搁在砚角,端着双手稍稍一用力,舒展了下身子,而后盈盈起身。

    “柳儿,可算回来了。”刘氏方一进来,便拉着杨少柳的双手,左看右看,杨少柳这一走,又是浮海两月不归,可想坏她了。

    杨少柳道:“少柳回来的太晚,怕娘亲歇下了,便想明日再去见过。娘亲,此番少柳出外,见了些物什,娘亲且瞧瞧,看看可有中意的。”

    “不晚,不晚,柳儿几时回来都不晚……”刘氏拍着杨少柳的手背,满脸都是欢喜。

    嫣醉笑道:“倘若不晚,莫非主母想小娘子回来的再晚些?”

    “这……”

    “嫣醉!”杨少柳与夜拂齐嗔,嫣醉吐了吐舌头。

    刘氏神情尴尬,深深的凝视着杨少柳,喃道:“柳儿,为娘的心思……”

    “娘亲……”

    杨少柳扶着刘氏坐下,稍一点头,红筱与夜拂走入内室,捧出两具长长的锦盒,跪于矮案两侧,就着青铜雁鱼灯的灯光将木盒轻轻揭开。

    方一揭开,辉光满目。

    但见得红筱捧着的锦盒中,嵌着颗颗鸠蛋大小的明珠,红筱伸掌一扇,灯灭。

    霎时间,明珠绽煜,洒得整个房间莹白一片。而夜拂的盒中竟卧着几套奇异的头饰,似凤而非,若鸾飘羽,流苏映月,不尽华光异彩。

    刘氏出自沛郡刘氏,自是见过不少奢华之物,但也被眼前所见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喃道:“柳儿,这,这像是皇家之物,柳儿从何得来?”

    “咦……”嫣醉惊咦出声,嘟着嘴巴欲言,夜拂暗中掐了她一把。

    红筱再度掌灯。

    杨少柳笑道:“娘亲且看仔细了,此物乃是外域神乌,并非凤鸾。”说着,见刘氏的眼光陷在锦盒中,便对红筱、夜拂点了点头,二婢当即闭了锦盒,捧着物什迈步出外,想必是去寻巧思了。

    嫣醉欲同往,看了看自家小娘子,杨少柳轻声道:“想去玩,便去吧。”

    “哎……”嫣醉若蝶一般,飞出室中。

    众婢一走,室中仅唯二人对座。

    刘氏总算从琳琅满目的辉光中醒过神来,不过她也知道,柳儿每年出海总会带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从何而来?儿子从不过问,她当然也不会问,那明珠与头饰是个女人便喜欢,刘氏自也不例外,心中胡乱一阵合计,也不知想到甚,笑得越来越美。

    “娘亲……”

    不知怎地,杨少柳看见刘氏那美美的笑容,心中却微微一颤,伸手提笔,佯装欲书。

    刘氏笑道:“柳儿,怎地刚回来便劳神,小心些眼睛。”

    杨少柳道:“娘亲,阿弟不日将为中正评合,咱们华亭刘氏未有阀阅,少柳合计着,将阿弟昔日所作之诗文整理整理,聊充典阅吧。”

    “柳儿……”

    刘氏看着那厚厚的一叠卷,心中感概莫名,儿子博名在外,碎湖掌庄于内,华亭刘氏也日呈不同,但背后实则多赖柳儿帮衬,休言其他,便是此次吴县建别庄,若非柳儿资财,哪里建得起来?而柳儿今年已二十有一,早该……想着想着,笑道:“柳儿新得这砚台,倒与你阿弟的梅花墨极似,真像一对。”

    “嗯?”

    杨少柳微微一愣,歪着脑袋仔细一瞅,可不是嘛,此砚名唤:落梅映潭,乃是海外奇珍。砚台上方,蜿蜒曲探一枝老梅,老梅坠瓣,落得潭中三两片,荡笔于墨时,恰若临潭扫雪。

    梅花墨,落梅映潭……

    杨少柳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笑着的刘氏,暗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欲以案上丝巾掩之,手伸到一半又停顿,欲将笔搁落遮之,也觉不妥,好生左右为难。

    “噗嗤……”

    刘氏却越看越喜,忍不住的一声娇笑,笑得杨少柳眉梢一颤,落笔于纸,乱染一团墨。

    “小娘子,小郎君来了……”

    恰于此时,廊上传来嫣醉的声音,以及木屐敲楠那清脆的响声,杨少柳情不自禁的呼出一口气。

    刘浓入室,见娘亲也在,向娘亲施行问安,刘氏见儿子来了,美目在儿子与柳儿身上来回一阵乱转,借口疲倦困乏,搭着嫣醉的手臂慢慢离去。

    行至廊角时,嫣醉悄声道:“主母的心思,怕是不成的。”

    刘氏道:“并蒂莲花,任挪一枝都不美。”

    嫣醉嘟嘴道:“才不是并蒂莲呢,他,他是,是桃红成片……”

    “小妮子,休得胡言……”

    刘氏回首,遥望西窗,但见窗影若剪纸,隐约成双。浅浅一笑,拍了拍嫣醉的手背,轻步走向中楼,心若浮沉,浅笑安然。

    室内。

    杨少柳执笔缓书,目光投于左伯纸,声音略冷:“依汝之名,吴郡中正查核时,不难夺其翘首。倒是扬州八郡齐聚时,怕是家世阀阅一项,难免为人诘诟。我浮海于外时,将汝往昔所作之诗文稍作整理,再择了些雅趣,合编成一卷,汝可持之,或借阅好友,或呈奉名士,想必有所助益。”

    “谢过阿姐,阿弟也有一事,欲与阿姐商议。”

    “何事?”

    杨少柳将笔搁砚,见刘浓目光溜在砚上不走,眉梢一挑,拾起案上丝巾巧巧一遮,冷声道:“汝已有梅花墨,莫非意欲再贪?”话一出口,暗觉意味不对,更恼,斜瞪刘浓一眼。

    “嗯!!!”

    刘浓干放了一声嗓子,迎目对面的杨少柳,正色道:“有一事,阿弟自行而为,尚请阿姐莫恼。”

    “唯诺吞吐作甚,讲!”杨少柳细眉皱得更紧。

    刘浓按膝,身子微倾,目光缓移至案上书卷,见卷上密密麻麻布着绢秀小楷,心中复杂难言,沉声道:“阿姐游海时,吴郡正行核谱查籍,虽未查至华亭刘氏,但按晋律,初晋士族十年后必行严查。恰逢刘浓有位尊长现为吴郡典臣,故而……”

    言至此处,抬目悄悄看向杨少柳,只见对面的女郎凝眉作川,显露在丝巾外的半张脸已若冰雪,不着痕迹的抹了左手,昂首道:“故而,刘浓便将阿姐易名上报,注入籍谱。”言罢,眼观鼻,鼻观心,静待杨少柳。

    静,静到极致,仿若能听见彼此怦怦的心跳声。

    良久,良久,刘浓心中愈来愈不安,忍不住的斜溜一眼,欲观青袍在何处,不想却正好撞上杨少柳的眼睛,若雪崩,似星耀,教人不敢逼视。

    强忍着,迎目直视。此举正若图穷匕现,不可避,不可怯,华亭刘氏与杨氏能否融于一起,便在今夜。他的事,杨少柳尽知,杨少柳之事,他却一无所知,这面纱,该揭了!

    亦不知过得多久,或许一瞬,亦或漫长累世。

    杨少柳闭了下眼,颤声问:“注以何籍?”

    “呼……”

    刘浓长长暗喘一口气,答道:“阿姐莫忧,现今新法颁告,不分南北,莫论江东本土尚是南渡流民,皆因地而论籍。故而,刘浓禀呈典臣,阿姐乃南渡之良家,因乱而失籍,有恩于我华亭刘氏,为华亭刘氏之义女。如此一来,阿姐也无需逢查便浮海,劳顿周折。”

    “华亭义女,义女……”杨少柳轻声喃着,也不知想到甚,眸光渐呈迷乱,端于腰间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她向来清冷冰澈,如今却难以控制情绪,可想而知那是怎生的翻江倒海。

    刘浓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她,心中也委实忐忑难安,暗思:临门一脚,是福是祸,怎可一味避之?当即便沉沉一个稽首:“阿姐!!”

    一声阿姐唤得杨少柳身子微微一震,眸光渐凝渐聚,看了看伏首于案前的刘浓,继尔又看向案上书卷,转尔又望着鹤纸窗,眸光似穿窗而过,不知飘向何方,声音也飘若娓絮:“在海上时,途经一屿,屿上景色极美,盘桓十余日,不思归。李先生言,莫若就此停歇,更言汝已长成,必,必……”言至此处,深深的看着刘浓曲伏的背,闭了下眼,续道:“然,终究是归了,归时,有鸥鹭坠帆,李先生言不吉,劝返,舟停一日,起帆再行,终至华亭。汝,汝心极敛,汝心多疑,若,若,若我真有心,汝,汝华亭……”

    “阿姐,刘浓并非此意,阿姐待娘亲何如,阿姐待刘浓何如,刘浓岂会不知,然,此非长久之道也!!”刘浓背心发寒,浑身颤抖,心潮奔涌,脖心细汗滚出,非惧,乃愧。

    “罢,汝想知,便让汝知吧……”

    杨少柳慢慢的起身,从刘浓面前经过,刘浓看见一截雪纱,雪纱边角绽着海棠朵朵,粉丝履缓移,冷香渐离,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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