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活了-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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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被他惊得慌了下神,捻起眉尖嘲讽地笑了笑:“朕的银子皆被太傅赢去了,朕不能恼么?”
天星如缀,斟漏数点星光落入岑睿眸中,流光盈动。
傅诤心上如落下层细密春雨,酥润且柔软,拂去岑睿额前的一缕发丝:“臣赢过去的,不也是陛下的么?”
愣了下,似懂非懂地回味出他话里的意思,岑睿双颊乍红,快步从傅诤身边走开,硬邦邦丢下一句:“太傅说笑了。”
傅诤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头痛,看样子她的心结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
待魏长烟摆脱了热情洋溢的执金吾追过去,岑睿已登上了车舆。魏长烟与傅诤居住的宜平里在皇城东侧,与岑睿并不同路。从摘月阁出来憋了一路,魏长烟总算理清了思绪,此时更迫不及待地要与岑睿倾诉衷肠。便假作护送岑睿回宫,舔着脸丢下骏马,蹭上了岑睿的马车。
傅诤岂看不出魏长烟腹中的小九九,他看了眼岑睿埋在阴影里不甚明晰的侧脸。三年了,虽说岑睿的心思他依旧能把握得八/九不离十,但在男女之情上……他竟生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
心中喟叹,傅诤嘴上却仍说得客气:“既是如此,那陛下便暂托给魏都督照应了。”
岑睿抖了下肩,他这副口吻……
“这就不牢太傅费心了!”魏长烟黑着脸一把拉下车帘,什么叫暂托给他,陛下又不是他的!
车轮辘辘,出了西市区拐上朱雀街,各式嘈杂声响远去在风中。哒哒马蹄声敲入阒寂的夜色中,像一声声有节奏的鼓点落在魏长烟心上。
紧紧喉咙,魏长烟略有些干涩道:“你……是个女子?”
……
岑睿睁开眼,波澜不惊道:“魏卿你到现在才发现,朕其实很惊奇。”从过了十五生辰,魏长烟再教她武艺起,她就做好了随时被他识破的准备。可不知是她伪装的太好,还是魏长烟确实太缺心眼,到了今日居然才发现了她的身份。
“那个绣锦也是你的人吧。”岑睿说得极为肯定,可见魏长烟承认还是否认,她心中已有了论断。
光线昏黑,仅有悬在车外一盏泄了缕若有若无的光线进来,魏长烟借着它,勉强看清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底渐渐生不安,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有意试探你,只是……”
双手紧握住膝,他别过落在岑睿脸上的视线,盯着车角一晃一摇的灯笼,轻声道:“我只是想弄明白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男……”
“是男是女又如何?”岑睿打断他的话,直视魏长烟错愕的脸庞,唇侧笑意凉薄:“朕与魏卿只能也只会是君臣之情。”垂眼抚平袖口的皱纹:“魏卿肩负魏氏上下百余口的性命未来,而朕则担着整个恭国社稷,你我的处境皆是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想想魏氏的百年根基和你一族人,刚刚的话你可还能说得出口?”
魏长烟沉寂良久,悲凉一笑:“如果今晚换做傅诤对你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也做同样回答?!”
“……”
傅诤……
坐回御书房中,岑睿对着折子久久没下笔,自嘲地笑了笑,以傅诤清冷淡漠的性子又怎会对她说出那样情深意浓的话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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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您可看到魏都督了?”早朝后兵部侍郎叫住副都护祝伯符,一副吃了黄连的苦相:“我家尚书大人可找了大都督好几回了,说要商议陛下去帝陵祭拜先帝一行的防戍。您要是看见了千万要帮小人捉到他啊。”
自魏长烟告白失利,近有半月底下的武官们没见到他们的头了,连一向和魏长烟走动密切的祝伯符基本也没见上他两面,仅有一次他去大都督府找他,门槛垮了一半,被鼻青脸肿的魏如撞了出来。
“都护您现在千万别进去!”魏如哭诉道:“我家公子他失恋了,正发疯呢!”
“……”
回忆完的祝伯符苦笑了下,道:“大都督这两日身体不适,我去见一见你们尚书吧。”
“也好也好。”
路过的秦英目睹此幕,轻轻皱了皱眉,将折子送到岑睿手上忍不住进谏:“陛下,魏长烟又有几日没上早朝。他担任军中要职,如此下去恐误了大事。”
“近来也没什么要紧事,让他休息几日也无妨。”岑睿神色轻松,三言两语将话题引到了别处:“我看了户部的折子,江南一带生了水患,田间作物损失颇重。水患一生,朕担心会随之引发时疫,民心不稳。朕有意削减今年江南的赋税,你这段时间多往户部走两趟,与云亭他们多商议商议。”
秦英点头,又道:“陛下若是忧心,臣便亲自走一趟江南。”
岑睿沉吟片刻,摆了下手:“你才从秦淮回来,不用了。我让钟疏走这一趟,顺带去看看那一带的吏治。你眼睛没他毒,这种事还是他在行。再说……你性子稳,有空和魏长烟谈谈心喝喝酒,帮朕定定他的心。行军打仗须疾风骤雨之势,做人为官这般就显冲动毛躁了,等着捉他小辫子的人不少。”
秦英不由摇摇头:“陛下用心良苦,他若能体会到您这番苦心自是最好。”
“朕也觉得自己是个为臣工考虑周到的好皇帝啊。”岑睿挥开扇子摇了摇。
“……”
秦英走了没多久,徐知敏端着漆盘进来,放下汤药:“陛下,魏都督这次是真伤到心了。”
岑睿端着药碗闻了闻,皱起眉:“长痛不如短痛,我是个皇帝,他要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娶老婆,让魏家无后?魏老头子不得用眼泪淹死我?”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药汁,抹了把嘴:“世家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自己就是个浪荡子,不过年轻气盛罢了。”
徐知敏跪在岑睿身后,轻巧地捏着她的肩,慧黠一笑:“陛下真的仅是因为这些才拒绝了魏都督么?“
岑睿神一恍,手腕撞在桌角,麻得她嘶地吸了口气,嘴上嘟囔道:“不是这个,还是别的?”
徐知敏笑而不语,正要说些什么,来喜连滚带爬滚进书房,一脸惊恐:“陛下!魏老爷子诈尸了!”
“……”
兵荒马乱之后,坐定下来的岑睿揉着手腕道:“魏老头子你回来也不跟朕打个招呼?”
本应葬生在上林苑中的魏老好端端地坐在岑睿对面,白须一翘:“老臣那不争气的孙子迟迟不肯娶妻,老臣在江阴待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那秦老头子平日只会下棋,一点意思都没有,老臣呆不住了!”
岑睿一脸便秘似的表情,撑着额干笑:“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回来,是要陷朕于不义之地啊。”
“哪有!”魏老大掌一挥,嘿嘿笑道:“陛下莫担心,老臣的孙儿一定会理解陛下您的用心良苦。那小子不激不行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家家业落到旁人手中吧。”
今日已有第二个人对她说出“用心良苦”这个词,岑睿笑得脸都僵了,但愿……魏长烟那厮真的能如他爷爷所说那么善解人意吧。
魏老爷子死而复生的消息一传出,当日即证明岑睿的预料是正确的。
“孙儿啊,你不要这样看爷爷嘛。爷爷与陛下也是为了你和魏家好啊,你看你现在执掌魏家不也挺好的嘛?”魏老对蒙骗自己孙儿这事毫无愧疚之心,乐呵呵道。
魏长烟眼睛红得和匹孤狼似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你是说,岑睿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都在和你演戏?”
“连遭重创,可怜的公子啊。”魏如捂住眼,不敢去看魏长烟的神情。
然而得知真相的魏长烟没有立即冲去找岑睿算账,一人一骑驰骋到猎苑,彻夜未归。在他大醉之时,江南果如岑睿预见的一般,水患之后流行起了时疫,而作为重灾区的湖、杭两州则同时爆发了流民动乱,竟在一夜间占领了湖州府衙。
其他好说,这动乱却在岑睿的意料之外,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在她连夜召入兵几位大臣商议之时,来喜突然禀报,称魏长烟求见。
而他求见的目的,便是领兵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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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烟领兵南下,兵书尚书愁了,本来是由大都督陪同陛下去帝陵祭拜先帝。现在人一走,时间紧张,他去哪找个武艺高强的冤大头出来啊?
陪着自家大人一同加班的侍郎拍了下脑袋道:“大人,您忘了,祝都护此番没与魏都督离京,留在军中呢。”
祝伯符当年与魏长烟一同出征北疆,自那后大大小小的战役皆是作为魏长烟副将,两人私下交往也是颇多。经小侍郎这么一提醒,尚书大人愉悦地吹了个口哨拍了板,就是他了!
往帝陵祭祀那日,旌旗十里,蔽夺日光,肃纷的皇家仪仗从朱雀门6续驶出,往京郊帝陵而去。
岑睿此次祭拜本是来看望她老子,给他烧点纸钱送点美酒。因为江南发了瘟疫,又临时添了个活动项目,为民祈福。老子啊,你享受了一辈子的民脂民膏,死了也该在地下出分力吧。
岑睿的御辇打头,两边皆有重兵守护,上都护祝伯符在队尾压阵,从皇城到帝陵一路平安无事。
到了帝陵,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在岑睿顿在孝文帝碑前念念叨叨时,百官自觉地规避到远处不去听皇帝陛下阴暗的碎碎念,反正不用听也晓得是在骂他们。
祝伯符打马在帝陵边巡视了一圈,正要御马归去,心间忽隐觉不妥,陛下那……也太安静了点吧……
“都护大人!”一个羽林军卫策马直奔而来,满面惊容:“先帝地宫里突然蹿出一群刺客,挟持了陛下和几位重臣!”
【伍叁】夜袭
绑架挟持这种事;对经历过形形□刺杀、谋杀、暗杀的岑睿来说;连让她多皱一下眉都不能。她比较纳闷的是;帝陵常年有重兵把守;这些训练有素的刺客到底是如何潜伏进去的?如果不是从外部,那么……
视线梭巡在周围几名朝中大员之间,徐师已位极人臣,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掺合这件事;中书令胆小怯懦,一向以徐师马首是瞻;侍中郎么,看着虽有微微紧张但不失镇静的秦英;嗯,他从来都是个好孩子;最有可能的便是主持策划这次祭祀的礼部尚书了;但……
岑睿呆滞地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礼部尚书郎;见他快哭晕了过去,坏心眼地小声恐吓他道:“再哭,朕就贬你的官!”
“呜呜呜……”尚书大人哭得更凶了,陛下好过分,一点都不体贴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儒生!
“别吵!”噌,架在脖子上的两柄长刀扣紧了些,锋利的刀锋划破岑睿的肌/肤,渗出一线鲜红。
徐师抬起一只眼:“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做什么?你们的主子就是这样教你们待客之道的?”小皇帝长大是不好掌控了,但比他整日喊打喊杀的老子靠谱,对世家们的态度也温和许多,日子过得正安稳,他目前还不想折腾。
岑睿非常想说一句,相爷啊,我们现在是人质,不是客人啊……
“都护,对方人数虽不多,但武艺高强。陛下与几位大人被他们挟持进入了地宫,您看该如何是好?”
两边已僵持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无一人敢擅闯地宫。
祝伯符环视周围密密麻麻、万箭待发的羽林卫,帝陵仅有一个出入口,易守难攻。而陛下和朝中重臣皆在他们手中,若轻举妄动攻入其中,江山社稷或便在一夕间天翻地覆。
深吸一口气,祝伯符下令:“派人去和他们交涉,一切以陛下为重!再遣人立即回京请太傅大人赶来此地。”
话音未落,一阵急如骤雨的铁蹄音疾行而来。马上人白衣倜傥,微显苍白的脸庞上冷色如冰:“陛下,现在何处?!”
地宫寒气森森,一弯冷泉蜿蜒绕在岑睿脚下,浮起的雾气绕在她身边,她有点站不住:“谋刺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相信你们不会闲着无聊来绑朕玩。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想要你的命!”领头的蒙面大汉眯眼冷喝道。
岑睿朝穹顶上的蟠龙翻了个白眼,要她的命还用留到现在和她废话?!不过,狐疑地瞥了眼那汉子半遮的脸,这人的口音略嫌生硬,不似中原一带的,倒有几分藩外人的味道。
甬道深处响起零落的脚步声,从浅至深,站定在了岑睿背后的甬道口,笑声飘飘忽忽不似真人:“陛下这么配合,我就放心了。我家主子很感兴趣的某样东西似在帝陵中,所以委屈陛下来帮我家主子找一找。”
岑睿竖起耳朵努力分辨,却没从记忆力找出任何一个相似的声音来。那厢秦英也与岑睿抱着一样的想法,倾听片刻,对着岑睿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