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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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上了战场,值得信任和依靠的是你们身边的兄弟!”
说罢回头看杨彪。杨彪似乎想起了什么,抱拳道:“大哥……”
郭绍训话后,还赶着去别的指挥,没留太久。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毫无征兆地喊道:“汉儿绝不为奴!”顿时众军纷纷大喊这句痛快的话。
郭绍听罢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悟。
他便对左攸说道:“我记得茶楼里有说唱的先生,可以雇佣几个、把武讫镇等诸事弄成话本在军营里说唱。左先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样的事儿么?”
左攸听罢说道:“明白,交给在下去办便是。”
……郭绍一连走了十个指挥的营地,都在重复之前的过程,在发赏、造册的地方坐一会儿,然后去营中巡视。又过问了一番各指挥的战马、辎重补给等状况。
每个指挥都有一部分人是火夫和杂兵,多是武艺能力靠后的士卒,平时就干活,上阵时拿上兵器也能用。禁军在东京驻扎时,这些杂兵负责照料战马;其它士卒也会轮流当值干这等活计。
大部分骑兵都是轻骑(主要骑契丹马、达靼马,差不多属于一个品种),能成为骑兵的人不仅要精通马术、骑射、骑战,通常都很了解马的习性;骑兵部队的杂兵也配有战马。但大将通常会配备有一股重骑兵,那便比较麻烦了,好马不好养、甲胄也更重,一个重骑兵至少专门有一到两个“军随”,专门帮助骑士照料马匹、披甲等诸事。
周朝禁军都是职业兵,他们拿军饷除了卖命,平时其实也要干很多活。
所谓精锐,便是人数不臃肿,一个专业的士兵能干杂牌军里几个人的活。当然养这样的军队消耗的资源和代价是不一样的。
朝廷也多次尝试过用乡兵,组建过一些乡勇军队,但战力都不行。主要因百姓壮丁不熟悉军队诸事,军纪规则、日常协作都很荒疏,配合起来十分麻烦混乱……作战绝大部分时间就是日常协作干活,真正拼杀的时候很少。他们连行军布阵也十分困难,上阵更是一触即溃。
郭绍不到酉时就离开了军营,因为邀请了符昭序到家里作客。
……酉时后,符昭序果然带着一队随从到了门外,郭绍亲自出门迎进来,与他见礼寒暄了几句。
“这府邸好像一点都没变。”符昭序进来便说,“只是比以前更热闹了,好像住了不少人,以前这里很冷清,没几个人的。”
郭绍笑道:“听起来,符兄也在这里住过。”
符昭序微笑着随口道:“符家的人都在这里住过,不过一般都是住城西那座院子,更大一些,这里原本是当作别院的……要不我和父亲说说,郭兄弟换一座,那门庭更符合现在郭兄弟的身份地位。”
郭绍想起自己和符二妹在这里短暂却难忘的时光,好像一草一木都有二妹的身影,当下便轻轻说道:“罢了,搬家挺麻烦,房子够住便行。”
道听途说、在哪里听人说过,人一念旧是开始变老的趋向,但郭绍现在这个年纪,前世才大学刚毕业的年龄,谈何老?不过他确实忍不住有点念旧……住过的地方,特别有过想念的人在一起过的地方,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情愫。连外城龙津坊那铁匠铺他到现在都舍不得脱手,交给黄铁匠了。
“也是。”符昭序笑道,过了照壁,便指着前院里的一颗树道,“哈,那棵梨树还在。郭兄弟,我给你说,几年前……哪一年我有点想不起来了,六妹不知怎么爬上去,上去就下不来,在那里哭。我在下面叫她跳,她不敢,后来终于跳下来了。”
“符兄接住了么?”郭绍饶有兴致地问道。
符昭序道:“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一个孩童我当然接得住。”
郭绍和他相谈甚欢,连陪同的左攸也插不上话。郭绍发现,只要与人有共同的地方,哪怕转弯抹角扯上的关系,便总有话说。
及至晚膳,仆人们陆续把酒菜摆上厅堂上。符昭序似乎专门注意了忙活的人,因为干活的全是些毫无姿色的妇人,要么是长得粗壮|黑|糙,要么半老徐娘,大多粗手粗脚一看就出身最穷苦的家庭。
郭绍呵呵笑着,也不言语。他知道在达官显贵家里,哪怕是奴婢,只要经常出入主人眼前,多半都是些年轻的丫鬟,可能养眼罢。郭绍倒是觉得,既然年轻漂亮,价值在于姿色、用来干活就是浪费了其价值;倒是那些粗手粗脚的妇人,很习惯吃苦耐劳,干活反而能体现其价值。
但也许符昭序自认见微知著,以为郭绍并不好色。
不过很快符昭序就见识到了另外一番风景,只见厅堂侧面的耳房里,一幅细竹编制的半透明的帘子里,一个婀娜温柔的美人款款在琴案前坐了下来。
“叮咚……”杨氏弹奏的曲子十分悦耳清幽。
果然符昭序不禁侧目,惊讶地看了一眼里面的佳人。郭绍笑而不语,杨氏的才艺可能比周宪、陈佳丽也稍有不如,却在南唐那等文化昌盛的国度也颇有名气,不是在中原战乱之地随便能找到的才女。哪怕卫王府门庭高大,有没有才艺超越杨氏的人也不一定。
“好。”符昭序眯起眼睛侧耳倾听。
杨氏在里面柔声说道:“妾身谢符将军夸赞。”
符昭序转头看郭绍:“郭兄弟府上却有妙人儿。”
郭绍并不谦虚,亲手提起酒壶斟酒,符昭序忙双手扶住:“失礼失礼。”
“你我虽是兄弟,这院子也曾是岳父家的,但现在符兄只能做客了。”郭绍笑道。琴声悠扬悦耳、佳人在侧,气氛很雅致,以至于郭绍说话也不禁随之温和了一些,人总是会受环境影响。
符昭序起杯:“我敬郭兄弟一杯。”
“为了什么?”郭绍脱口道。
符昭序一愣。郭绍这才想起自己的言行不太符合时代的习惯,便随口道:“为这座院子的缘分干杯,咱们兄弟都在这里住过嘛。”
“先干为敬。”符昭序道。
郭绍饮罢,放下杯子问道:“卫王府有个武师教头,以前教过我射箭,叫周通。不知还在府上么?”
“周通?”符昭序沉吟道,“我不认识这个人,符家府上的?这回回去,我帮郭兄弟打听一二。”
“我与符兄一道去大名府,不知行程定在何时?”郭绍问道。
符昭序道:“我本想明天一早就启程。太后也见过了、郭兄弟也见了,留在东京虚耗时日,想早些回去。”
“我是想留符兄多住几日……”郭绍沉吟道,“行程是有点急,后天怎样?我明日点一些将士一路。”
符昭序爽快地点头道:“那便后天,我没有什么急事。”
……郭绍次日选好路线,走陈桥驿、澶州(签订澶渊之盟的地方,东京东北方)渡黄河。
轻骑走东京到澶州,快马一天便到,沿路一马平川。渡黄河后的地方,和彰德军(西)、符彦卿天雄军(东)成为一个倒三角的形状;也便是郭绍等的道路在符彦卿势力的布控之下,所以沿路很安全。
渡河又是一马平川,一天到大名府。
郭绍出发后,才感觉到其实与符二妹的距离并不远,但这段距离已经让他和符二妹分别了三个月。
郭绍和符昭序的行程比较急,又是骑快马,所以到大名府时还没人通知卫王府。符彦卿年纪大了,一般见不到人。好在和符昭序一路,符昭序径直把郭绍带进了王府。
及至内宅的门楼前,符昭序便随便叫来一个奴婢,吩咐道:“去告诉我二妹,她夫君来接她了,让她出来领人。”
因为二人一起单独喝过酒,说过很多话了,已变得比较熟络。符昭序便陪着郭绍在门楼里的椅子上等人。
“是叫周通吧?”符昭序问。
“什么……实在抱歉。”郭绍忙转头抱拳道。
符昭序笑道:“在东京时,郭兄弟提过卫王府有个教头,教过你射箭,名字是叫周通?”
郭绍忙点头:“是这个名字。”
符昭序道:“我先派人打听一下,但不一定还在符家……这都多少年了?”
“我十三岁就进卫王府……九年了。”郭绍回忆道。其实十三岁那年,他并不是现在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还给我了()
晚秋初冬季节,河北干冷,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连卫王府的雕龙画栋在没有多少生气的季节里,也缺少生机。
郭绍对坐在对面符昭序说道:“那日我便是随口提了件小事,不料符兄专门记在心头、当成一件事来办,实在是多谢符兄了……”
可能符昭序也看得出来,郭绍虽然客气地说着话,也仅仅因为礼貌……郭绍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他难掩言语间心不在焉的感觉。
符昭序也是面带笑意,随口应付,陪他等着。
郭绍的眼睛一直在朝外面瞟,看的次数多了,时间似乎就很漫长。因为大多数时候人们不会去留意时间是如何流逝的;可一旦有了期待,等着每一分每一弹指,甚至每一天、每一月,时间就显得特别漫长了。郭绍终于感受到:等待确实很磨人,三个月其实很漫长;只是他每天都有各种事关注,没去留意……如此再想想符二妹在信中说的“磨人”二字,郭绍承认可能自己爱她的程度、不如她爱自己。
无论看多少次,门口对着的地方还是那几颗枯树,地上几片死气沉沉的枯叶,连阳光也好像惨白的很凄冷。
郭绍又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放到符昭序脸上。他微微有些歉意,因为刚才昭序好像说了句什么话,自己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所以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一抹浅红色忽然出现在视线内。郭绍忙转头看去,果然看到符二妹在门口。郭绍立刻下意识站了起来。
符二妹一只洁白的玉手扶在门边上,一手轻轻按着胸口,站在那里大口喘气,望着郭绍嫣然一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没顾得上说话。她又看了符昭序的背影一眼。
符昭序也回过头去了:“二妹,咱们等你哩。”
“嗯。”符二妹只能应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按着胸脯的手轻轻遮在口鼻前,“噗嗤”看着郭绍笑出声来,弯弯的眼睛里好像绽放出了春天的暖意。
符昭序站起身来,向郭绍作礼道:“愚兄先告辞了。”
郭绍随手抱拳一拜,注意力仍在符二妹身上。
符昭序刚一走,符二妹便快步走上来,一头扑进了郭绍的怀里,紧紧搂住。太用力,郭绍甚至都担心她衣服里春笋上翘的挺拔玉兔压伤了。
“夫君……”符二妹的脸在郭绍脖子上磨蹭,哽咽道,“多谢老天爷,把你还给我了。”
就在这时,便有两个丫鬟从门口路过,她们一转头就看见郭绍夫妇搂在一起,其中一个顿时低头小声道:“快走,别看了。”
符二妹也听到了说话,过得一会儿她便踮起脚在郭绍耳边柔声道:“这地方在门楼旁边,人来人往的,我们先到内府去。”
二人便出了房间,符二妹时不时侧头看郭绍。
她忽然提着裙子向前快走了几步,在郭绍前面倒退着走,春风般的目光看着郭绍的脸,眼睛湿漉漉的却又破涕而笑,一边掩嘴偷笑、一边说道:“我都没料到你今天会来,怪不得早上一起床就觉得今天有点特别。”
暖洋洋的的阳光照在郭绍身上,让他有种错觉,好像是正月里,虽然树枝还没发芽,却也包含生机,风里带来了暖意。也许是符二妹那浅红色的袄裙和她明眸皓齿的红扑扑的脸带来的错觉罢。
一时间郭绍都忘记了自己是杀人如麻的武将,好像变成了一个阳光少年郎,步子也轻快起来。
“我看到月亮啊,就想起千里共婵娟;看到云朵和雨点,又想到朝朝暮暮阳台之下……”符二妹又轻快地跑到郭绍的身边,小声低诉着,“你有没有像信里那般念想我?”
路上时不时有奴婢迎面而来,让到旁晚双手抱在腹侧弯腰等他们过去。
郭绍道:“我一回到咱们家,总觉得那院子少了什么,很不习惯……有点难以想象以前没有你,我是怎么在那院子住上几年的,像做了个梦刚醒。”他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变得温柔了,所有的戾气都随风而散。
符二妹很认真地品味着他的话。
她又问道:“前阵子我成天都提心吊胆,一有空就听父亲说东京的事,总算熬了过去,现在东京是不是安生了?”
要说安生,怕是难说……不谈具体还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就是五代十国以来的经验,每次开国皇帝驾崩都会出现问题,连像柴荣那样顺利接掌大权并稳固局面的皇二代都很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