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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清明上河图密码3-第86部分

小说: 清明上河图密码3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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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沉默下来,个个眼含惊惧。
  “白衣、吃素、通财,这三条极像摩尼教教规。因此,我猜想,楚家家财并非是靠买卖生意赚得,而是京城摩尼教教众世代资财汇成。朝廷严禁邪教巫俗,摩尼教难以存身,便将财富聚集起来,寻找一个人在名义上掌管这些财富。
  “再说第二条理由。朝廷要在汴河修造临时军粮仓,楚家主动让出一块田地,并出钱出料出人力,替朝廷修建了那粮仓。粮仓建成后,十万石粮食随即消失。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其中早有预谋。
  “第三条,粮仓才建成不久,楚家两兄弟便相继猝死,其死因始终有些疑窦,恐怕和粮仓被窃不无关联。
  “第四条,是楚家看门人老何。”
  梁兴向站在冯氏身后的老何望去,老何身子微微一震,猛然望向梁兴,目光先是一惊,旋即暗沉下来,接着又回到常日温和淳朴,同时又做出吃惊的模样。
  “几十年来,楚家仆役换了几拨,只有老何从头到尾,一直留了下来。我起先也没有察觉,直到楚大哥猝亡后,我两次来楚家,都不见总管,迎客、唤人,全都是老何一人。尤其是楚大哥猝亡后,我来吊孝,求见大嫂。老何唤来一个仆妇,让她去东院报知大嫂。那仆妇口上虽答应着,眼中却有些犹疑,望着老何略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望后头去了。当时老何就站在这台阶上,背对着我,那仆妇自然是用眼神向老何询问,老何也用眼神回答了她。之后,那仆妇回来后说大嫂不见客。这自然不是大嫂不愿见我,而是老何不愿大嫂见我。
  “另外,那晚我在东院偷听到这个婢女和大嫂的几句对话,全然不像主仆口气,倒像是这婢女在时时监看着大嫂,更责怪大嫂不听她的话,招致老何责骂她。我见过楚大哥的书童后,推断出楚大哥是被人胁迫,为保住妻儿而自杀。随即我也想到,楚二哥之死,恐怕也是受到了胁迫。这胁迫之人,应该正是老何。”
  老何一直望着梁兴,并不出声,脸上始终做出震惊痴愣的神情,这时目光中却透出一丝狠意,但旋即消失。
  “楚家家风淳厚,仆役们也都一向待人和善、乐于助人。然而,蒋净全身染疮,楚二哥将他接到家中,让自己房里的婢女巧梅照料蒋净,巧梅却哭着不肯。楚二哥又叫自己的贴身男仆阿石,阿石也跪地求告,不愿承担。这在楚家从未有过,其他人看到,自然也纷纷效仿躲避。最后楚大哥出来,让老何来照料,老何无可推辞,便承担了下来。回头看来,接蒋净回家,巧梅和阿石接连抗命,这恐怕都是楚二哥事先设计好的,其目的是让老何亲眼目睹自己被杀。
  “楚二哥的死处处可疑,首先,老何每晚都要给蒋净提热水擦身子,蒋净就算真的和楚二嫂有苟且之情,再情急难耐,怎么会在老何去提水的间隙,在自己房里私会楚二嫂?为何不等老何送过热水,回去歇息后再会面?其次,两人又被楚二哥无意中撞破,以楚二哥的才智和武艺,怎么会毫无防备?脸被击伤,又被蒋净轻易刺死?其三,楚二哥被刺之前,楚大哥的幼子偏巧生病,仆役恰好请了梅大夫来;其四,蒋净一个人逃走倒也容易,可是那晚他是带着楚二嫂,从西边小门一起逃走,行动自然不会那般顺当快捷。楚大哥立即让人追赶,还召集了附近的许多人手,之后官府又四处通缉,却始终不见两人一丝踪影。
  “楚二哥不是被杀死,而是要老何亲眼瞧见自己被杀死。
  “我猜,老何才是楚家真正的主人,一直在掌控楚家财产和教众。之前,他和楚家两兄弟倒也相安无事。然而,去年年底方腊率领摩尼教在东南起事,随即派了一些得力手下潜入京城,找见京城摩尼教众。意欲兴祸作乱,行刺天子、盗窃军粮、绑架幼儿……这些事楚家兄弟自然不愿参与,便与老何有了冲突。他们两兄弟虽然是楚家主人,却绝斗不过老何。
  “因此,楚二哥先布置了一场自己被杀的戏,从老何眼底消失。蒋净先无端身染烂疮,又偶然被游方道士治好。这恐怕是楚二哥一手策划,他看中了蒋净的刀法,蒋净刀法奇准,一刀刺下,没有毫厘偏差。楚二哥先设法让蒋净染上烂疮,又接他到家中救治,让蒋净感恩于己,而后说动蒋净,帮助自己。我猜那晚,楚二哥算好老何去提水的时间,先服了药,让自己昏死,而后蒋净一刀刺向他胸口,却不伤及心肺。这无疑是极险一招,万万缺不得一个人,梅大夫——”
  梅大夫一直站在人群最外侧静听,猛然听到自己名字,浑身一颤,脸顿时煞白,碰到梁兴的目光,也慌忙躲闪开。
  “梅大夫也曾受恩于楚二哥,那晚,楚二哥被刺之前,楚家仆人去香染街请梅大夫赶到楚宅看急诊,声称是小官人得了急症。这应该是楚二哥事先安排,让梅大夫及时赶到,先当着副保正的面验视楚二哥伤情,宣布楚二哥已经亡故。而后,楚大哥将楚二哥的‘尸体’单独留在那屋中,将房门锁了起来。让副保正在门外看守。是吗,梅大夫?”
  梅大夫垂着头,惶悚之极,不肯抬头答言。
  梁兴知道他是为报恩,不忍强逼,转而言道:“我猜测,官府第二天差人来验尸之前,那屋中恐怕演了一出偷梁换柱,将楚二哥悄悄搬走,另换了一具体格相仿的尸首。等官府公人和仵作来查验时,只需楚大哥一人陪着进去,那尸首脸上又有血污,极易蒙混过去。而且以楚二哥的为人和财力,他恐怕也已经预先买通了验尸公人。他自己则已被偷偷运到别处,由梅大夫赶紧救治。要做成这桩事,那屋中一定有一条密道。至于那尸首,我猜是蒋净,他和楚二哥体格身高都相近——”
  “是。”一个人忽然答道。
  一个光头男子从院子西边缓步走了过来,像是个年轻僧人,但满脸满脖颈都是伤痕。瞧着那面孔,有些吓人,但神情步履却十分从容淡然。那人走到台阶前,从怀里取出一张半旧的绢帕子,缓步踏上台阶,将帕子递给梁兴。
  “我叫蒋冲,是蒋净的堂弟,从沧州来京城打问堂兄的事情。我堂兄住的那间屋子床底下的确有个暗道,这张帕子就是从那暗道下面的梯子脚上找见的。那暗道通往西边那扇小门旁,出口在狗舍里,昨天我便是从那里下去的。那一晚,我堂兄应该也是从那里钻下去,在暗道里被人刺死,临死之前,他将这帕子丢到了地下,应该是想留一个凭证。暗道里黑,没被人发觉。多谢梁教头替我堂兄揭开这桩冤死悬案。另外,这里有张纸条,是前一阵,这宅子里某个人偷偷丢给我的,也一并交给梁教头。事情已了,蒋冲拜别。京城这一行,生死两分别。从此人世间,赤脚踏草鞋。”
  蒋冲又从袋子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梁兴。随后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便即转身,从人群间缓步穿过,出了大门,灰布身影,从容远去,如一朵灰云一般。
  众人望了半晌,才一起回头,齐望向梁兴手里那张帕子,帕子原是白绢,用得久了,已经灰旧。上面浸了一大片干透发黑的血迹。帕子中间用浓墨写着两行字,字迹苍雄草拙:
  十年学武,一刀报恩。千里护嫂,甘心亡命。
  梁兴读后,顿时怔住。这恐怕是蒋净被楚澜说动后,决意帮助楚澜假死换尸,才写下这般词句。楚澜跟他说的,恐怕是换过尸体后,让他背负杀恩人、劫妻子的罪名,带着楚澜妻子藏匿到别处。然而那晚,他照预先安排的,一刀刺中楚澜,和楚澜的妻子一起逃到西边,打开那扇小门,装作逃出门去,而后两人从狗舍中钻进暗道。他恐怕以为暗道中已经藏有一具尸首,自己只是将尸体搬进那屋中,再将楚澜搬下来。却没有料到楚澜的妻子也会武艺,一刀将他刺死。他为报恩,甘心亡命天涯。是不是也甘心送上性命?即便甘心,是不是值得?
  梁兴胸中翻涌,不敢细想,忙将那帕子递给顾震,接着又看那张小纸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救我。看那笔迹,除了最后一笔仓促拉长外,其他笔画均端雅谨秀,和他那晚看到的冯氏抄写的经文字迹,笔致完全相同。他不由得望向冯氏,冯氏正盯着他手里的纸条,目光颤动,面色忧惶。
  梁兴忙温声安慰:“大嫂,你莫担心。之前你孤立无援。眼下事情已经揭开,这些人再不敢伤害你和两个儿子。”
  冯氏感激点了点头,随即不禁掩面哭起来。
  梁兴心中悲恻感奋,不由得大声道:“这伙人正是拿住做父母的心,知道他们为了儿女,愿意做出任何事情,便用孩子,任意要挟这数百位父母。那位卖鸟雀的鲁嫂,他的孩子被送回去后已经死了。我请桑嫂去打问,那孩子原先就有癫痫症,恐怕是被劫走后,受了惊吓,旧症猝发才意外死去。这伙人,似乎尚存有一点人心,并没有杀害那孩子,其他三百个孩子应该都还活着。是吗,老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何灰着脸,低着眼,声音极冷沉。
  “你不说也不妨。那位蒋冲兄弟已经帮我们查探出密道的入口。我想那些孩子,还有那十万石粮食,都藏在那底下。”
  尾声:喝火令
  诫者虽克如始战。
  ——《武经总要》
  楚家宅院西墙边狗舍里的猎犬都被牵走,梁兴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去。
  狗舍虽然只有一人多高,但门很宽阔。梁兴略一俯身,走了进去,见左边地上有一块木板,边上有个铁环。他过去握住铁环一拽,木板应手而起,一股阴霉扑鼻而来。下面露出一个黑洞,一道砖砌的阶梯。他用灯笼先探下去照了照,底下很宽阔。于是他踩着砖阶走了下去。下面是一间方正的房间,地上铺着青砖,走人处砖面被踩磨得十分光滑。墙壁抹了一层白石灰,十分平整,只是白色早已变作暗灰。看这砖和墙灰,已经有些年月,至少修造了几十年。
  梁兴提着灯笼四面一照,见每面墙上都有一个门洞。他大致辨了辨方位,东墙那门洞应该通往蒋净住的那间客房,西墙门洞则是通往双杨仓。只是不知那些孩子会被关在哪里。他正在寻望,顾震、万福和几个弓手逐个走了下来。诸人皆举着灯笼四处照看,脸上均十分诧异。
  梁兴正要请顾震派几个弓手分头去找,忽然隐隐听到一阵声音,他忙示意顾震等人安静,大家都侧耳倾听,声音是从北墙门洞里传来。梁兴忙挑着灯笼快步走过去,顾震等人紧随其后。
  那门洞里是一条长道,尽头闪着一些火光,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长道两边隔十几步便有一扇铁门,门上都挂着铜锁。梁兴越往里走,那声音便越清楚,是一大群孩子的声音,似乎在一起念诵什么。他忙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一阵,渐渐听清了那些孩子念诵的文词:“天伤伤,地惶惶,摩尼圣火照四方;夜长长,心茫茫,摩尼圣王日月光……”
  走了约有百十步,眼前显出一扇大铁门,火光是从门缝边透出。里头的孩子们仍在不停念诵。梁兴忙抓住门环去拉,门从里头闩上了,拉不开。他又上下推了推,铁门极坚固,不可能砸开。他忙用力拍门,朝里头大声喊:“开门!”连喊了几声,里头的念诵声忽然停止,再听不见声息。
  顾震赶了过来,朝里大声喝道:“我是开封府左军巡使,里头的人,快打开门!”
  他也连喊了几声,里头仍无动静。静听了半晌,里头忽然响起铁块相磨的刺耳声音,有人拨开了门闩。梁兴忙拉开了,一眼望进去,顿时惊住。
  开门的是个五六岁大的男童,呆呆站在门里,用那双黑亮眼睛惊望着梁兴。他的头发披散,只有顶上一撮用白布带扎了一个朝天小髻,身上穿着件宽大白布袍。
  梁兴向里望去,里头是一间宽大房间,中间立着一支巨烛,白柱子一般,有半人高,烛芯正燃着,火焰都有半尺高。围着巨烛,地上坐满了孩童,至少有上百个,几乎将房间挤满。这些孩童全都和开门男童一样打扮,披发、小髻、白袍,全都扭头望向梁兴,目光都有些呆滞。烛影微摇之下,看着异常阴诡。
  房间尽头一个宽大门洞,里头还有一间房,房里也有上百个孩童,都是一样打扮,密密围坐在一支巨烛周围。那房间尽头又套着一间房,里面也一样。
  顾震和万福也凑了过来,两人同样惊在原地,半晌,顾震才吩咐:“你去叫那些父母来认领自家孩子。我和梁兄弟去查找那些军粮。”
  梁兴又望了一眼里头那些孩子,心里涌起一阵莫名滋味,不知道是惊、是怜,还是惧。
  两个弓手留下来看着,他和顾震、万福转身回到砖梯那间房,万福上去唤那些父母,梁兴和顾震则带着两个弓手,穿进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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