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傲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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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风听到为妾二字,双目一寒,劈胸一把,抓住袄领,右掌高举:“小辈,安敢如此相欺,我劈了你!”
就在此时,只见书房门户开启,一个细腰长腿,眉目如画,年约二十上下的女子迈步走入,对刘正风先见了礼,然后道:“爹,你怎么还在这啊?外面张大人都来了,没人接待。要不让方叔接待?”
刘正风一听张大人,仿佛中了什么魔咒一样,将郑国宝一丢,道:“菁儿,你不要理这畜生!回头爹收拾他,我先去迎接张大人。”说着撩袍而出。
刘菁见爹爹出去,回手二次关上房门,幽怨的看了一眼郑国宝,“你来了,也不来找我,直接去见我爹爹,他的脾气,莫非你不清楚?”
郑国宝又见玉人,心中想起当初那旖旎往事,只觉得心头一阵狂跳,匆忙整理整理衣服,来到刘菁面前,深情道:“菁姐,你这几年,过的可好?”
只见刘菁一双妙目流转,饱含无限深情,轻轻抬起纤纤玉腕,搭在郑国宝肩头,轻声道:“国宝,看到你我就都好了。只是我方才在外面,没大听清楚,那个做妾是怎么回事啊?”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双臂用力,郑国宝身子前倾,刘菁趁势膝盖一抬,正撞在郑国宝的小腹之上,书房内响起一声惨叫。
第8章 千金买官()
“菁姐,怎么样?疼不疼?”看着那一张芙蓉粉面煞白,不住揉搓着膝盖的刘菁,郑国宝仿佛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下气的凑过去询问。伸手道:“要不我帮你揉揉?”
结果刚说完,头上就被刘菁凿了个栗子,“你还说?你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硬?”结果说完一句,发现郑国宝表情尴尬,也明白过来这话里有很大歧义,羞的双颊绯红。二人之间那一点点隔膜和不快,也随着这误会而消减大半,郑国宝扶着她坐到椅上,才道:“你也不问,上来就打,我这里面穿着铁甲呢,你能不疼么?让我看看,青了没有?”
刘菁怒道:“混帐!你把我当什么?是不是你这几年不见,总用这招去看别的女孩子的腿?”说到这,却又忍不住呜咽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这几年为你守着,有多少好人家上门求亲,我拼了命的不答应。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你倒好,居然都成了亲,让我做妾,你的良心让狗吃了!疼吧,疼死我拉倒,正好给你的正室省心了。你还穿铁甲……,铁甲?”
忽然刘菁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样,从椅子上蹿到地上,接着便又“啊”了一声,疼的差点坐在地上。还是郑国宝手脚灵便,将她一把抱在怀里,说了句:“小心。”
二人这一抱,刘菁只觉得心砰砰乱跳,身上提不起半点力气,往事一一闪现,忍不住说了句“冤家。”由着郑国宝将自己抱回椅上,也不再动手打人。
郑国宝索性就坐在她对面道:“菁姐,我知道做妾这事,是有点委屈你。可是我这也没办法啊,婚姻之事,终究是容不得我做主。便是这做妾,说实话,也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成,我妹子那关,不那么好过……,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成么。”
却见刘菁此时不再发怒,只是不住的抽泣,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饶是郑国宝能说会道,此时也全无了办法,只得不住的哀告求饶。刘菁哽咽道:“我自哭我命苦,与你有什么干系?我只怪老天爷心狠毒,非让我当初遇到了你,否则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那做妾的事且不问,你这铁甲是怎么回事?你活腻了?还不赶紧把甲脱了,让官府知道,这是要杀头的。”
大明律:私藏铁甲两副斩监侯、私藏五副斩立决,藏十副就可以按谋大逆算了。辽东老奴以十三副铁甲起兵,都说是何等艰难。实际上在当时,十三副铁甲已经是一笔很了不得的财产了。他那帮穷亲戚,谁有十三副铁甲?郑国宝虽然只一副铁甲,但也能够上发配或绞刑,二人说是说,闹是闹,刘菁等了他几年,可不想一见面就看着情郎被逮进去弄死。
郑国宝见刘菁关心自己,心里受用,哈哈笑道:“菁姐,没事。我如今手里还备着好几十副铁甲,就等着看谁不顺眼,朝他家后院里一扔了。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话,将一面腰牌递到刘菁面前。趁着刘菁看腰牌的当儿,拿出手绢为她擦着眼泪。
刘菁接了腰牌,见上面锦衣卫指挥使字样,吓的手一抖,将腰牌扔到地上。顾不上跟郑国宝撒泼,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国宝,你疯了?怎么连这个都敢私造?这回真是要杀头的。快快收起来,咱两的事慢慢想办法。做妾我爹肯定不答应。为当初的事,他恨不得碎剐了你。实在不成,我就跟你私奔。可你也不能拿这个骗我爹啊。”
郑国宝拣起腰牌,笑道:“谁说这是假的?你们衡山就没人念邸报?再说刘叔做买卖时,就没听说,京师里新出了个郑贵妃?”
刘菁点头道:“我倒知道京师里出了个郑贵妃,听说媚术了得,引得万岁不肯早朝……”说到此,她忽然用手捂嘴道:“难道说的就是?”
郑国宝倒不在乎她嘴里说的什么媚术,反正这种话听了不下几十次了,拦也拦不住,社会舆论如此,非人力所能逆转。只是一点头道:“不错,那郑贵妃就是我妹子,我便是当朝国舅,受封锦衣卫指挥使,治北镇抚司事。”
刘菁虽然不大懂得这些朝堂上的官名,但却也知道,眼前这个冤家,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郑秀才,而成了郑国舅。当然,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冤家此来说的是买妾,而不是娶妻,因为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
认为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与其他人无关,所谓我没害人。这是前朝神雕侠杨过少年中二时期的豪言壮语,刘菁好歹是衡山大豪的女儿,并非那等中二少年,自然没那种想法。婚姻,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事。当初自己的爹拒绝了对方的提亲,但又肯由着自己的性子不嫁人,实际上也是因为一来对方有中举人的可能,二来,这郑秀才下手太快,先劫了营盘,导致刘三爷想要嫁女也不容易。
可是如今既然对方成了国舅,那便一切不同了。以前是对方一个大兴破落户攀不上衡山土豪刘家,如今则是衡山小地主,攀不上堂堂皇亲。门当户对四个字,不是说说就算的,要嫁皇亲的,怎么也得是六部尚书家的小姐,或是与国同休那些勋贵家的姑娘才成,一个衡山县土豪,对不起,您还不够资格。
见刘菁神色黯淡,郑国宝有些不好意思道:“菁姐,当初的事,怪我。我这次来,就是要给你个交代。你放心,说是做妾,我家里还没正室呢,大不了,以后我不再纳妾就是。只是这正妻位分,我是真没法替你争取,谁让刘叔不是官啊。他但凡是个官,我也能争取争取,这个衡山派三当家,实在拿不上台面。”
刘菁忽然面色一喜,道:“你是说,我家如果是官了,我就能当大娘子?你不在乎我的陪嫁少,没有多少私房钱,也没什么官面上的关系,不能让你家在京师的买卖多几成收入?”
郑国宝抓着刘菁的手腕道:“你说这些,我全不在乎。当初你没嫌弃我是个包揽词讼外加贩私盐的玩命秀才,我今天就不嫌弃你。可是刘叔他当官?一百二十两买的内阁中书,那个可不能算啊。”
刘菁得意的一扬头,露出那修长如鹅的粉颈,“谁说是一百二十两一个的内阁中书了?没听我方才说了么,张大人来了?带着圣旨来的,我爹如今已经是朝廷参将,我也是参将家的小姐了。你说,这参将小姐能不能做大娘子?能不能?”说话间,手已经异常熟练的找上了郑国宝的耳朵。
“别拧别拧!”郑国宝一边躲闪一边道:“参将?什么参将?什么衔啊?”
“什么,什么衔啊?你可说好的,我爹是官,你就得娶我,不是做妾。你可不能说了不算。”刘菁如今心情大好,就连膝盖也觉得不怎么疼了。
郑国宝却道:“我的好姐姐,参将是职,不是衔。你光说参将,几品啊?你得看刘叔挂的是什么衔?若是指挥使那便是正三品,若是指挥佥事那便是正四品,若是指挥同知是从三品。再者是哪的参将,衡山县附近就两个巡检,根本不可能在这设一个参将啊。”
刘菁被这一问,有点傻眼,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不管怎么样,参将就是参将,是大官,对不对?你不许说了不算。”
郑国宝脸上神色此时已经有些凝重,道“菁姐,前些时我派了人来你家送信,说嵩山派预对你家不利,让刘叔招集本族子弟,精壮佃户做好防卫,我今天看,怎么松懈的很?”
刘菁道:“原来是你派的人啊,我还说呢,怎么会有锦衣卫上来送这个消息。算你有良心,也不枉我等你这几年。你放心吧,嵩山派左掌门胆子再大,也不敢杀官造反,我爹如今是参将了,还怕他小小的嵩山派?便是镇嵩军,也不怕。张大人说了,若是嵩山派敢来,张大人就能把他们打发了。”
郑国宝问道:“这张大人是哪路神仙,这般厉害?”
“张大人啊,是我爹前两年交的朋友。听说神通广大,是了不起的老资格。和大张相公喝过茶,跟小张相公下过棋,申相爷家随便出入,一等一的大人物。我爹这个参将,便是他给运动下来的。我跟你说啊,要不是当初被你使了坏,我爹还想把我嫁到他家做媳妇呢。”
“哦?这张大人看来很是了得啊。但不知他如今做的什么官职?”
刘菁摇头道:“那便不知道了。只知道称呼他张大人,具体什么官,没问。喂,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我不是没嫁么?”
郑国宝问道:“菁姐,说实话。为了买这个官职,刘叔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刘菁脸色一红,低头道:“钱花了多少不知道,反正家里为这事,前后卖了不少地。不过爹说,只要能换到个参将,这便值了。等将来当了官,花出去的钱,都能回来。你是不是嫌我爹的官小,说的话又不算了?”
郑国宝冷哼道:“好个大胆的拐子,居然骗到我岳父头上了,这回饶不了他。只是刘叔没做防范,这回的事,怕是要麻烦。”
第9章 查路引()
刘菁听郑国宝喊刘正风做岳父,心头一喜。又见他面色不善,说什么拐子,忙问道:“什么拐子?你可别瞎说,张大人,那是京师里的大官,与你得算什么同殿称臣吧,怎么就成了拐子?”
郑国宝摇头道:“我的好姐姐啊,问题在于,我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什么张大人。”与张居正喝茶,与张四维下棋,申时行的府邸随意出入,这本是京师里二、三流的拐子蒙骗那些外地入京跑官土鳖的习惯说辞。郑国宝想当初是大兴县有名的文混混净街锣,为了挣钱连私盐都敢贩,这种骗子怎么瞒的过他?说来刘正风也是江湖上打滚多少年的人物,没想到却中了这种拙劣的骗术。
“菁姐,你不知道,朝廷里有规矩,参将是不开捐的。”郑国宝为了省事,索性直接说了主题。参将不卖,实授参将更不卖。明朝所谓的捐官,实际就是卖头衔,这里面有很多的制度性条款,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都有严格限制。比如扬州盐商富可敌国,你说若是他们把每年子息九百万,积攒个几年,买个首辅来当?没戏,那个不卖。
武将的官确实是可以捐,比如张四维的弟弟张四教,捐了个龙虎卫指挥佥事,但那是衔,不是官。换句话说,捐的是个空头身份,类似于第二次直奉大战之后的吴佩孚,出入还成大帅,身边还有情报处、秘书处等各个机关,但实际上他还算哪门子大帅?这个捐官也如是,捐来的是头衔,方便往来行商与官府打交道以及豁免赋税,但是想要靠捐官实授武职,那便是妄想。
刘正风一个没衔参将,再加上一个实授的位分,不知所谓的张大人,都足以论证,这个官是假的,这个张大人是骗子。听郑国宝一分析,刘菁也傻了眼,连忙道:“那可怎么办?我爹全指望着这参将的身份镇住嵩山派,若是这是假的,那可怎么好?”
刘家固然是衡山大户,佃户众多,可刘正风对于嵩山派尤其是镇嵩军,还是颇为忌惮。毕竟对方是正规军,自己这是群庄稼人而已,如果发生大规模械斗,即使打赢,怕也要家家戴孝,户户哭丧的局面。光抚恤金就不是个小数目,还和嵩山派彻底抓破了脸。因此得到郑国宝派人送来的密报后,他只是不惜血本抓紧运作这个参将头衔,而没做好撕杀的准备。
郑国宝道:“菁姐别怕,有我在呢。”刘菁一点头,对郑国宝道:“扶我出去,咱们先去揭穿那个拐子,让他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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