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翩梦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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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
总是在说:没人了解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很多时候,连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心里真正的想法,只是很固执地抓着这个理由当成盾牌,防止别人太过接近自
己的内心——那里有些自己不愿正视的东西和情感;可是面对小飞,他什么都
知道,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反而坦然了。
“你真复杂,一下子想那么多东西,读都来不及读,难怪人永远不能互相了
解。”
“如果所有的人都是透明的?那多恐怖!”她伸伸舌头:“我宁愿保有一些
想象空间。”
小飞耸耸肩:“显然我们的想法不同。”
“小雨呢?”
“她等一下才来,刚刚在街上,她说要去买东西,等一下过来和我们会合。”
小楼点点头,突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你说你不参加联考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我不打算长久待在这里当人类,我要回自己的国度去,
等满十六岁就走。”他说得理所当然地。
小楼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说你不想留在这里?”
“嗯。”
“为什么?”她惊问:“那小雨怎么办?你妈妈怎么办?还有……还有我怎
么办?”
小飞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之间也愣了。“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活下
去,我又不能带你们走;小雨有她自己的想法,或许她想留下来也说不定。”
“那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觉得我不适合当人,还是回去当我自己比较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
我并不快乐,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所以要回去。”
他的回答很合情合理,也很理所当然,只是听在小楼的耳里却有说不出的难
过!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看了那么多的书,却无法将他们连贯在一起了:因为小
飞和小雨都是绝对地人性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一般人无异;而书上的妖
精都是平面的,没有生命的!
所以小飞和小雨根本不能算是妖精!
“和你的想象有出入?”他冷笑着问。
“不是有出入,而是完全不同。”她坦白。
他稍稍平复,淡淡地回答:“我在这里生活得太久,已经失去一些原有的特
质了。我并不是不了解这一点,也许,即使我想回去也是做不到的,就和你想
的一样,我和小雨都不能再称之为‘妖精’。”
“那为什么还要回去呢?”她怀着一丝希望说道:“为什么不干脆留下来?
这样大家就不会伤心了?”
“伤心?”他看起来真的很意外:“会有人伤心吗?有必要伤心吗?伤心又
会有多长呢?我在这里十年,对人类失望到极点;人类不懂爱,没有真情,只
会无止无尽地争夺,人类怎么会伤心?人类根本没有心。”
小楼被他说得忘了生气,只是不可思议!“你这样说实在太过份了!”然后
她开始忿怒,“当然会有人伤心!当然有必要伤心!当然会伤心很久!你妈妈
会、小雨会、我会!所有喜欢你、关心你的人都会!我不知道你这么偏激叛逆!”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很容易生气,很不能接受事实。”
“事实你的头!你根本扭曲了一切!”
“我没有扭曲什么,我只是表明我的看法而已。”他有种被冤枉的委屈。
小楼瞪着他许久许久,他脸上的表情是货真价实的,甚至没有半点愤世嫉俗
的成份;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真的是那个样子!
既然那是真正的感觉,又怎么能称之为叛逆?
★ 寒寒 ★她站在花店前,细心地挑选着,准备把最美、最富生命力的盆栽买下
来送给小楼。
如果有机会继续留在人间她想做什么?她想了许久,终于决定开一间小小的
花店,终日和它们相处在一起,把四季芳香的气味送给爱花、爱草的人们。
她当然知道再过不久,她就必须下定决心——是要继续留下来,或是回到妖
精国去?她和小飞都是提早到人间来的,一般的妖精都要等成年之后才会到人
间来先择自己的对象,而他们却在成年之前便溜了出来。
时间快到了,如果她想继续留下来就必须觅得一份真爱,证明自己有成为人
类的资格,否则只有消失一途。
她是有些犹豫的。
真爱难寻。
小飞根本否定了真爱在人间的可能性;她没有他那么偏激,但不得不承认,
那的确是十分难得。
尤其是当她身为异类之时。
“看到喜欢的吗?”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杜辛和一位美丽、十分有气质的女子正站在她的身
后,她有些意外:“杜大哥?”
“远远就看见你在一堆花花草草之间钻来钻去的,怎么?还没挑到喜欢的?”
她的脸立刻红了,羞涩地垂眼:“我正在想事情,没有很专心挑。”
杜辛的眼里满是宠溺怜爱:“一个人出来?”
“不是,和小飞一起出来的,他在前面的咖啡馆里等我。”
“杜辛,怎么不替我介绍一下?”秦亚微笑,并没有忽略杜辛瞬间转变的态
度。
“噢!”他这才想起来她的存在似地笑了笑:“这是何飞雨,她哥哥是我的
家教学生,这是秦亚。”
“秦姊姊好。”小雨轻轻微笑,仍是羞怯地,有些不安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小雨长得好漂亮,长大了一定很迷人!”
杜辛点头,但他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在他的眼里,小雨现在已是绝色!
秦亚拉拉他的衣袖:“走吧!不要打扰人家买东西。”
杜辛只犹豫了一秒:“我们陪她买嘛!更何况我有事找小飞,正好一起过去。”
他根本没理会秦亚微变的神色,转向小雨:“你想买什么?花?还是盆栽?”
“盆栽。”她小声地回答,不敢正视他或她的眼,那直射而来的敌意险些令
她落荒而逃!
她不明白为什么?
这种敌意她已面对过不知道多少次,但象这次这般令她难过是第一次!
怎么有些人就是讨厌她呢?她们才第一次见面,秦亚那明显的敌意实在令她
伤心!
她随便指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我想要它。”
杜辛立刻拿起那盆仙人掌走进店里付钱,留下她惊慌地和秦亚相对,口袋中
的妖妖不安地骚动起来。
秦亚细打量眼前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只有十多岁,大概和小楼差不多大,却
出落得十分清灵秀丽!
若换个时间地点,她是会极度欣赏她的,可惜她出现在错误的时间及地点。
女人的直觉通常很灵,尤其是在关于爱情的时候。
她和杜辛认识其实已有一段时间,但正式交往却是这几个月才开始的,而她
欣赏杜辛则是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刻起。
杜辛看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眼神从来没在她的身上出现过。
这是十分现实的,一旦和自己的利益有所冲突,客观就很难存在。
尽管对一个梦幻般美丽的小女孩产生敌意,是件十分怪异的事。
“小雨几岁了?”她很客气地微笑问道。
“十六。”
“和我外甥女一样大呢!”秦亚很想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垂着眼而不正视她:
“你和杜辛认识很久了?”
“没有,只见过一次,可是和杜伯伯很熟。”她仍是怯怯地,小心翼翼地回
答,心里祈祷杜辛快点出来,好让她能赶快回到小飞及小楼的身边。
在人间这么久了,她仍不习惯与成人说话,他们那种世故与老练的态度,总
让她无所适从,或许小飞的决定是对的,他们并不适合在这里生存。
她有些不安地咬着唇,对自己如此容易动摇的意志感到惊慌——“来了!”
杜辛自店里出来,那盆小小的仙人掌被放进精美的包装礼盒里交到她的手上。
小雨朝他羞怯地笑了笑:“谢谢——”
“走吧!他就在前面不是吗?”杜辛很开心,只看到她那浅浅地笑意,对于
自己能够取悦她而高兴,却浑然不觉身边的秦亚已冷到了极点!
“你和秦小姐不是还有节目吗?有什么事我叫小飞晚上打电话过去好不好?”
“没关系,我们也是要找地方休息的。”
这时候的杜辛几乎已经开始有些讨人厌了!
小雨在心里叹口气,加快脚步往前走,唯一的想法是赶快见到小飞和小楼,
他们一定有办法使场面改观的!
★ 寒寒 ★“那天对杜辛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小飞会那样恶作剧!”何香芸端
了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杜扬道轻笑:“杜辛回去的时候跟我提过,他说小雨养了只异形呢!我怎么
都不知道?
从来没看到过。“她摇头苦笑:”小雨怕妖妖被送去解剖,到哪都藏着它,
我也不知道妖妖到底是什么,小雨刚来的时候就带着它了。“
“这几年,为了他们两个,我看你也吃了不少苦头。”他意有所指地望着她
:“飞鸿和飞雨不是一般孩子,你也一直不肯说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
么?”
她一愣,随即敷衍地笑了笑:“哪是为什么?你太多心了,我只是答应了人
家不说的。
怎么可以违背诺言呢?“
他知道她在闪躲话题,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是却有些伤心。
这么多年了,她连这点都不肯对他据实以报,把他当成外人——想到这里,
不禁自嘲自己真是一厢情愿!
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看不开这个“情”字,唉!自己不长进,又能怨谁
呢?
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和他完全相异的事!
她有些惊心,仿佛担心什么秘密被人揭穿似地不安!
那句:“不是一般的孩子”,说得她背脊冒出了冷汗,明知道他没别的意思,
但仿佛作贼心虚似的,让她惶恐起来!
不会有人发现的,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一家人的秘密!
她这些年来辛苦建立的家庭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她爱那两个孩子,不管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都一样,她重视他们更甚于自己的生命!
这些年来,他的心意她自然是明白的,她也绝不是完全不心动,她知道与他
再婚的话,他会照顾她一辈子的,可是孩子怎么办?
他能接受他们吗?
当初自己是如何地震惊,几乎毁了苦心建立的一切;换了他,又怎能接受并
爱他们呢?
那赌注太大了,她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去和两个孩子赌!
任何事都比不上他们,更何况她现在很满足,她不要改变任何情况!
除了她的孩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香芸?香芸……”
她一愣,回过神来:“什么事?”
杜扬道有些好奇地望着她:“我在说,杜辛想一起替小雨上课,你看怎么样?
反正她明年也一样要考试的。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没什么。”他朝他歉然地笑了笑:“那太麻烦杜辛了,小雨功课一向不错,
我看就不必了。年轻人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怎么好一直耽误他的时间?”
“那可是杜辛他自个儿说的,又没人强迫他。我看他挺喜欢小雨的,他想要
个妹妹想了一辈子了,让他过过瘾也好。”
“这——我要问问小雨的意思,她对陌生人很不习惯的。”
“你别象只老母鸡一样把他们护得紧紧的,小孩子总会长大飞走呀!小雨那
么内向,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他劝道。
何香芸苦笑:“没办法,习惯了,何况他们都还小嘛!”
“小?都十五、六岁啦!说不定早交个男女朋友在街上牵牵小手喽!”
“扬道!”
他轻笑:“你看你,每次提到你那两个宝贝孩子你就保守成这样,现在的小
鬼很进步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十二岁就会写情书了!”
“那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谁叫他有个风流老爸?”她忍不住打趣取笑他。
杜扬道怪叫:“真冤枉,我可是标准的痴情种子,你千万不能污蔑我那神圣
伟大的情操,我等着后人替我立贞节牌坊的!”
何香芸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真有你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笑了。
他望着她那少见发自内心的笑意,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为了她这一笑,他蹉跎了二十多年,这笔烂帐该怎么算?
这些年来,她开店,他为她奔走、筹钱;她买房子,仍是他替她找房子出力,
几年来,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她也从来不欠他任何东西——除了感情。
曾有一次他急了,朝她大吼大叫,她只是泪眼迷朦地对他说:“这辈子我是
还不了欠你的感情债了,你下辈子再来找我讨吧!”
就这样一句话,他又留了下来,想想仿佛有些窝囊,也试过找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