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楚3-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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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巍然而立,山丘似地动也不动,凝视着托在手中的铜鼎,像是在出神思忖着什么。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火光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身上,纤毫毕现。
楚易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呵!
到处坑坑洼洼,一条斜长的刀疤歪歪扭扭,从右额头直达左颊,原本挺拔的鼻梁亦因此崩了一个缺口,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雄厚宽厚的胸膛上,也有一条极深的疤痕,自左肩斜穿右肋,皮肉翻卷,还密密地缝着淡金色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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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细看,右腰、左胯、双腿……浑身上下竟有数十道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整个人竟像是被劈成了数十段后,又重新缝补而成!
那人昂首睥睨,瞥见三人惊怖烦恶的神情,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冷冷的微笑,整张脸登时变得生动起来,桀骜、鄙夷、傲慢……又带了几分淡淡的苍凉。
就算是寻常猛兽,从囚笼中放出来时也是凶狂难当,何况这被囚禁了四千年的第一魔神?
李思思被他那凌厉如电的目光一扫,心底发虚,遍体生寒,双膝一软,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勉强笑道:“神门子弟李思思拜见天帝!天帝复苏,普天同庆,弟子欣幸之至!”恐惧之下,声音竟颤抖变调。
那人木无表情地乜斜着她,眉梢一扬,淡淡道:“欣幸之至?原来你将乔某放在鼎中炙烤煎熬,也是一番良苦用心了?”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颇为悦耳,只是腔调古怪,语音咬字也颇为奇特,与各地方言全然不同,想必是上古语言。
李思思颤声道:“天帝明鉴,弟子只是想借天地洪炉之神力,帮助天帝早日复生,绝无二心……”
“这么说来,这盘中的魂魄与你毫无关系了?”那人右手一探,将紫微星盘抓到手心,在指尖滴溜溜地旋转,双眼冷冷地凝视着她,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李思思脸色惨白如雪,心乱如麻,樱唇翕张,几次欲语还休,终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人淡淡道:“既然如此,留他何用?”双手在紫微星盘上微微一旋。
哧!一道青光脱射而出,冲入天地洪炉熊熊烈火之中,光芒爆舞,发出凄厉刺耳的惨叫。
“七哥!”李思思嘶声大叫,泪水夺眶涌出,猛地跳起身,不顾一切地朝天地洪炉冲去。
那人右手劈空一按,李思思陡然顿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山当头压制,任她拼命挣扎,嘶声呐喊,却再也不能前进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青光在火焰里越来越暗淡,听着惨叫声凄厉不绝……
过了片刻,那缕青光终于湮灭了,凄叫声亦袅袅而散。
那人手掌一松,李思思嗵地坐倒在地,目光空茫,泪水汹汹流淌,不住地喃喃道:“七哥!七哥!”声音低哑,全身颤抖,竟似失去了所有力气。
楚易又惊又骇,百感交集。对于这对兄妹,他虽已恨之入骨,但此刻目睹李玄元神烟灭,李思思悲痛欲绝,他的心底竟涌起莫名的怜悯与悲凉。
可恨人必有可怜处。世间多少痴儿女,归根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一对苦情鸳鸯罢了。
那人冷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这些邪魔宵小,在世间行恶为孽便也罢了,竟然敢自称神门子弟,打着我蚩尤的名号,辱没我的名声,死有余辜。”
楚易心中一震,他果然是上古魔帝蚩尤!但听其话语,竟似对魔门所为颇为厌憎,未免有些出人意料。
“住口!”李思思像是突然醒过神来,抬起头,妙目狂乱愤恨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是蚩尤也罢,盘古也罢,你杀了我七哥,我就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她蓦地一跃而起,尖叫声中,剑光怒舞,火浪如潮,向他狂攻而去。
蚩尤木无表情,避也不避,突然一掌拍出。
轰!满洞红光陡然消散,玉衡剑直没上壁。
李思思惨叫一声,翻身飞跌,一道紫光从体内甩出,悬浮半空,幻化成她真身的模样。
楚易大骇,这妖女修成水火神英,已臻散仙之境,虽然受伤耗损了些实力,但也不至如此不济。
谁想被他这般随手一掌,竟打得元神出窍!
李思思元神摇曳如火,厉声惨叫,蓦地朝匍匐地上的苏璎璎肉身冲去,妄图附体再战。
蚩尤指尖一弹,将那青铜鼎高高抛起,淡然道:“乔某在这鼎中待了四千年,你既然自称神门弟子,那就到这鼎里也待上几千年吧。”
咻的一声轻响,李思思元神如紫雾轻烟,陡然收入鼎中,尖叫声登时断绝。铜鼎铿然落地,正好滚到楚易跟前。
楚易俯身将那铜鼎拾起,心底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想不到李思思机关算尽,竟然落得如此结局!一时间,也不知是悲是喜,是苦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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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先前的诸多疑惑,此刻也都一一了然,他摇头苦笑道:“原来你的元神一直被封镇在这铜鼎之内。而石蛋中的,不过是你重新缝合的肉躯。我费尽心力,想要收齐六宝,平定大劫,阻止你重生,想不到竟千里迢迢、亲手将你送到鲲鱼肚内,又亲自解印开封,让你灵肉合一,重生于世……”
越说越觉滑稽荒诞,世事无常,悲苦交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蚩尤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神色古怪,嘿然笑道:“小子,你诞生于世,进京赶考,途中救了狐女。她为了报答恩情,助你科考,却一同卷入道魔纷争,脱胎换骨,成了散仙之体。而后闯秦陵,得异宝,修炼五族之术。返长安,斗妖魔……最终来到此处。这一切,你以为都只是机缘巧合吗?”
楚易心中大凛,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沉声道:“你说什么?难道这一切都在你计算之中?难道……难道小仙当真是你与那魔门圣女的后代,她与我相识、相知,都不过……不过是为了利用我?”
说到最后一句时,心中痛如刀绞,竟连气也喘不过来!
蚩尤一愣,哈哈狂笑道:“小子,原以为你有些识见,原来也不过如此!小仙确实是我六十九代孙,但你以为她真的知道此事吗?凭她一人之力,真能将一切安排得如此丝丝入扣吗?莫说是她,天下又有谁能将一切布置得这般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楚易被他这般劈头笑骂,心中反而大松,旋即又涌起羞惭之意。小仙待他情深义重,连性命都可不要,自己却对她生出这等疑虑,实在是太也不该。
当下楚易略一凝神,冷笑道:“那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楚某降临人世,与小仙相识,乃至所做的一切,都是冥冥天定,为了助你复活重生吗?”
蚩尤嘿然一笑,淡淡道:“千秋一场梦,世事一盘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何独你我?乔某元神封于混沌体内,肉身藏于鲲鱼腹中,诚然是有人早已计算精确,为了让我四千年后能重生复活。但那人纵有通天本事,又怎能算准四千年后发生的一切?只能说天意如此。”
“你说的‘那人’是谁?”楚易忍不住转头朝洞外的石女瞟去,道,“是那位魔门圣女吗?”
蚩尤转头望向那石女,神容似悲似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大步走去。
情人树沙沙作响,红果摇曳。远远望去,那石女微笑端坐,光影中,神情如此温柔、静谧而美丽,仿佛从未睡去,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四千年的春秋,斗转星移,海枯石烂,情人树开花结果,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然而她却见不着了。
所谓近乡情怯,所谓天涯咫尺,二十丈的距离,蚩尤却像是走过了整整一生。然而此间相隔,又何止是生生世世?
当此刻,他终于缓缓蹲下身,轻轻地抚摩着那张俏丽如初的脸,张口想要呼唤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甜蜜、痛楚、凄凉、悲喜、幸福……交织成汹涌的柔情,扼住了他的咽喉,锥心彻骨,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手摩挲着那冰冷而坚硬的石头,仿佛依旧是那温软而滑腻的肌肤。那紧闭着的细密的睫毛,那细致小巧的耳垂,那饱满优美的唇瓣……一切栩栩如生,宛如昨日。
他抚摩着,想要看得更仔细些,视线却忽然变得模糊了,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像烈火一样地烧灼着。
乔家男儿流血不流泪,但是四千年了,当累积的思念与悲恸像春江怒水一样决堤奔流,纵然是钢筋铁骨,纵然是三山五岳,纵然是他,也抵挡不住那缠绵汹涌的阵痛。
“妾居昆仑山,君住东海上。相隔万里遥,咫尺一梦长。游鱼传尺素,春水寄相思。一掬多少泪,问君知不知?”
恍惚中,仿佛听见那首久远的歌谣。海浪轻摇,篝火明灭,仿佛又枕在她的腿上,看着她笑吟吟的脸,听她低低地哼唱着。
仿佛又听见海风,听见心跳,听见她笑着说:“傻瓜,你知道海水为什么这么咸吗?因为每一滴都是我想你的眼泪。”
而他此刻知道,只有一颗泪水没有流入东海。它凝结在她的脸上,沉淀在四千年的岁月长河里,化作了晶石。
从此埋藏在他的心底,生生世世,再也不能融化。
此时洞内火焰已尽数熄灭,碎石满地,一片狼藉。
朱雀、玄武一立一伏,碧睛、红眼滴溜溜四下打转儿,大气不敢出,偶尔呜鸣几声,也是怯生生地极尽可怜之态。
楚易双掌抵在苏曼如后心,白汽蒸腾,冰块渐渐融化。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她双颊越来越红,身躯一颤,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绿幽幽的浆液,恶臭刺鼻。
一条七彩斑斓的小蜈蚣从浆液中挣扎着弹了出来,歪歪扭扭地爬了几步,突然蜷缩一团,再不动弹。
苏曼如又干呕了一阵,娇喘吁吁,迷蒙的眼波渐转清澈,低声道:“楚王爷,多谢你啦!”闭上眼,继续端坐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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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虫既出,楚易如释重负,又转而替昏迷不醒的苏璎璎把脉察探。
这小妮子气脉正常,只是昏昏沉睡,想必被李思思窃据肉身后,连日奔波,太过辛劳,一时半刻仍难以醒转。
转眼望去,蚩尤依旧抱着那石女,仰头怔怔地看着满壁文字,动也不动,始终不理会自己三人,楚易心中又疑又奇,不知这魔头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不知何以,对这传说中穷凶极恶的魔门天帝,他竟是敬畏多于厌惧,想起那石女对蚩尤的一番痴情,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感怀。
旋即又想,那石女既是魔门“圣女”,与蚩尤渊源至深,自当不会是什么善类,自己这般滥施同情,倒有些迂腐如东郭先生了。
当下楚易站起身,朗声道:“蚩尤!正邪不两立,楚某误将你放出,已铸成大错,今日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连叫了几遍,蚩尤仿佛才听见,转过头,扬眉嘿然笑道:“正邪不两立?这么说来,你自诩是正,而我是邪了?”
楚易沉声道:“公道自在人心,正邪自有天定。还用我说吗?”
蚩尤起身哈哈大笑道:“哦?那么敢问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公道’?什么又是‘天定’?在你看来,当今之世,那些所谓道佛正门,便是‘正’吗?他们所代表的便是公道吗?”
楚易一怔,想起李木甫、张思道、齐雨蕉等人的所作所为,迟疑道:“大河滔滔,难免泥沙俱下。道佛各门之中,自不免有些害群之马……”
蚩尤截口笑道:“那么魔门左道便是‘邪’了?倘若如此,小子你又为何与魔门妖女、蚩尤后人如胶似漆?又为接位天仙门主,自甘堕落,屡屡帮着她们与道佛各门作对?”
楚易脸上一烫,道:“有害群之马,自然也有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况且她们纵然有过,但本性纯良,有心改悔,也算瑕不掩瑜,阁下又岂能以偏概全?”
蚩尤笑道:“好一个以偏概全!但在天下人眼中,你收纳的这些妖女,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十恶不赦?何以单凭你一张嘴,就成了瑕不掩瑜的好人了?你的所作所为,又算得上什么公道?”
他顿了顿,微笑道:“所以归根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介好色偏私的魔门小辈罢了,又怎敢自称‘正道’,在你祖师爷面前作大义凛然之状?”
楚易被他这般咄咄逼人地诘问挖苦,竟微觉理亏,难以辩驳,“哼”了一声,怫然道:“正邪是非,自有公论。楚某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又何必与你这魔头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公论?”
蚩尤哈哈大笑道:“小子,你饱读诗书,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成王败寇吗?所谓公论不过是众口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