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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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在三老爷还在时就掌过家,雷霆手段把丫鬟婆子都治得服服帖帖的,家中老仆偶有提及,都说刘氏的本事比周氏还要强上几分。刘氏念佛茹素多年,无心家中琐事,叫周氏求了几次,念及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又想到她在臻彻的事上帮了许多,勉为其难答应替周氏管上一管。
这段日子,正是周氏在与刘氏交接,稳稳过了年再说其他的。
另一样事情,叫臻璇拧了眉头。
送亲的傅四爷病倒了,一走数月,北地寒冷,忧心傅凌遥的将来,内外相煎,叫素来身强体壮的傅四爷病了。这事是从大早上送腊八粥到裴家的傅家婆子口里传出来的,具体如何却不知晓。而口信传回甬州,可见这病是在入冬前就染上了。
这个意外给即将到来的新年布了阴霾,臻璇担心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问了梨合庆安堂里的情况,眼瞧着快到中午,臻璇便叫人送了李嬷嬷和梨合出去。
中午喝了些腊八粥,又使人送了一碗去给杜越娘,即便是喝不进去多少,讨了彩头也是好的。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领了红包,各个都喜笑颜开。
执画拿着她的那一份回了自个儿屋里,打开收着银钱的小袋子,里头装着这几个月的俸钱和赏钱,她并在一起数了数,觉得够让家里过个好年了,她满心欢喜。
执棋进来,见执画笑得满足,也不禁露了笑容:“打算什么时候捎回去?”
执画闻言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我想抽空去买些料子,给我爹娘和弟妹都做身新衣服,替我娘买些胭脂,再买些肉,三十夜里添了菜。”
执棋在执画边上坐下,凑过去看了一眼钱袋子,笑道:“剩下的存着给你弟弟娶媳妇?”
“是呀!”执画把钱袋子收了回去,“他年纪也不小了,我要多帮他攒一些。我一会去求了奶奶,后日我休假时上街一趟。”
两人正说着,门板被轻轻敲了两声。
执棋问了一句,知道是贺妈妈来了,便起身去开了门。
贺妈妈是来寻执棋的,见执画也在,扭捏着不肯坐下。
执画看出来贺妈妈对她有些顾忌,只是她心情好,什么都没说,笑着出去了。刚走到正屋外头,突然想起落了东西在房间里,又扭头折了回来。
想到贺妈妈在里头,执画在门口停了步子,正要清清嗓子提醒,却听见贺妈妈的声音传了出来。
“姑娘,实在是手头紧,这才腆着脸来向姑娘借一些。”
执画闻言不由皱了眉头,一把推开门进去了,见贺妈妈扭头望了过来,她靠着门板笑道:“妈妈,今日奶奶才发赏钱,忘了你的那份吗?这刚领了赏钱就手头紧了,传出去还当是我们奶奶小气呢!”
贺妈妈红了脸,讨好地唤了一声:“执画姑娘……”
执画蹬蹬走到她跟前:“旁的就不说了,妈妈上几个月一共借了执棋的八两银子什么时候还上?”
执棋冲执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多说。
执画却不肯,道:“妈妈,我们都是做奴才的。虽说是一等,比其他二等、三等的体面些,多些赏钱,但也有自个儿的难处。妈妈是不是觉得,执棋老子娘都是主子面前得脸的,她不缺钱,才一次又一次的来借呢?八两银子,不是天大的事,也够外头穷苦人家吃用大半年的。执棋的俸钱多少你也知道,这一点一点攒下来。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妈妈说呢?”
贺妈妈叫执画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尴尬不已,扯了几句别的就先走了。
执棋拉了执画坐下,叹气道:“你这脾气呀!我晓得你为了我好,我们只说不借不是好了吗?何必这么为难她。”
“我知道你心软。”执画冲房门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借她,可不是帮她。贺妈妈的钱去了哪里,谁都知道的。贺二那个人,除了赌还是赌,那就是个无底洞。上一回刚叫昼锦和云在罚了,这一转头又进了赌坊。要我说啊,就应该叫贺二还不上赌资,叫人狠狠打上一顿才好。”
执棋不愿多言贺妈妈的家事,劝了执画几句,又道:“你不是要去和奶奶说出门的事吗?”
“啊呀,你不提我都要忘记了。”执画起身整了整衣衫,“我去奶奶那儿了,贺妈妈要是再来,你可别借她。”
执画进了东次间,臻璇正坐在书桌旁抄着经书,她放缓了步子,立在了一旁。
臻璇抄了半个多时辰,不由肩酸,放下了笔揉了揉。
执画过去换了一盏热茶,又替臻璇揉肩:“奶奶,后日奴婢可否上街一趟?想替家里买些东西。”
臻璇晓得执画家中情况,道:“杏绫的老子娘都在裴府里当差,她也想买一些送回去,你们两个一道去吧。有个人作伴,我也放心一些。”
“那敢情好,杏绫一手好针线,叫她给奴婢琢磨琢磨,给家里做什么款式的衣服。”执画笑着应了,说完,又想起贺妈妈的事,有些犹豫地道,“奶奶,贺妈妈刚才跟执棋借银子。”
256章 腊月(三)
臻璇正在吃茶,听了此话略顿了顿,等着执画往下说。
执画把来龙去脉仔细说了,道:“不是奴婢爱嚼舌根,贺二那人实在爱赌,贺妈妈每个月的俸钱都叫他输光了,这眼瞅着要过年了,越发是赌得厉害。我怕贺妈妈借不到银子,贺二急了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对于贺二那人,臻璇全然无好感。而贺妈妈,平日里做事还算稳当,在郑氏跟前也得了几分信任。
臻璇放下茶盏,点头道:“这事我记在心上了。”
执画见此,也不再多说,心里想着后日出门的事,脸上带了几分笑容。
陈妈妈进来,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般高兴,有什么好事与我们也说道说道。”
执画莞尔,不瞒着,说了要出门的事。
陈妈妈感慨道:“到底是要过年了。”
臻璇请了陈妈妈坐下,问道:“妈妈寻我有事?”
陈妈妈闻言略有些尴尬,看了执画一眼。
执画一怔,以为陈妈妈说的事不方便她听,想寻个借口出去,谁知陈妈妈先开了口。
“刚才,贺妈妈与奴婢借钱嘞。”陈妈妈干笑了两声,看着执画道,“在姑娘那儿吃了闭门羹,换着人借呢。”
执画紧着眉头,轻声问道:“妈妈,刚才动静有这么大?”
陈妈妈点点头:“院子里都听见了。这会儿,但凡手上有点闲钱的都躲着贺妈妈。”
执画倒也不怕旁人听见,转着眼道:“是不该借了她。”
陈妈妈没有接执画的话。只与臻璇道:“外院那些男人,哪个没点儿恶癖。赌钱的喝酒的找姑娘的,多的去了。只要别惹到后院来,本也同女眷们没什么关系。”
臻璇琢磨着陈妈妈的话。陈妈妈是好意,一来是提醒她贺妈妈在做的这些事体,二来怕她贸贸然管到前头去了叫人说臻璇手长,平白惹了闲话。
臻璇颔首,笑着道:“前头的事自有前头的管事管着。也是因为贺妈妈在天一院里做事,才有了这一茬。执画刚也与我说呢。就怕万一没借到银子,贺二在外头发狠撒泼是与我们无关,若是到天一院来寻贺妈妈,就不怪我们不客气了。”
陈妈妈也是这个意思。
执画听了,便道:“那奴婢一会传个话给云在,盯着贺二,决不让他再跑到天一院外头来撒野了。”
贺妈妈整整一日都借不到钱,整个人都奄奄的。
杏绫送了查先生刚给杜越娘换的方子过去,就见她歪在屋里,杏绫与贺妈妈打了个招呼。放下东西就走了。
初十一大早,执画与杏绫拿了臻璇的对牌,相携出门去了。
臻璇支着下巴翻看着张管事昨日送来的胭脂铺子的账册,她的心思倒不在那对错上,只想着等下个月,罗正安接了这铺子之后。到底要如何经营才好。
中午时夏颐卿回来,见桌上摊着账册,知道臻璇这是头一回做铺子的东家,心里没有底。
臻璇见夏颐卿的视线落在了账本上,她垂首,长长的睫毛微颤,轻声道:“原本想过的,虽然我是新手,但这是老铺子了,还是做这胭脂生意。我不用操太多心,应该也能顺利经营。可有时又想,虽然是同样的东西同样的铺子,可换了东家换了掌柜,会不会就做不起来了。二爷。我是不是太瞻前顾后了一些?”
夏颐卿是个出色的商人,臻璇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说不上瞻前顾后。”夏颐卿揽了臻璇一道坐下,他明白臻璇这种担忧,这种担忧他甚至是熟悉的,想起从前事,他多少有些感慨,“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咦?”臻璇惊讶,抬眸去看夏颐卿,对方的眼底几分怀念几分了然,似是在回忆从前。
“夏家做了百年的生意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学看帐学做买卖,我从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难的。直到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把其中的几家铺子全部交给了我去做。”夏颐卿说得很慢,抿了一口茶,才又继续道,“没有换生意,也没有换管事,除了管理者从父亲换成我之外,什么都是一样的。那半年多,我每天都很紧张,怕铺子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怕管不好铺子叫父亲失望。我也想了很多,是固守成规还是开辟新的路子,很多计划在脑海里,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后来呢?”
“每月对账时,看着那数字,才会略略松一口气。如此过了半年,生意稳中有升,这才敢小试着改变一些东西。”夏颐卿握住了臻璇的手,十指相交,宽慰道,“那时的我,也就和现在的你一般大。”
臻璇的心一紧,不知怎么的,她倏地觉得心痛,没有抽出被握住的手,反而回握感受他的指节分明。
她想,她能懂那时候夏颐卿的压力。
郑氏只夏颐卿一个儿子,况且夏家又只有嫡长才能管了家族产业管了皇家生意,夏颐卿无路可退,只能顶着压力,一日日做,直到用那些成绩来给自己增加信心。
驰骋商场的生意人,也是一步步坚持下来的。只有迈过去这些磨难,再回头看时,才会恍然已是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了。
而这些往事心境,夏颐卿从未向谁提及,与长辈说,就像是软弱了退缩了,与朋友说,亦不合适,似乎也只能同枕边人去述说。
屋里的丫鬟都已经避了出去,臻璇也顾不上羞涩,慢慢将头靠在夏颐卿肩上。
夏颐卿的那些努力的过往,臻璇没有经历,却也想在他偶尔回忆起的时候,能给一份温暖一份体贴。
“你的胭脂铺子……”
隔了许久,夏颐卿先开口说了话,臻璇转头看他,对上那温柔双眸,脸颊微微染红:“二爷说什么?”
“城里的女人们一般如何买胭脂?”
如何买?
臻璇微怔,知道这是夏颐卿在指点她,她仔细思考起来。
城中女眷买胭脂,路子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大户人家多有长期订购商户的娘子送进去给女眷们挑选,极少有自个儿上街买的,就如她从前在闺中时一样,那些胭脂都是公中份例,姐妹们用的全是一个铺子的东西,铺子出了新玩意送进府里来,周氏那儿管胭脂采买的妈妈会一一分到太太、奶奶、小姐们的手中,若是喜欢了就报上去,自会备好了送来。
穷苦人家的女儿用不起好胭脂,平日里节俭,好不容易攒些碎钱向走街串巷的货郎购买,挽墨没有被卖进来之前帮着家里挑过货担儿,臻璇有听她提起过。
而一些小商小户的女眷又是不同的。她们平日里出入随意些,手上也有些闲钱,看不上货郎的东西,就喜欢上铺子里买些胭脂花露。另有大户人家的丫鬟,除了上头赏下来的,偶尔在出门时也会买一些,执画这一回就想买了送给她的娘和妹妹。
想清楚了这些,臻璇再回想前几次去铺子里的时候,所见到的在选购的娘子姑娘们的打扮,倒都和她的这番想法吻合。
臻璇理了理思路,想这些与夏颐卿说了。
夏颐卿弯了唇角,指着账册说与臻璇听:“你来看,铺子里虽然是好的差的都有,但每月的进货出货,流动得多的,都是价格适中的胭脂。”
臻璇凑过去看,果不其然,铺子里很少进价格高的东西,也几乎卖不动;而便宜的有一些,也能卖一些;出入最多的便是那价格适中的,有几样臻璇认得,上一回去铺子里时张掌柜的拿给她试用过,其中一种桃绫也买过一瓶。
接管了铺子之后,并不需要多调整什么,要根据城里的流行上一些胭脂色,记着这价格的布局,应当还是稳妥的。等罗正安懂了胭脂,后头的事也能水到渠成。
有夏颐卿领路,臻璇踏实了许多,抿唇笑着对夏颐卿道:“谢谢。”
用了午饭,夏颐卿出去了,臻璇回内室小憩,多睡了一会,到了申初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