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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凤隐龙藏-第36部分

小说: 凤隐龙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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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时,这样一句平常的询问,如灌顶的醍醐,突然使他感觉眼前的男人不但是大唐的天子,不但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而且还是自己的父亲。心中突然涌起强烈得连他自己也感到震惊的依恋与仰慕,紧紧握著皇帝的手,希烈在榻前缓缓跪了下去,答问所问:〃现在我该叫你皇上吗?〃
  〃叫父皇吧,我喜欢听。〃皇帝说著,抽回手,用食指和中指把希烈的下巴抬起来。少年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皇帝的眉微微扬了起来,〃瞧你这样子,像是谁欺负你。你是我的儿子,等祭天过後就是大唐的储君,谁敢给你委屈受?〃
  〃没有。只是父皇的手很瘦,很冷。〃这句话奇怪之极,大臣们听得奇怪,皇帝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地轻抚希烈的头发。
  待眼中泪光干涸,希烈忽然仰脸一笑。他生得清逸非常,这一笑灿烂夺目,皇帝竟不由得失神。
  希烈轻轻放开皇帝的手,昂然起身,回头直视李诩:〃我知道你想我死。〃
  满殿惧惊。临场突然的发难出乎荣王一党的意料,也出乎保皇一党的意料。希烈淡淡微笑,一步步走向李诩:〃可惜有些事你绝不会懂。〃
  〃皇子的话,臣不懂。〃李诩垂著眼皮。
  〃褚连城是谁杀的?今天的滴血认亲是谁提出来的?〃
  〃褚连城之死臣不知,滴血认亲是满朝文武的公议。〃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希烈盯著他,眼中浮起一缕尖锐的嘲讽之色,〃你杀死褚连城,不但为重提滴血认亲起开端,更深的用心是要用褚连城震摄我。你想让我以为你已有足够的把握今天置我於死地,然後我会慌乱,甚至为了保命做出逃跑或者别的蠢事来,那你就真的称心如意了。可惜棋差一招,我哪儿也没有去,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了。〃
  〃皇子的话太重,臣受不起。〃李诩弯腰深施一礼。
  〃皇上!太後!〃荣王面容不悦,哼了一声看向皇帝和皇太後。
  皇太後想说什麽,皇帝却挥了挥手,示意荣王退开。皇太後看了皇帝一眼,不再出声,荣王只得忍辱退回去。
  〃找到我,告诉我皇子身份的是褚连城,保护我,带我回长安的人也是褚连城,他死了,我当然也害怕。你可知道我为什麽仍然出现在这里?〃希烈的声音不响,却铿然有力,〃因为做了章家十几年的少爷,我不敢相信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究竟从哪里来,我是不是真的是大唐的皇子?我也想要看看,有没有人真的胆敢在大明宫里置大唐的皇子於死地!〃
  大明宫中静寂如死,只有希烈的声音震响,他忽然轻笑出声:〃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不管我是不是皇子,不管你能不能把我击败成为皇储,凤公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的。〃他脸上突然浮起一抹极轻蔑怜悯的神态,〃你把与他姓氏相合的凤凰纹到下体,宽衣解带展示给他看,他却不肯假以辞色的那日你便该明白,你是没有一分机会的。就算我今天死在这儿。。。。。。呵,也是没有用的。。。。。。他根本就不要你。〃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那晚被制纹身是李诩的奇耻大辱,再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被揭穿。如此丑事一旦被揭穿,就算希烈被证实不是皇子处死,他也再没有机会角力皇储之争。这一击实在太多狠辣阴毒,李诩城府深沈,性子却极骄傲,一时间羞愤欲死与失去皇储争夺权的绝望齐齐涌至心头,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股血气上冲,喉间便是一阵腥甜。
  〃诩儿!〃荣王慌忙扶住李诩,朝服上已被李诩喷上一口血。
  大明宫中一阵大乱,希烈却是一派云淡风清,回转塌边跪下,仰脸看著皇帝,脊背挺得笔直:〃请皇上即刻行滴血认清之典吧。滴过血,是与不是就清楚了。万一。。。。。。万一不是。。。。。。〃清逸的脸上闪过一丝恬淡笑意,深深伏下身子。
  皇帝看著他的目光复杂许多,喃喃:〃皇儿,你好,你很好啊。。。。。。〃一伸手,〃来人,取刀来!〃
  两名太监分别奉上一只盛著清水的玉碗和一对儿镶有明珠的匕首。
  希烈拿起其中一只匕首用力插进榻前木几中,〃我有一事请皇上恩准:今日滴血大典过後,谁再对我身世有异,当如此几。〃
  滴血认亲时,大多双方同时割破手指,将血滴入水中。他将匕首插进几中,又提出这样的要求,颇出人意料。但身世之争烦扰了近两个月,也的确是不胜扰人。今天滴血认亲之後,此事也的确不宜再反复重提。
  皇帝点头道:〃准。〃
  〃谢皇上。〃希烈感激地叩了个头,拿起另一只匕首,割破手指,看著血珠落进水里,希烈不将匕首递给皇帝,却仰脸强笑:〃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无论我是不是皇子,请皇上再抱我一抱。〃
  皇帝深深注视著他:〃朕心里清楚,你是朕的儿子。〃
  〃请皇上抱我一下。〃希烈又要求了一遍,神情近乎执拗。碗中的血滴已要荡开。皇帝无奈地微微摇首,稍稍坐直一点身体张开了手臂。一缕孩子气的微笑绽在希烈脸上,仿佛皇帝答应抱他这一下便是天下间最满足的事。搂著这具单薄的身体,皇帝心里一阵疼惜,不由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忽然有一滴极热的液体滴在皇帝脖颈里。他以为是泪,却立刻发现不对劲儿,一股淡淡的腥味悄然浮起。他大惊之下一把推开希烈,希烈的脸已成青白之色,乌血从嘴角、鼻孔、耳中缓缓淌出。
  〃御医!御医!〃皇太後和皇帝齐声惊呼。御医就候在殿外,进殿一看这情形,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奔至榻前,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上前探脉。
  〃我不想。。。。。。不想死啊。。。。。。〃希烈用惊恐又茫然的目光望著皇帝,痉挛著吐出一句低语,年轻的眼中充满了对生的依恋和枉死的不甘,一只手紧紧抓著皇帝的手,另一只攀在皇帝衣袖上,仿佛在祈求著什麽。
  皇帝一只手紧紧抓著他的手,另一手剧颤著指住御医:〃快!快啊。。。。。。〃
  略一探脉,御医向侍卫交待一声,那侍卫飞奔去取可解百毒的〃天华丹露〃。御医颤声道:〃皇上,皇子中的毒性极烈,只怕。。。。。。只怕。。。。。。〃吃皇帝阴冷一瞥,吓得哆嗦了一下长伏在地,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父皇。。。。。。〃希烈痛得全身痉挛,牢牢抓著皇帝的手却不肯放。
  〃朕在这儿!皇儿,朕在这儿!〃皇帝双眼血红,抱著希烈的头,〃给朕好好支持著,一会儿解药就到。。。。。。〃
  〃其实。。。。。。我心里是怨恨你的。。。。。。〃希烈仰望著皇帝忧急如焚的面容,乌青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惨然笑意,〃如果父皇还有许多儿子,就不会找我也不会要我了。。。。。。父皇,你当初为什麽。。。。。。为什麽不要我。。。。。。〃
  这句话似在皇帝心头斩了一刀,皇帝面容一阵扭曲,仰面发出一声悲嘶。
  〃我想回家。。。。。。回凤阳的家。。。。。。回家。。。。。。〃轻喃著,希烈眼中的依恋和不甘渐渐涣散,两颗泪珠凝在眼角,抓著皇帝衣袖的手慢慢垂下去。
  大唐失落十几年後回归的皇子,皇帝膝下仅存的皇子没有等到御医调来的解毒药丸,毒发身亡在滴血认亲的刀下。
  御医捧著侍卫送上来的药丸,颤声说:〃皇上。。。。。。殿下已。。。。。。已。。。。。。〃
  〃灌药!〃皇帝木然道。
  药丸粉碎,用水和开,灌进乌紫的嘴里。人已气绝,哪里能灌得进去药,药灌进嘴里,立刻就溢出来,用手绢擦干,再灌,药汁仍然一个劲儿往外溢,一口也灌不进去。皇帝面容肃杀,抓著希烈的手坐在榻上,背佝偻得更厉害。
  今天的大明宫中风云变色,但再也没有什麽比这个变故更震撼。
  眼见得抓在掌心的手越来越冷,皇帝突然手按心窝,眼中滚滚落下泪来。默默流了一会儿泪,皇帝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到後来咳得伏在榻上直不起头。皇太後早已哭成泪人,抚著皇帝的背,眼角余光碰到希烈尸身,忍不住放声悲泣。
  皇帝一面咳,厉声吩咐:〃给朕牵一只狗来!〃
  不多时,一只浑身黑亮的狗被牵进大明宫来。皇帝踉跄著下塌,握住几上的匕首运了几次力才拔下来,一刀斩在狗背上。那狗悲呜一声,被侍卫牢牢按住挣扎不得。只挣了不几下,狗七窍中流出乌血毒发身亡。
  皇帝转脸看向大臣们,一向疲倦的眼中射出摄人的寒光。大臣们扑扑通通跪了一地,群臣噤弱寒蝉、人人自危。皇帝的眼光最後定在荣王与李诩身上,两人浑身直冒冷汗,李诩牙齿打战,颤声道:〃臣。。。。。。臣。。。。。。〃
  〃剥去他衣服!〃皇帝厉喝,〃请母後回避。〃
  皇太後哭得已经坐不住,被宫女扶著退到後面去了。两名侍卫冲进来,三下五除二剥掉李诩衣服,只见雪白的双腿之间伏著一只栩栩如生的五彩凤凰,金睛怒目,振翅欲飞,辉煌尾翼自性器拖往後,在臀部洒开。
  李诩羞愤欲死,双眼紧闭,满口钢牙几乎咬碎。
  〃败坏沦常,私纹禁物!你,你。。。。。。这凤凰也是你能纹的!?〃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著李诩怒喝:〃来人!将他打入牢中,先替朕将这东西给抹去!其余诸臣皆留在大明宫偏殿中待诏,此事察清前,谁也不准妄离一步!〃
  谁也不敢出一声,荣王不敢为儿子求情,深伏在地上只是不停叩首。
  皇帝喘息著,越抖越厉害,手捂胸口,突然慢慢软倒。太监总管早吓得腿软了,挣扎著扑上来抱住皇帝,哭叫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章节貌似是乱的,但内容是正确的。。。。。。
  
  第 32 章 伴君幽独
  
  一星如月,十八名骑士风驰电掣般奔驰在通往长安的大道上。一侧是开阔平野,另一侧是逆流的江水。冰开雪化,春水奔流,夜风却仍是冷峭如刀,马上骑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满面尘土,容色憔悴。他们胯下所乘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中途换了三次马,日夜不停狂奔六百里,但谁也不敢稍微休息一下。
  马队最前方,独臂控缰的一教之主正策马狂奔。
  从关风岭到长安,千里奔途还是小事,长安城中如今的局面更令人堪忧。保皇党一脉以褚连城为第一智囊,多年来依赖成了习惯,褚连城突然暴死,阵脚必然大乱。唯今可以期望的只有皇帝的智慧和手腕。。。。。。希望希烈能撑到他去。
  凤三猛地一夹马腹,疲惫至极的奔马只得更卖命地狂奔。
  晨曦照亮大地的时候,定风寺出现在远方天际中。入得寺去,寺中却无人。凤三心头一凛,拨转马头西入长安。
  把褚连城给他的金牌在城门口亮了一下,一行人飞骑入城。
  春日的阳光下,满城皆是缟素。
  胸口如被塞了一捧雪,凤三打个机灵,猛地勒住缰绳!
  风从金水桥上吹过来,水气氤氲,让他的视线一阵模糊。其时,挑担的担夫正甩著胳膊从桥上经过,卖花的姑娘挎著小篮子二、三成群嘻笑而过,一顶青衣轿子上了桥,又下去,打把式卖艺的推著车子经过。。。。。。凤三策马立在桥头,昂头眺望皇宫的方向,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垮下去。
  〃公子,〃一名下属小声道,〃属下去打听。。。。。。〃
  凤三既不答应,也不阻止,继续保持著眺望的姿势。他不表态,那名属下不敢妄动,只好退回去,安静等待吩咐。
  马已疲累不堪,偶然打个响鼻,懒洋洋站著一动不动。
  一白一黄两只蝴蝶飞过来,绕著马蹄左右飞舞,盘旋了一阵,翩然飞起,却又欲去还留,恋恋不舍地飞舞了一会儿,终於飘然离去。
  蝴蝶不知道为什麽闻到了青草野花的香味却饮不到蜜,马儿也是迷惑的,它不知道为什麽要日夜不停跑那麽远的路,也不知道为什麽现在要呆在这里一动不动,更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吃到草料饮到清水。
  太阳照在身上,凤三只觉得奇冷入骨。
  突然想起上元灯节的夜里,灯市如昼,素月失色,平凡至极的面孔上一双漆黑眼眸,亮如星,明如水。。。。。。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滚烫的肌肤贴在一处,颤栗般的轻颤从皮肤漫延至骨髓。。。。。。希烈说:〃要离开你,我忽然也有点後悔。〃
  灼热的眼神,赤裸裸的贪恋和不舍,离开一步,眼神就狂热一分,毒入骨髓般的爱恋仰慕。。。。。。那时为何不拖住他强行离开?明知,希烈要的从来不是权势富贵,仇与怨,他一肩担著就是了,怎麽会被希烈迷惑了心智,把希烈一个人留在长安?什麽〃你若是!翔九天的火凤,我便要做凌驾云霄的金龙〃,若无命在,一切又有什麽意义?
  已尝过一次失去的滋味,竟然还会放手,凤三啊凤三,你何其蠢也!
  〃教主!〃惊见一丝血丝溢出凤三嘴角,凤三身旁的骑士不由低呼出口,连忌口也忘了,直呼出〃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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