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妃君子-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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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年突厥与大周势同水火,关隘如同天堑,怎么有人轻飘飘便能潜入大周境内?师兄查过,找到了堂兄的一具尸体,那伤口是被银丝锁喉,这种东西,不是突厥人善用的弓箭弯刀。
“柳大人几句溜须拍马,便扶摇直上了。真是容易。”散朝后,柳行素听到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调调。
她不耐烦地转身,只见卫峥横眉冷对,一袭对襟朱子深衣,官帽竹簪束发,嘲讽地笑看着自己。
柳行素知道卫峥这怪脾气,正要辩驳两句,卫峥身后徐徐走出银边金绣蟒袍的太子殿下,面无波澜地看了他二人一眼,便沿着台阶越过去,一言不发。
她可是洋洋洒洒给他写了近千字的“情书”,这人怎么愈发无动于衷了?
卫峥见她望着太子的背影,眼神“缠缠绵绵”,一阵恶寒,冷笑道:“歪门邪道终非正途,爬得高,只怕跌下来时……”
他也不说后边的话,将柳行素损完了便走。
真是,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
柳行素不快,收拢了衣袖回柳府。
齐檐生的一树高的海棠,花放如雪,轻红浅碧冉冉地婆娑着,几处染柳烟浓。
她在集市上溜达了一个时辰,玩得一身香汗才归府,岂料前脚方踏入内院,小春便从里边飞奔了出来,恶寒地抱着手臂,“大人,不好了,她们、她们……”
她们?柳行素描着黛的眉毛耸了耸,柳府稀稀落落几个家仆,不是看门就是扫地,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正当她这么想着,却见那回廊里脚步齐整地飘出十几个美人儿来。
衣香鬓影,环肥燕瘦……个个殷切地摇着手里的绢纱,“大人”“柳大人”娇媚入骨地唤个不停。
柳行素惊呆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这群美人犹如几十年没见过男人的饿虎,见到柳行素便热情地飞奔过来,柳行素犹如一根被钉在泥巴里的木头桩子,傻傻地等这群女人来摸上摸下,她气得两颊冒火,“滚!”
那群美人被震开了。
柳行素恼火地沉声道:“你们、这群伤风败俗的,哪里来的?”
一见男人就摸,还有没有王法?就算她是个假男人,可也不至于……
“大人?”一个牡丹妆的美人被柳行素一凶,愣了愣,“大人,我们都是清白人家的,不是烟花地里的女人。”
“不管了不管了,我不管你们哪里出身,你们就说,是谁让你们来的?”她问出口时,“白慕熙”三个字先跳进了脑海,难道是为了气她那封信?不可能啊,他自己也是个不近女色的,哪里来的这么多妖艳美人。
牡丹妆的美人痴痴微笑,“我是礼部徐大人送来的。”
身后又一个美人举手,“我是中书省顾大人送来的。”
“我是……”
报了个遍。
柳行素和小春的嘴巴里都能塞鸡蛋了。
这群大人们平素不好好干活,专望着风呢。柳行素现在才察觉到,先前她被封官时,这群按捺不住的要巴结的人因为望不穿陛下的态度,只得暗暗忍耐,如今荆州的事情一过,她又被升了官,这群人终于是坐不住了。
大约是看她孤身一人,已经弱冠年华还没有娶妻,所以特地送来一个,一个送一个,顷刻竟将她的柳府都塞满了。
可怕,太可怕了。
“额,这个……诸位姑娘,的确个个是绮貌玉容、天香国色,奈何奈何……”柳行素干干一笑,“这个,实在是对不住,在下对姑娘们,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回吧。”
“这……”美人愁眉苦脸起来。
这一蹙眉,便多了春花秋月的伤感,柳行素趁热打铁,“实在是……要是你们留下来,我这儿倒是不缺扫地洗碗的,就不知道诸位姑娘这纤纤十指,舍不舍得拿来……”
话音一落,受到惊吓的美人登时作鸟兽散。
牡丹妆容的美人回了徐府便哭哭啼啼,“大人,那柳行素真不是个男人!”
徐义理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不说,听这话声音都拔高了,“这是什么意思?”
美人娇颤不止,“他根本,根本只爱男人!”想到柳行素被自己碰了一下便避如蛇蝎的模样,想到柳行素和小春主仆二人的恶寒,想到这儿,心口便一阵犯堵。
徐义理这下也被唬住了:怪不得柳行素二十岁了身边除了一个赶车的书童什么人都没有,怪不得先前荆州李博望送给她两个美人都被无情拒绝,怪不得这些莺莺燕燕,连他的牡丹都拿出手了,对方仍旧无动于衷,怪不得她同民间传闻那啥的太子走得那么近……
牡丹美人梨花带泪,殷殷询问:“那么,大人你要……”
“不就是爱男人么,”徐义理眼一闭心一横牙一咬,“我这就给他找美少年去!”
牡丹美人愣愣地拿手指捂住了唇。
好不容易赶走了这群妖艳美人,小春捏着笤帚的手总算松了松。柳行素腰酸背痛,左手捶着右肩膀,累得直往寝房里走。
现在风光了,这么多人要献媚。要是不幸被卫峥言中,哪一日她被皇帝一掌压在五行山,这才有的朝廷百官、京畿百姓看的。大戏一桩,够笑一年。为了不让自己他日落马变成上京人的笑谈,她最好还是兢兢业业步步为营。
嗯,顺带巴结巴结一条船上的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徐大人这觉悟……啧啧
说说题外话,其实作者君在文案里已经说了,这篇文里的礼制什么会出现bug,因为架空,所以也就放开了胆子写了。另外作者君真不会写权谋……额,尽量写得无比小言。嗯,小言好,小言妙。
☆、第30章 日月金银台
柳行素在下朝之后,往中书省行宫去赴任。
卫峥的马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他虽然是文官,但更精通于骑射,嫌马车轿子脚程慢,素来是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身后马蹄萧萧,柳行素从车里钻出来,嘱咐小春去系马,顺带喂点草,不留神身后的马蹄踩到了一块瓜皮,瞬间马失前蹄,卫峥惊恐地要勒住缰绳,还是东倒西歪地冲了过来。
柳行素一转身,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歪斜着势如破竹地撞过来,神色凛了凛,没想到在这儿会遇上卫峥截杀她,柳行素没来得及反应,手臂突然被人拽住,被沉而有力地手劲儿一拽,柳行素便往后跌倒了过去。
“吁——”正当卫峥要驯马时,莫玉麒从身前窜出来,一剑砍断了马腿。
马俯冲下来,卫峥被震落马下,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
柳行素惊魂未定,身后传来一个沉怒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
柳行素愣了愣,像是才反应过来。
身后的路人仰马翻,小摊贩的青菜被撞飞得遍地都是。柳行素讶异了下,这是卫峥干的?
一地狼藉之下,卫峥扶着擦伤的腿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喂,谁人扔的瓜!”
卫大人中气十足,吼得百姓愣愣的不敢作声,说罢又回头冲莫玉麒怒道:“你赔我的马!”
莫玉麒执剑弓腰,不敢答话。
白慕熙飘然下场,“卫大人,你的汤药费,是否也清算一番?”
“太子?”卫峥恍然大悟,“参见太子殿下。”
“玉麒,随卫大人去——嗯,结账。”白慕熙看起来如沐春风,好整以暇,如此不甘心官民疾苦的做派让卫峥忍不住嘴角一抽,也是,人家心里只有那位会吹会捧的柳大人。
卫峥抹了把右脸,贴着鬓发耳朵前的那一块好地,被石子划出了一道口子,摸得一掌的血,卫峥恼恨不已,爱驹又被杀,却偏偏是自己无理在先,发作不得,只恨这两人往那儿一站,分明都是男人,却般配得咯人眼睛。卫峥袖子一甩,哼了一声便走了。
“真是别扭的孩子脾气。”柳行素叹了叹。身后的府邸,门匾灿然生辉。
白慕熙耳根一动,只见这个得了好的柳大人若无其事地要去报到,白慕熙在身后叫住她,“你不是喜欢报恩么,我又救你一命,这个怎么算?”
“殿下没听说过,债多不愁么。”她将广袖一甩,潇洒倜傥地笑起来,“欠的太多,既知还不清了,那就不想着还了。”
“歪理。”他唇角一荡。
这一荡,却令柳行素看出几分令人心惊的颜色来,的确,太子殿下这风华的确无人能出其右啊,当年十五岁就能迷得上京万千闺秀夜不能寐的,柳行素低低地微笑,“说实话,你跟着我做甚么?”
他踩着石阶上来,“孤不是说了,对卷宗室有兴趣。”
“哦,可是你进不去。”柳行素很不给面子,“殿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不如告诉我,你要查什么,我替你找。”
他冷哼了一声,“你倒真有把握。”
“殿下请。”柳行素是迫不及待看到堂堂太子被拒之门外的样子,忙作哈腰将人往里请。
白慕熙晓得她没安好心,还是入了门。
中书省行宫算得上气势恢宏,这里是整个大周最严密的书卷案件储存和处理机构。即便是大理寺上十年的旧案,在卷宗室也有记载。
进门后,只见齐树的一带屋檐,上腾淡雾,跟着便是恢弘的主殿。这殿室比皇宫的议政大殿不遑多让,甚至更古旧森严。檐角勾栏,皆用朱黄二色砌成龙首,衔珠吐云,远望之,犹如瓦砾间跃动焚烧的焰火。
中书令大人此时无暇接见柳行素,由一位年过花甲的兰阁主簿相迎,身后跟了两名年轻俊秀的童子,见太子与柳行素一道入内,先见了礼数,将人请入正厅奉茶。
“不知殿下今日来此是——”
“孤听说,孤赴荆时,上京连降暴雨,中书省行宫的卷宗室遇雨墙坏,中书令韩大人几次请旨修墙?”白慕熙悠然地呷了一口清茶,淡淡而笑。
主簿汗颜,“毕竟百多年了,难免受不得风雨。”
“可惜,父皇没有答应。”他手里的山水折扇轻轻敲了下那线条优雅的下颌。
“这个……长江水患,各地急着募捐筹款,国库空虚,暂且无法……”
“哦,孤这次来,便是想看看,这墙坏损到了何种程度。”就连柳行素,此时也不得不感叹太子殿下这理由用得真是冠冕堂皇。
主簿保留了一点气节,为难道:“这……这恐怕不好商量。殿下知晓,这卷宗室,除了中书令大人和秘书监大人,向来是只有陛下的手谕,才能入内。”
“主簿大人,孤是有心帮你。”他的嗓音悠扬委婉,有一股摄魄的威胁的味道,“你们读书人,不是最爱重文物古籍么,卷宗室的墙年久失修,已被损毁不少,而那以竹简记载的古籍,恐怕最受不得潮湿,不知道,有的是不是已被腐蚀。”
一说到这儿,主簿便面露心痛,“的确,可惜可惜了啊。”
白慕熙将扇面一展,一派淋漓的水墨风,睡莲温雅地朵朵浮于清涟之上,风神屹立。白慕熙将折扇的正反两面看着,淡淡地扬唇,“孤是太子,本就是皇室宗亲。你若是有办法让孤相信,中书省的墙确实坏得差不多了,孤也有办法,让它不至于再坏。”
“孤给你这个承诺。”
“这……”眼看摇摆不定的主簿大人就快被说服了。
柳行素的食指扣住了中指,轻轻捏了下去。她比任何人都更急切,依照她的身份,要亲自入卷宗室只怕也不容易。
此刻却有一个机会了。
主簿为难地看了眼太子,心道这人可是储君,若是得罪他,将来他登基了,明的暗的,有的是办法整自己,便不敢再阻拦,“微臣这便去取卷宗室的钥匙。”
待他离去后,柳行素激动得脸色微红,白慕熙哂然看了她一眼,“柳大人激动什么?”
“难道殿下一个人进去?”瞬间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
“各凭本事罢。你方才还冷嘲热讽的,孤真想把你这副嘴脸拓下来,时时观瞻。”
“难为殿下惦记柳某,还想日日对着柳某的画睹物思人。”
“……”没脸没皮的人,与她争什么长短,白慕熙郁结在心,然而等主簿取了卷宗室密档的钥匙,白慕熙还是让那个没脸没皮的人跟着自己一起进去了。主簿看了眼柳行素,但碍于太子在场不敢言,一旦今日柳行素不顾身份地入了门,只怕教中书令大人晓得了,日后不太好过。
但眼下柳行素没空考虑这些。
卷宗室里的灯火幽幽的燃着,即便是青天白日,这里也犹如鬼蜮横行一般,灯火浮出淡青的绿,无风自动,摇摇晃晃地牵出星点的碎火苗。柳行素自幼怕鬼,此时更颤颤地跟在白慕熙身后,只剩几扇天窗的亮度了,还照在远方,脚下的路并不平坦,反而她已经踩到了好几块突兀的石头。
白慕熙皱着眉在这条长廊里摸索,渐渐看到了一缕微弱的光,正要走过去,忽然手上一紧,他低下头,只见柳行素在身后托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