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谋-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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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骏凝住步子,深邃的眸光在沈画脸上游弋许久,依旧没将她放下,转身对二人道:“本侯乃丰城侯柴骏。她是本侯明媒正娶之妻,左都督沈大人独女。半年前失踪,不知时日上对不对?救命之恩,本侯定当重酬。若二位不放心,可以跟来一看究竟。”
这二人受“萧誉”之命护小姐周全,做戏自然得做足,因此赶紧点头,“我二人照顾了姑娘整整半年,因她实在记不起家住何处,因此无法找寻。既然小侯爷找来,我们本该将她交还与您,但姑娘与我二人十分投缘,我们也不寄望什么报答,只不过……不过真是想亲眼证实她已找到家人。”
“好!”柴骏应得干脆,抱了人登上马车,随后请了二人同行。
路上,沈画佯作因有了人陪伴,安心下来。
柴骏则冰冷着双眼,将她凝了许久,害她在这夏日炎炎中竟感觉到一丝凉意于背心徘徊。这装失忆的计策人“萧誉”安排的,可面对着依旧不能暴露身份的本尊,她竟有些不大明白,他眼下想的都是什么。
几米见方的车厢里气压十分低沉,“恩人”们均不敢开口说话。
半路上,柴骏终于忍不住出声:“手。”
沈画佯作不解。
他呼出一鼻子长气,硬生生拖过她的手切脉。
沈画心情异常忐忑,却又无法镇定,就这样看着他眉头越蹙越紧,“小画,我不知你为何记不得我。但,回去后你必须好好将养身子。内伤尚未痊愈。”
“哦。”沈画别开脸,虽然经过一个月的沉淀,依旧不知如何面对。甚至都无法确定他是否在生气,还是在做戏。
柴骏似乎有些无奈,也再不似之前冰凉,当着“恩人”的面便说:“那日,我收到安宁去别院的消息,已马不停蹄赶了过去。可谁知还是晚了。小画,她对你说的话,景琳都告诉我了。是,有的事,我不该瞒着你,但也逼不得已。事实并非她说的那样。回头我会好好与你解释。”
当初瞒着她,是不得已。包括之前让她去别院暂避,之后那晚他设计离开,都是为了尽快安定局势。其实严氏知道铜矿的事暴露,比那要早。他之所以“出事”,均是他与世叔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她去别院,保护她的安危。但他们只想到了严氏,却没提防燕婷。这的确是他的失策。他只是没想到女人嫉妒上来,原来这般恶毒。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中计!
沈画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时候提起,奈何眼下她应该什么都记不得,故意瞪大眼问:“安宁是谁?”
柴骏轻轻执起她右手,放进自己掌心,好似小心呵护,“一个不相干的人。”
隧又抬手在她额前一磕,“可你这笨丫头居然会中她的计。”
他原以为她愿意那样,已是对他绝对的信任。但显然不是!她远比他想象的要小心谨慎。
这熟悉的感觉,令沈画一瞬呆愣,好一阵子回过神,抽回手骂道:“还说是我夫君?夫君有这么欺负夫人的么?”
颇有几分上了贼船的意味,看得边上坐着的“恩人”都偷笑了上来。
柴骏终于几不可见一笑,“从前我这般对你,怎不见你发脾气?莫非将我忘得连脾气都变了不成?”
“有么?原来你一直欺负我么?我要退婚。”不知不觉沈画竟与他说上了笑?连自己都醉了。
他一点没为此大动肝火,微微仰头,“迟了。我已与你拜过堂,成过亲。”
“我……”正想说那日她并不在场,不能算数,一下生生打住,“我怎么不记得?”
“你忘了。是你没良心。”他一本正经忽悠着,但这句也是出自真心。
她的的确确由始至终都没有良心。
沈画差点儿没一头撞死,他居然趁她“失忆”当面骗她?莫非等下还会骗她与他已……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六天。O(∩_∩)O
☆、078
沈画狠狠忍下这口恶气。
还好这厮没直接将她带回柴府惩治一通,而是先回了沈府。
府里一众下人见到小姐归来,均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全都泪流满面。沈画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活死人在此游尸。不然怎么会这般悲切?
沈成业收到消息,三步并作两步从里面出来,还好没穿没烂,只不过……
好似多了些许白发,看得沈画心痛不已。
但想起之前他居然将她瞒得那般辛苦,还因此误会了柴骏,故意转身问:“这老头谁呀?看着有点儿眼熟。”
“你爹。”柴骏没好气地冷冰冰说完,恭敬对沈成业施礼,“岳父大人,小婿幸不辱命。未及时告知,实在是担心令您空欢喜一场。”
原来他没告诉老爹,她其实一早回了京城么?是害怕她挨罚?
沈成业哪还顾得上他致歉,“你这死丫头知道回来了吗?”
没忍住,顿时老泪纵横。
沈画本就忍得十分艰辛,被他这满脸泪水一浸,也跟着没忍住流下了眼泪,干脆上前抱着他嚎啕大哭,比他尚凄惨几分。
这次,的确九死一生,差点儿没命回来见他。
柴骏杵在一边,声色不动,目光却有些奇怪,隐隐带着一丝暗示。
沈画明白他这是在提醒她,切勿露出马脚,莫非她连爹都要骗?抹了抹泪珠子,对老爹道:“老头,你能不能别哭了?我这人最是心软,看着你哭,莫名其妙就跟着掉眼泪。很难看呢!”
沈成业终于忍住激动,将她上下打量仔细,方狠狠骂道:“什么老头?我有那么老么?快叫爹!出去野了半年回来连爹都不会叫了么?”
柴骏负起双手,微微仰头,凉凉将沈画看上一眼,方转头颇恭敬道:“岳父大人,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沈成业赶紧捧着女儿的头,仔细查看了许久,许是没见到伤势,方才安心几分,“算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总好过见不到人。”
随后,一道坐在府里的花厅中聊天,那两位“恩人”将如何发现沈画,如何救了她,整个过程细述了一遍。
这是“萧誉”一早替沈画准备好的说辞,自然天衣无缝。
沈成业听完,一阵唏嘘。
可沈画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姜凯回来,免不了在心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顿,偏偏又不敢问。不知道柴骏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在府里用过晚膳,酬谢过“恩人”,沈画均未见到姜凯一眼。正悻悻然,却听老爹道:“你该回去了。”
回去?沈画差点儿没醒悟过来,这里已不再是她该住的地方,而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她回来的真正目的……赎罪。只是对这住了近三年的沈府有些留念,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几眼。寻思着是不是该死皮赖脸赖在家里。
但终究怀揣着一颗跳动得异常欢乐的心,随柴骏回了柴府。
犹记得那晚夜里来到,硬生生爬了某人的床,沈画心中一阵忐忑不安。
此时已是黄昏,却没那晚昏暗。
再次走进柴骏的院子,见到许多盆栽,竟然全是小动物的姿态。看得出均经过精心修剪,似乎透着一股浓浓的思念。
沈画心中一滞,他真时时刻刻等着她回来么?
“小画。”
沈画不明所以转过身,“嗯?”
黄昏的晚霞中,柴骏负手而立,目光定定将她凝住,极认真开口道:“我只知道,喜欢你,是我唯一在做的事。”
沈画顿时心跳加速。最见不得他如此认真,如此一本正经。
“小……小姐。”
听见这声呼唤,沈画又再次微愣,幸好没有露出马脚,这回连身都未曾转过去。
小翠一路跑来将她紧紧抱住,又如老爹一般,泣不成声。
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生生瘪住从心窝子里透出来的酸涩感,没陪她再哭上一场。再哭?再哭沈画这失忆的戏还如何演下去?
“她是我丫鬟?”整理好神思,沈画淡定着问。
柴骏微微点头,依旧声色不动,“跟了你八年。如今与更阑一起住在外间院子里。”
“我有点儿累。”今日折腾了许久,沈画真真是有些疲惫。
柴骏点点头,吩咐小翠备水,“回屋休息。”
哎!接下来……
需知道那晚他离开时,沈画与他已坦诚相见,若他今晚想再续前缘,她又该如何应对?况且眼下他更有理了一点。虽然之前早有思量,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怯场。好似离开半年,生疏了上来一般。
小翠在此处已住了有半年,对这院子十分熟悉,趁她在房中歇息时,她很快便烧好了热水。
柴骏一回来便去了书房,直到沈画去沐浴均未见人。好似两个人都在有意地回避彼此。
小翠替她梳洗完,拿来一套崭新的衣衫,一边穿,一边絮絮叨叨念叨:“小姐,这些衣衫都是姑爷成婚时替您备下的,可一直没机会等到您穿。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姑爷都快急疯了。您知道吗?这半年,他几乎没好好睡上一觉,四处派人打探您的消息,京郊、东川,甚至东郡都找过了。只要您可能去的地方,他没一处落下。只要听说一点儿貌似您的消息,他便马不停蹄赶去。连奴婢看了都替他心疼。每回失望而归,他便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几日不肯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写字,一遍又一遍地画着您的画像。真的真的很可怜。”
沈画鼻头一阵发酸,暗暗埋怨这大燕怎么就没有复印机?害她欠他这么大份人情。
几次偷偷抹了抹眼泪。别人的话她可以不信,但这丫头对着她几乎从不说谎。
从沐浴的房间出来,廊下已挂了灯笼。书房里昏昏暗暗的一抹烛光,猜想柴骏仍在里面,沈画静悄悄一个人溜进房间,栓上房门,刚一转身便与他打了个照面。
“做贼?”他漠漠着不冷不热。
沈画的确做贼心虚状呵呵两声,“你……你怎么在里面?”
莫不是终于可以找她好好算账了?
“我不在里面,去哪儿?”他问得十分坦然,也理直气壮,“栓门莫非是想将我关在外面?”
她忐忑道:“倒也不是,只是还不习惯。”
若承认,岂不是罪加一等。
且不说她如今在装傻扮懵,即便不是,毕竟分开大半年,真真要找回从前的那份自然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服自己的事。何况她还做错了事,很是心虚。
“那就慢慢习惯。从前你可不是这样。”他微微将头一偏。
小心肝顿时一阵猛跳,脸有些热,不等沈画问从前应该是怎样,身子一轻已被他抱了起来。
沈画紧张上来,“那个……我……我还没好呢!这可是你说的。”
柴骏板着脸一声不出,直接将她抱到床上放好,冷冰冰一眼,捉住右手放平,再次仔仔细细切脉,“受伤后为何不尽快请大夫?照顾你的人都做什么吃的?”
说到后面他竟怒了,最后那句几乎是低吼出来。
我去!连这都能把出来?
“我……我当时身不由己。”有的事,沈画尚不知如何开口,若被他知道,她这半年均与燕谨呆在一起,会不会立刻想要他二人的命?
把完脉,柴骏一言不发走到茶桌旁,摊开宣纸,认真写了一副药方。烛光下,那修长瘦美的身形依旧那么好看得很自然,仿佛她从未离开半年,心境又回到了那晚。不同的是,病人换成了沈画而已。
柴骏拿着药方开门叫来更阑,命他即刻照着方子去府医那儿捡药,熬好端来。
交代完这事,他方才掩上房门,没下门栓,重新回到床前坐下。
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和几支蜡烛,因此他的表情清晰可见,就好似故意要沈画看清一般。握起她的手,他极严肃,又极认真道:“对!我柴家的确因你祖父之死与皇上有仇怨,但解决的方法不是谋朝篡位。师公当年含冤屈死狱中,我们必须还他一个公道,但他也嘱咐过父亲不可因寻仇危害大燕社稷,累及黎民百姓。所以这么多年,我们才要低调行事。当年严氏某些人是帮凶,且之后加害过我母亲,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清算,严氏是颗毒瘤,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