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梭罗夫人-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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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得对……啊!我太懦弱了……“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瞧,狄安娜,你又来痛哭流涕,抱怨自己了……你怎么能算是懦弱呢!你是我心目中的女英雄,你是被迫才这样
做的。”
“我那时相信他……我当时只看见眼前的危险,脚下的深渊……现在,冉娜,我觉得这些危险根本微不足道,这些
深渊,一个孩子一脚就可以跨过去。我太懦弱了;我告诉你。啊!我为什么不花点时间好好地想一想呢!……”
“你说的话我听起来像谜语。”
心神迷乱的狄安娜站了起来大声说:“不,不仅这样,那不是我的错,是他的错,冉娜,是他不愿意。我回忆起当
时我认为非常可怕的情境,我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我的父亲答应支持我,我仍然很害怕……他,他答应保护我
……但是他的诺言不能叫我信服。安茹公爵同他作对,你还可以说,安茹公爵同蒙梭罗先生联合起来同他作对。可是,
安茹公爵同蒙梭罗伯爵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人如果真想一件东西,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啊!就没有什么亲王或者主人
可以阻止我。你瞧,冉娜,如果我爱上……”
越说越激动的狄安娜把背靠在一根橡树上,仿佛她的灵魂已经使她的躯体精疲力竭,无力支持一般。
“好了,好了,冷静点吧,亲爱的朋友,讲讲理吧……”
“我告诉你:我们太懦弱了。”
“我们……啊!狄安娜,你说的是谁呀?这个我们是很有说服力的,我亲爱的狄安娜……”
“我的意思是指我的父亲同我,我希望你不要弄错我的意思……我的父亲是一个有身份的贵族,本来可以去向国王
说话;我呢,我是高傲的,我恨一个人时我就不怕他……可是你懂吗?这种懦怯的来由是我明白了他不爱我。”
冉娜大声说:“你真是自欺欺人!依我看来,你如果真的这样想,你就会去责备他不爱你了……可是你根本不这样
想,你知道的情况恰恰相信,所以,”好温柔地骂了她的朋友一句,“你是一个伪君子。”
狄安娜走过来重新坐到冉娜身边,回答她说:“你在爱情上坚决不渝,终于得到了报偿。你是圣吕克不顾国王反对
把你要过来的;你是圣吕克从巴黎社会中抢出来的;你也许曾被人家追赶过,可是你的爱抚使他的流亡和放逐都得到了
报偿!”
调皮的冉娜加上一句说:“他得到的报偿太丰富了。”
“至于我,请你不要只顾自己,也为我想一想:这个热情的年轻人自称爱我,我也曾吸引比西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
而这个比西是被人称为无人可以征服而且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困难的,我公开举行婚礼,我在整个宫廷众目睽睽之下出现,
而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在埃及圣女教堂把自己托付给他,当时只有我们几个人,他有热尔特律德和奥杜安老乡两人
做他的同谋,我呢,自不用说,更是愿意帮助他的了……啊!我现在还在想,他当时为什么不把一匹马牵到教堂门口,
用他的斗篷把我一卷,就把我带走呢!那时候,你懂吗?我觉得他为着我而痛苦万分,愁眉苦脸,我看见他的眼光无精
打采,嘴唇苍白而且被热病烧焦了。如果当时他要求我以一死来减轻他的痛苦,恢复他眼神的光彩,我真会不惜一死…
…可是,我走了,他连想也没有想到要挽留我。等一等,我还要说下去……啊!你不知道我多么痛苦……他知道我离开
巴黎,回到梅里朵尔;他知道蒙梭罗先生……说起来我真害羞……知道蒙梭罗先生没有成为我的丈夫;他也知道我单独
一个人回来,而一路上,亲爱的冉娜,我不停地回过头去张望,每分钟都希望能听到他追来的马蹄声,结果呢?什么也
没有。我跟你说他再也不想念我了,法兰西国王的宫廷里许许多多标致的贵妇,我这个人不值得他到安茹来跑一趟,这
些贵妇的一个微笑,就抵得上埋没在梅里朵尔的树丛里的一个外省姑娘一百句绵绵情话。现在你明白了吧?你相信了吧?
我说得对不对?我是被人家遗忘了,看不起了,我的可怜的冉娜?”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橡树树枝响起了猛烈的折断声,古旧的墙头上滚下来一大团青苔和石灰末,跟着一个男子从常
春藤和野桑树中间跳了下来,落到狄安娜的脚下。狄安娜发出了一声惊叫。
冉娜一看见这个人就认出了他是谁,她马上回避了。
比西跪在狄安娜面前,吻她的袍子的下摆,他恭敬地捧着她的袍子的双手都在哆嗦。他低声说:“您瞧,我不是来
了吗?”
狄安娜也认出了伯爵的嗓音和微笑,这个幸福来得太突然,使她霎时间魂不守舍,气也透不过来,身不由已,张开
双臂就倒到伯爵的怀抱里,失去了知觉。这位伯爵,一分钟以前还被她指责为无情无义的呢。
五十四一对情侣
由于快活过度而昏迷不醒,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也没有太大的危险。当然,也有致死的例子,这是十分稀少的。
所以狄安娜不久就睁开了眼睛,她发觉自己在比西的怀抱里,因为比西不愿意把第一个见到狄安娜睁开眼的特权,
让给圣吕克夫人。
狄安娜苏醒过来以后就喃喃地说:“啊!真可怕,伯爵,您使我们吓了一跳。”
比西等待的不是这样的话。
谁知道呢?男子一向是苛求的!比西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这种昏迷过去后来又醒过来的事,谁知道他除了说话以外,
再期待些什么呢?
可是,狄安娜只是到此为止,没有别的言语动作,她甚至还轻轻地挣脱他的怀抱,回到她的女友身边。圣吕克夫人
开始时很知趣,退走几步到大树底下;后来,像所有妇女一样,一对恋人重新和好的可爱情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又
轻轻地走回来,并不参加他们的谈话,却离他们相当近,可以一字不漏听到他们的每一句话。
比西问道:“夫人,难道您就这样接待我吗?”
狄安娜回说:“不,比西先生,因为您刚才做的事真是满怀深情,叫人感动……
不过……“
比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求求您,不要说‘不过’好不好?……”一边说一边又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
“不,不,别这样,不要下跪,比西先生。”
伯爵双手合十说道:“就让我这样子求求您吧,很久以来我就梦想着能这样做了。”
“是的,为了这样做,您翻了墙头,这不仅对您身份不合适,而且有损我的名誉。”
“怎么会呢?”
“万一有人看见,怎么办?”
“谁会看见我呢?”
“我的猎手们,他们在不到一刻钟以前还在墙后面从矮树丛里走过。”
“啊!请放心吧,夫人,我一路小心躲藏着,没有人会看见我的。”
冉娜说道:“躲藏着!这真是富有传奇色彩,把经过情形告诉我们吧,比西先生。”
“首先,我在路上没有追上你们,这不是我的错,那是因为我走的是一条路,你走的是另一条。您经过朗布依埃,
我走的夏特勒那边。其次,请您听我说完,然后判断您的可怜的比西是不是热爱您:我不敢追上您,并不是因为我做不
到。我考虑到老马雅纳克并不是在恋爱,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鼓励它快点回到梅里朵尔;令尊有了您在身边,也不必拼命
赶路。可是我不愿意当着令尊的面,当着您底下人的面同您见面,因为我照顾您的名誉,比您想象的要多得多,我一站
一站地走过来,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
冉娜说道:“可怜的小伙子!因此,你看他真是瘦多了。”
比西继续说:“后来您到了昂热,我在城效找了一家客店住下,躲在窗户后面看着您走过。”
狄安娜问道:“啊!我的天!您在昂热是不是用真名字的?”
比西微笑着说:“您当我是什么人。当然不是用真名字啰;我化装成一个行商,请您看一看我的桂皮包衣服吧,它
不容易使我露出真面目来,因为许多呢绒商人和金银匠都爱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况且我有一种不安和匆忙的神色,很像
一个采集草药的植物学家。总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注意到我。”
“比西,美男子比西,一连两天在外省居然没有人注意到您。在宫里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狄安娜红着脸说道:“请继续说下去,伯爵,比方,您是怎样从城里到这儿来的。”
“我有两匹良种马,我骑上其中一匹,漫步走出城外,一路上观看招贴和招牌,一等到人们不注意我的时候,我立
刻策马飞奔,只花了二十分钟,就跑完了十四公里,这是从城里到这儿的距离。进入梅里朵尔的树林以后,我辨认了一
下方向,找到了花园的围墙,可是那围墙很长,非常长,花园也很开阔。昨天,我一连在围墙上探索了四个钟头,到处
都爬上去看一看,总希望能够找到您。最后,我几乎要绝望了,才在傍晚时分看到了您,那时您正要走进屋子,男爵的
两条大狗跟在您后面跳跃,圣吕克夫人拿着一只山鸫在引诱它们,高举着不让它们够得着。后来您就进去了。”
“我跳下去,奔到这儿来,您刚才还在这儿。我看见这儿的青苔已经被常去的足迹踏平,我因此想到您一定是常来
这地方,有太阳的时候,这地方十分迷人。为了便于识别,我像狩猎一样,在这儿做下记号。我一边做一边叹气,因为
这使我的心里很不好受……”
冉娜微笑着插进来说:“大概是因为没有这个习惯吧。”
“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夫人。我再说一遍,我一边做一边叹气,因为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我再踏上回城的路,我觉
得十分疲乏,桂皮色的紧身衣也在爬树的时候弄破了。可是,尽管衣服破了,胸口郁闷,我的心里仍然充满快乐,因为
我看见您了。”
冉娜说道:“您所说的一切我觉得十分值得赞赏。您克服了许多可怕的困难,真是又伟大又英勇。如果是我,我最
害怕爬树,我就不会弄破这身衣服和这双白白净净的手,您瞧,您的手被荆棘划破了多少口子,多可怕啊。”
“这话不错。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无法见到她了。”
“相反,如果是我,我比您做得更好,我照样可以看见狄安娜。德。梅里朵尔,甚至见到圣吕克夫人。”
比西急忙问道:“您有什么好办法?”
“我会径直地来到梅里朵尔城堡,从大门进来。男爵先生会拥抱我,蒙梭罗夫人在吃饭时会请我坐在她身边,圣吕
克先生会多方招待我,圣吕克夫人同我作些字谜游戏。这是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而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却是
恋爱的人所最想不到的。”
比西微笑着摇了摇头,向狄安娜扫了一眼。
他说道:“啊!不行,不行。您说的办法谁都可以做,唯独我不行。”
狄安娜像个孩子似的涨红了脸,她的眼睛和嘴角露出同样的眼神和微笑。
冉娜说道:“我不懂!照您这样说,我对礼貌是一窍不通了!”
比西摇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能到城堡来!她是个有夫之妇,男爵先生对自己的女婿,不管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总负有严格管教女儿的责任。”
冉娜说道:“好呀!您给我上了一堂礼仪课,谢谢您,比西先生;我也真该上这堂课,因为它教会了我,在疯子谈
话的时候不该插嘴。”
狄安娜惊讶地问:“疯子?”
圣吕克夫人说道:“疯子,或者情侣,反正一样,因此……”
她在狄安娜的额上亲了一下,向比西行屈膝礼,转身走了。
狄安娜想抓住她的手把她留下,可是比西抓住了狄安娜的另一只手,狄安娜无法脱身,只好让她的女友走了。
现在只剩下比西同狄安娜两个人。
狄安娜眼望着圣吕克夫人一边采摘鲜花一边远去,她羞红满脸,又坐了下来。
比西在她的脚下躺了下来。
他说道:“我做得对,夫人,是吗?您赞成我的做法吗?”
狄安娜说道:“我不会装假,何况您深知我心,是的,我赞成您的做法,不过,我的宽容也到此为止。我刚才想念
您,呼唤您,是缺乏理智的犯罪行为。”
“我的天!狄安娜,您在说些什么?”
“唉!伯爵,我说的是实话!蒙梭罗先生把我迫成这样,我有权利使他不幸,可是我行使这个权利,只能以我不同
时给另一个人幸福为前提。我可以拒绝同他见面,可以不爱他,不给他以笑脸;可是如果把这一切给了另一个人,我就
对不住他了,不管怎样,他总是我的主人。”
比西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