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胭脂铺-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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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云垂了脸,用嘴唇轻轻的触碰着孩子的脸颊,一行鬼泪自眼角滑落。孩子瞧见她的模样,呜呀一声,就哭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不好!”秀云心慌意乱的哄着自己的孩子。她多想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长大,亲耳听他唤自己一声娘亲。可是,再也做不到了。
“再看他一眼,就去吧。你与他终究是缘分浅了点儿,也终究是阴阳相隔。”
殷元抬起脸,伸手,向秀云讨要着她怀中的孩子。
秀云犹豫了一下,将孩子送还给了殷元。
“他会好好的吗?他会平安无事的长大吗?”
“太长远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眼下,他会没事的。”殷元轻轻安抚着怀中不断啼哭的婴儿,说来也怪,这婴儿竟很快的安静了下来。小小的目光在殷元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就闭上了。他,睡着了。
秀云眷恋的看着孩子的眉眼,脚步向后一点点的退去。她不知道自己最终将去往何方,但她听见了那个声音,她知道声音传来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宿。
秀云的身影在一点一点的变淡,就在她快要消失的时候,一抹浓烈的黑影却突的窜出,然后朝着殷元袭了过去。
“小心!”
秀云渐隐的身影又突然闪现,跟着挡在了那抹浓重的黑影跟前。一双手,自秀云的身体中穿过,秀云脸上再次露出痛苦的表情,跟着破碎,散去了。
怀中原本安睡的婴儿因为这一变故,又大声的啼哭起来,殷元恼怒的看着冲到自己跟前的李婶儿,眼睛里燃着冰蓝色的火焰。
“找死!”
李婶儿已经刺出的五指,硬生生的停在了殷元的脸前。她虽早已是个死人,但仍感觉出了恐惧。腐朽的身体,颤颤的拢到一块儿,仅靠着一张皮牵连的喉布发出犹如破布一般的声音。
她说:“欠我的,还我!欠我的,还我!”
殷元眯起了眼睛,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孩子,将手指抵在了李婶儿的额间。李婶儿的过往,一幕幕重现……
原来,李婶儿并不是这个村子中的人,她是被人买回来的。
李婶儿原本的夫君叫董卿,是个书生,但却是个没有什么用的书生,眼看着考取功名无望,就在母亲的安排下到一处药铺中做了伙计。可这董卿,即便是连卖药抓药这样的活儿都干不好,不是看错了药名,就是弄错了药的克数,导致药铺损失连连,不仅分文的银两没有赚到,反而还要赔偿药铺的损失。
他的母亲与妻子,也就是李婶儿,不得已只能靠帮着别人浆洗衣裳,缝缝补补的度日,但家中仍是穷的揭不开锅。
遇灾的那一年,李婶儿二十六岁,已经为相公生养了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孩子已经十岁了。由于家中本就短吃少喝,加上闹饥荒,孩子又生了病,只熬了半日光景就去了。剩下的两个孩子,眼看着也已是奄奄一息,就在这个时候,董卿听说镇子上来了一个有钱人,打算买一个妾氏回去。
明眼人都知道,这所谓的有钱人不过是趁着遭灾出来占便宜的,可大伙儿还都是挤着抗着想要将自己的妻子或者是女儿卖给他。对于那个时候的穷人来说,有口吃的,比什么都重要。
李婶儿年纪虽大,可天生就是一张娃娃脸,加之五官生的好,不妆而媚,竟一下子被那有钱人给相中了。
李婶儿原本是宁死不从的,可看着两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她只能答应下来。临行时,李婶儿问董卿,若是有一日她能活着回来,两个人是不是还能做夫妻?董卿答应了。
买下李婶儿的那个有钱人,就是这个村子里的。其实,他并非什么有钱人,只不过是村中一个贩羊的,当时已经五十有三,用乡下人的话说,算是将一条腿给迈进了棺材里。早些年,因为家中贫困,所以一直未能娶妻。到了灾荒年,家家户户闹饥荒,他却因为养着几十只的羊,反而成了富户。灾荒刚起时,他就将那些养给卖了,然后揣着银钱去镇子上购买米粮,回程时,听见旁人议论,说这人牙子们往往会趁着闹灾荒的时候去买人,不仅能挑能捡,价格还便宜,于是他也心动了。
李婶儿的年纪在那一帮丫头中算是大的,可羊倌瞧的出来,这是个实心的会过日子的女人,加上长得勾人,自是心动不已,买回家中后,也很是宠爱她。渐渐的,李婶儿也就习惯了在村中的日子,可她心里始终放不下自己的前夫和那两个孩子。她也曾私下盘算过,等羊倌故去之后,就回镇子上去找董卿,可万万没想到,仅仅只隔了一年,她就收到消息,说董卿不仅将她给卖了,还将她那两个年幼的女儿也给卖了,如今正拿着贩卖她们母女的银钱另外娶妻。
李婶儿又恨又恼,竟生了一场大病,大病之后,心也就死了。羊倌儿见她生气全无,便承诺她,要帮她将那两个女儿给找回来。当时的李婶儿,也算是半入了魔,不顾天寒地冻的竟将家中所有值钱的家当典卖了,然后将银子一股脑的塞给羊倌,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自己的两个女儿给带回来。
羊倌见拗不过她,只得揣着银两离开了村子,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羊倌死了,也有人说,羊倌带了那么许多的银两,肯定在外另娶女人过日子了。就在李婶儿心灰意冷,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是羊倌儿的孩子。
往后的日子,也算是渐渐平静了下来。李婶儿在村民的帮衬下,顺利的生下了那个孩子。是个男孩儿,长得比较像她,但性子却如羊倌一般,勤恳安静。前夫董卿、被卖掉的女儿以及失踪的羊倌虽时不时的打从她的脑海中走过,但她只是摇摇头,紧抿着双唇将那些人全部给摇到脑后去。李婶儿知道,日子还要往前看,她和她的孩子还必须要努力的活着。
孩子七岁那年,带回来一样东西,只一眼,李婶儿就认出来那是当年羊倌离开村子时她给缝制的装银两的钱袋子。布,是自家织的,因为穷,所以用的钱也是花的,杂的,但李婶儿手巧,在布袋子的一角,用白色的钱绣了一只羊头。
李婶儿稳了稳心神,抓着孩子的双臂问他:“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捡的?”
孩子用手向外指了指,说“就在房子后面,隔壁王叔家的房子后面。”
李婶儿一阵眩晕。她先是叮嘱孩子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然后趁着夜色,穿过村子,绕到了房子后面。
他们的这一排房子都是挨着山梁建的,房子与房子也挨的紧实,想要绕到后面,就必须穿过相邻的这一排房子,绕到后面去。在王三家的屋后,李婶儿发现了更多的东西,例如那掩埋在土层下的腿骨,以及腿骨旁尚未腐烂的衣衫。
那个深夜,李婶儿独自一人跌坐在雪白的腿骨旁,用手捂着嘴,嘤嘤的哭泣。她知道,羊倌肯定是露了财被人给杀了,也知道这杀人的就算不是王三,也肯定是村子里的人,可她不敢去报官。莫说这案子已经搁了多年,就算查清楚了杀人凶手,作为一个外来人,她和孩子也很难在村中立足。
在尸骨旁坐了大半夜之后,她低泣着用土将那些骨头重新掩埋,然后装作无事人一样的回到家中。可让李婶儿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孩子竟在那个夜里失踪了!
正文 第423章 菟丝子(5)
“是谁偷走了你的孩子?”
殷元这句话刚问出口,就忍不住想要打脸。
羊倌儿的物件是在王三家后面那个半山坡上发现的,而如今李婶儿又缠着王三不放,其意思很明显。李婶儿家的事情八成与这个王三脱不了干系。可再瞧瞧院落当中那个兀自扛着自己妻子尸身,一脸茫然,无所适从的王三,殷元又觉得对方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因为,王三看起来,太无能了些。
他一边拍着怀中的婴儿,一边看向李婶儿,嘴角则冲着院子里轻轻勾了勾:“你确定这事情是王三做的?就他这德性,别说是杀人埋尸,就是杀只鸡都未必能下得了手。”
李婶儿粗声喘着气,一双死白的眼睛紧紧盯着殷元怀中的那个婴儿。
“别盯了!再盯下去你也没招,倒不如说说看,你是因何怀疑王三的,没准小爷我还能为你做个主。”
殷元说着,往前跨了一步,见常泰提着剑正往屋子里赶,小手轻轻一摆,时间瞬间凝滞。
“喏,你的时间不多了。我人小,法力也小,顶多也就能再听你唠叨一阵儿吧。”
“是王三!就是王三和村子里的那些人干的!”
李婶儿几乎嘶吼一般的说着,只见脖颈处的皮肤剧烈的扯动,跟着破开一个洞,流出些腥臭的液体来。
殷元掩了口鼻,又往后退了一步。
“慢点说,你本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人,这嗓子也就勉强能用,再不珍惜着,怕是肚子里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婶儿大约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在跑风,动作僵硬的伸手想要去捂。可惜,这人死了,胳膊腿儿始终不如活着的时候灵便,才伸到一半儿就伸不上去了。她求助似的看着殷元,见这孩子也没有帮着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弃的将胳膊落回了原处。
“说吧!再不说这天都亮了。我虽不是道士,也不做这降妖捉鬼的活儿,可你闹的动静这么大,若是不忙着冥府的人将你拿了去,怎么对得起我如意娘亲身上的那块鬼牌。最重要的是,小爷我在这里,若只是单纯的看热闹,传到了冥君那里,怕是要说我娘教子无方了。”
殷元在这边絮絮叨叨,李婶儿却是听的稀里糊涂。她瞧着外头的常泰与村长似又有了要动的样子,忙从破洞里喷出一股气来。
“你看,我就说你的时间不多了吧。”
殷元说着,又随意的摆了摆小手,时间再次定格,空间再次凝固。怀中的小婴儿似乎感觉到了这奇异的变化,一双才睁开不久的小眼睛眯缝着,发出咯咯的笑声。
李婶儿看着殷元那张漂亮的小脸蛋,眼白渐渐下落,恢复成生人时的模样。
殷元知道,她放弃了,在他小施法术之后,放弃了抵抗,甚至是放弃了复仇。
“说吧,若是你的故事好听,我会帮你复仇的。”
殷元打了个瞌睡,寻了一张椅子坐着,然后低头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那夜,当我从后山回到家中,就见我家的门是开着的。”
“也许是你儿子半夜醒来看不见你,所以出去寻你了。”
“不可能!”李婶儿抬起了脸:“我记得很清楚,走之前,我是将门窗都锁好的,怕的就是孩子醒来之后看不见我会跑出去。还有,这个村子的模样,你也看见了。本就不大,且我当时就在家的附近,我的孩子若是醒来呼唤我,我绝对没有理由听不见。”
“你说的在理,请继续!”
“我虽是个妇人,但却不是个傻子。大门也好。卧房的门也好,都是我从外面锁的,就算我的孩子再怎么能耐,也绝对不可能从里头将其打开。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外人趁着我出门的这段时间,将我的孩子给抱走了。还有,我回来的时候,从王三家外路过,当时明明看见他家是亮着灯的,可当我发现孩子不见冲出门去大叫着孩子名字的时候,他家的灯却灭掉了。这难道不让人奇怪吗?”
“是很奇怪!”
“孩子没了,我心中隐隐知道就是王三搞的鬼,于是借着寻孩子的功夫敲开了他家的门,结果王三看见我就慌了,而且死活拦着不让我去他们家。再后来,我看见王三的娘,鬼鬼祟祟的从屋内走出来,不是他们偷了我的孩子,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李婶儿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而她喉咙处的破洞也越张越大。殷元见状,有些不忍,在屋子中寻了一阵儿,见床头搁着一只碗,碗中还有些宽大的面片,就捞起一块儿甩手飞到了李婶儿的脖子上。刺啦啦,一股黑暗冒气,李婶儿痛苦的拧了拧眉,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修复好了。
“临时的,撑不了多大时候,有话尽快说。”
“谢……谢谢!”李婶儿感激的看了殷元一眼,继续说着:“我心里知道,孩子失踪肯定是王三家在搞鬼,于是就想进屋子里找,可他们拦着,死活不让我进去。后来,村长来了,他听了我的话,便说自己进去帮我看看。”
“村长可找到你的孩子了?”
“没有!”李婶儿摇了摇头:“村长说他找遍了所有的房舍都没有看见我孩子的踪迹,说让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还说寻几个村民帮我。当时我信以为真,对他竟还满怀感激,后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伙儿的!他们都是一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