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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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冷清,这龙游码头却与路上经过的建德、兰溪等地不同,码头上停靠了数十艘大小船只,一队队脚夫来回忙碌,将各种货物搬上卸下,官府在这里建了木屋,船老大、行商坐贾、行会头目等走码头讨生活的人在此歇脚谈论,衙门的胥吏现场办公,几名衙役按着腰刀铁尺来回巡视,一派井然有序的繁忙景象,虽然规模比不上苏州城、杭州城,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高强背着手转了几圈,不由连连点头:此间虽是小城,然而见微可知著,这一个小小码头就有这等气象,主政的宗泽胸中着实是有些才学的,不由得对这位历史上的中兴名臣又多了几分兴趣。
等到许贯忠和那小吏收拾好包裹也上岸来,问明了去县衙的路径,那小吏当先引路,到县衙前将高强的帖子递了进去。
少停便有个押司模样的出来,满面笑容地问:“哪位是高应奉?我家明府后堂有请。”
高强一怔,按说自己现在的官阶跟这位正七品县令比起来还要高了一级,居然只派了个押司来送一个请字?这宗泽的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大啊!无奈这里是人家的地头,自己又算是有求而来,小小的礼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相烦带路!”
那押司领路,三人直入后堂,转过一道月亮门,迎面一个中年便装男子站立,那押司紧走几步,微微躬身道:“禀明府,这位便是东南应奉局的高提举。”
高强闪目观瞧,只见此人中等身材,四五十岁年纪,相貌平平,三绺短须垂在颔下,一双眼睛却极有神采,顾盼之间不怒自威,当地一站渊停岳峙稳凝如山,倒象是练过武艺似的,与常见的文官大不相同,心中暗喝一声采:“好一个宗爷爷!”
第十三章 机密
强待那押司彼此引见了,紧走几步长揖到地:“宗作本官高强来得莽撞,失礼失礼,明大夫莫怪!”
“好说好说。”宗泽淡淡一笑,也作揖还礼,而后伸手肃客,一切行礼如仪,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叫那随行的小吏去厢房歇脚,双方进了内堂,分宾主落座,许贯忠在高强身后侍立,有人来递上茶水,宾主彼此寒暄几句,无非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漫无边际地瞎扯,高强夸几句宗泽治政有方,是朝廷良吏,牧守一方不辱君命,宗泽便赞高强年轻有为,少年早达,为官家寻花石于东南,装点太平功莫大焉,皮里阳秋的略带讽刺,又叫人抓不住痛脚,几阵哈哈哈的干笑之后,高强蓦地发觉自己竟然无以为继了
见这宗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高强甚是奇怪,转念一想才明白,这宗泽若算起政治派别来,却是吕惠卿的门生。那吕惠卿是被蔡京下辣手整治过的倒霉鬼,蔡京揪住了吕惠卿的兄弟子侄的不轨行为严刑打连番追索,险些攀连到吕惠卿身上,幸好他见机的快,上书自贬,否则不死也要脱层皮,只是其政治生命也就此终结,再也没有登上大宋的核心政治舞台。自己现在是蔡京的孙女婿,红的发紫、热的烫手的大红人,这般千里迢迢地专程来访,宗泽又是对蔡京派系深具戒心的,若不是这么拒人千里倒成了怪事一桩了。
只是眼下暗流汹涌形势险恶,若能得到这宗泽的协助,对付在江南隐藏经营数百年、各地势力潜伏的明教实在是一件棘手之极的事,高强暗下决心,便向宗泽拱手道:“宗作邑,本官此次不远千里前来,实在是有件棘手之事,要向明大夫求教,还望明大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宗泽眼皮抬也不抬:“高应奉有话但说无妨,下官洗耳恭听就是。”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
高强一咬牙,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去年八月间,本官在京城得了明大夫的一道札子,叫做东南守备策的,可有此事?”
宗泽面色一凝,两道浓眉一扬,沉声道:“高应奉,有便如何,没有便又如何?”
高强一笑,心说这下你总算是认真应付了吧:“宗作邑少安,这札子本官得便得了,却不是从朝廷那里得的,乃是经了几个睦州草民的手,这事倒有些不同寻常,因此这札子本官一直是细细收藏,除了本官身边的几个心腹以外,再无外人知晓,只想寻个机会当面向明大夫你请教,别无他意。”
宗泽暗哼一声:别无他意?只怕未必吧,我看这其中倒是有大大的他意!不过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高强这般说法也算是主动示好,他也不便如何,便一拱手道:“高应奉,有话请讲当面,下官一生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
高强原本确有些要挟之意,你宗泽身为朝廷命官,却跑去跟明教中人混在一起,虽说眼下明教还不是什么禁毁对象,不禁官民信奉,不过这发现银矿却隐瞒不报,大小也是个罪名了。哪知这位大叔脖子硬的很,摆明一副放马过来的架势,倒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了,倘若抓着他的把柄硬碰硬地威吓,这位大叔没准来个死不认帐,大不了辞官回乡,又没有什么大的罪名,自己这千里下龙游可就白跑了。
想来想去,还是对方戒心过重,听了话都往反面去想,因此说来说去不咬弦,高强不禁浩然一叹:“宗作邑,本官将这札子秘而不宣,又这么不辞辛苦,刚在苏州任上安顿下来就不远千里直放龙游,来向宗作邑求教,全是为了这江南数百万百姓着想,为了我大宋江山着想,明大夫直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教本官有些寒心哪!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话说的也够明白了,小子若真是要利用此事跟大叔你为难,只须把这札子望蔡相公面前一递,怕他老宰相没手段治你么?又何苦费这许多周折!只是宗泽的骨头硬,这么说恐怕有威胁之意,若激起了强力反弹倒坏事了,恰好想起这两句电影台词来,依稀记得是元以后的诗作,便腆颜再作一回文抄公了。
这两句诗一入耳,宗泽面色为之一变,忽然离座而起,先整衣冠,再掸袍服,向高强恭敬一揖道:“得闻妙句,才
人才名实非幸致,这份胸怀更令宗泽汗颜,还请高大告,如何才能惠泽这江南数百万百姓?”
高强见这两句诗竟有偌大功效,真是始料不及,看来宗大叔确实是明白人,自己的言下之意一点即明,忙不迭地称谢道:“宗作邑过谦了,大人不辞艰苦,深入烟瘴无人境地,将这一道矿脉发掘出来,竟不居为己功,事事都以黎民百姓为先,这份不萦于物的胸怀才真是难得,本官也是有感于此,这才自行讨了这东南的差使为的就是要与明大夫详商此事,究竟该如何行事,才能官民两惠。”
宗泽两手相搀,俩人你请我让,二次落座气氛便大不相同。不待高强开口,宗泽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当日如何发现矿脉,如何深入帮源洞,又如何与明教教众接触,等等经过都说了出来,高强仔细听来,与当日方天定对自己所言的倒无多大分别。
只是宗泽与方腊的密谈内容隐秘,方天定虽然是方腊独子,对其中内情竟也一无所知,高强便问道:“宗作邑,你这札子上提出了朝廷不征银课,由明教自行开采,未知其中利弊究竟如何?”
宗泽向高强看了一眼,双手一推颔下短须,微笑道:“下官这札子委实别有寓意,高大人既是聪明过人,何妨猜上一猜?”
打哑谜么?高强不禁一楞,只是对于宗泽这样的厉害人物说出来的话丝毫不敢怠慢,凝思一会之后,试探性地问道:“明大夫这寓意,莫非是与明教教主方腊有关?”
宗泽眼睛一亮:“高大人果然机敏,庶几近矣!实不相瞒,这札子乃是宗某的保命之计而已,当日若不是急中生智想出此计,恐怕已成山中枯骨矣!”
高强大吃一惊,来前他在船中无事,曾与许贯忠反复推敲宗泽这札子中所言的银矿开采之法,都觉虽然与现行政策不符,却是条安民养政的好计策,本想这次见了宗泽好好商议一番,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他迅快与许贯忠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惕醒之色:这帮源银矿之事,其中内情之复杂或许远远超出原先的想象之外!
“竟有此事?本官愿闻其详!”
宗泽不紧不慢地道:“高大人有所不知,当日下官深入山中,浙西百姓所谓洞与别处不同,凡山高林密、人迹难至者都以‘洞’为名,那帮源洞却是洞中有洞,群山中一个隐秘洞穴,其中机关暗布,乃是明教禁地,就算是教中亲信教众,不得教主命令也不得入内。下官当日乃是从岩缝误入,不想正闯了明教总坛禁地,听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高强越听越奇,这帮源洞分内外已是前所未闻了,宗泽这话说来比以前看的武侠小说分毫不差,那光明顶可不也有一条密道是明教中人所不知道的么?待听到“天大的秘密”这几个字,浑身一激灵,忙问道:“什么大秘密?”
宗泽神情凝重之极,一字一顿地道:“明教要造反!”
他这话一说,本以为高强会直跳起来,谁知这小子却丝毫不动声色,只一把攥住宗泽的手道:“宗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且将前后经过仔细与本官道来。”
他不知高强是早知“方腊大起义”这件大事,来这东南倒有一半都是为了此事而来,还道是自己看轻了这少年新晋的红人,居然如此镇定如恒,看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由添了几分敬意,便将自己当日的见闻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当日与手下钻入密洞之中,恰好听到方腊与另外一人在商议起事,说什么“本教上承大贤良师之志,今日朝廷横征暴敛,对百姓百般刻剥,民怨沸腾,教众日益归心,正是用事之时,只是本教虽然得民心,有人却无钱粮兵甲,更须时组织教徒,联络各地,待时而起,东南半壁可卷为己有。朝廷赋税皆仰赖东南,此间一失则天下震动,乱世当起,本教以百万之众,东南之富,十年之内可望统一天下,身登大宝”云云。
高强越听越惊,这些正是他原先所知的方腊起义的谋划,只不知为何真实的历史上推迟了十几年才发生?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历史,还是由于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迫使方腊推迟了起事日期?
第十四章 毒计
了一场球,居然打平,郁闷!
只听宗泽续道:“当日下官乍闻此大逆之语,心下惊怒异常,情知此事干系重大,便仍循原路退出洞外。谁知当地山林中有土人所设的窝弓药箭,下官的那部属便误中药箭身亡,也惊动了明教中人。下官被方腊带回帮源洞中,问明来意后那方腊便有些犹豫,据下官看来其人必是怕下官对其图谋有所察觉,有杀人灭口之意,因此便献上这与朝廷合作开发银矿之策,又自请以下官名义送明教使者进京,如此一来,方腊众人贪图此利,便不生加害之心,下官这才得以脱身。”
高强这才恍然,敢情宗大叔是以银矿之利为饵,吊住明教的胃口,给自己增加了些利用价值,这才得以脱身。只是这脱身之计也实在是高明,自己看了都觉得心动,也难怪明教这些穷惯了的教众们会上钩了。
只是听到这里,觉得有一件事不对,忍不住问道:“宗作邑,然则你回来之后,为何又不见上报明教谋反之事?”
宗泽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喟叹一声道:“高大人有所不知,明教自唐则天女皇延载元年波斯人拂多诞持《二宗三际经》前来中土传教,其势日张,当时称为摩尼教。至唐会昌年间武宗禁佛,并禁诸外来宗教,摩尼教亦在其中,这便是所称的‘会昌法难’,当时摩尼教护法呼禄法师持其教中经典《二宗三际经》,来到泉州郡避难,从此该教渐渐转入民间,与中土民间各秘密结社相融合,数百年后便演变成今日之明教了。”
这几句“中土明教发展史”听的高强晕晕忽忽,除了那传法者拂多诞的名字让他想起某著名玄幻小说里的大反派以外,余下的全是一头雾水。好在头脑尚算清醒,知道宗泽接下来才要说到正题,忙问道:“今日之明教,其势究竟如何?”
宗泽回身看了高强一眼,微然一笑道:“高大人虽然年轻,这份见识可让下官佩服的很哪!不错,下官之所以如此谨慎应对,正是与今日明教之形势有莫大关系。”
“明教自与南方民间原有的各结社相结合后,其教义也渐渐变化,不但信奉明尊善母,更将汉时太平道妖人张角奉为初代教主,其教义中的二宗相争、三际交替等理论也被用来解释为此世当灭,盛世当兴,凡明教教众当戮力同心,奋不顾身与暗魔争斗,直至驱走五类暗魔,迎回五光明子,重现光明境界……”
“呃,宗大人……”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