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冠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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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话是什么?”
“他说,他说叫我好好活着,会有人照顾我,他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等回来了就解脱了。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直到见到一个全是鲜血的哥哥……”
童言无忌,思思曾叫她不要去相信糖糖的话。可寻善却觉得童真最是无邪,最不会掺假,她倒愿意去相信这个孩子的话。许是这孩子被压抑久了,这个世上那么多人,却无人能倾听她讲她和她青霜哥哥之间的故事,她才生出任性闹腾的举动来。一切只因太孤寂,她只想把她知道的那些五年前的真相说给一个人听而已。想必这五年来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怀她的吧,那个世上唯一待她好过的男子,已经湮灭在这个纷扰的红尘里了。
对于糖糖而言,万千宠爱是假,可怜可悲才是真。
而这个女孩,也真的在每个午夜都被噩梦惊醒后,哭着闹着叫着青霜的名字。没有人给她一点安抚。
寻善从外间软榻上被她惊醒,来不及披上外衣就进来查看。糖糖满脸泪痕,嘴里嚷着“青霜哥哥”,她上前拍她的背,这个孩子就扑进她怀里一直哭。
凉风从外间未关的窗子里透进来,撩起薄如禅翼的紫色帷幔,摇摇晃晃,带起一室迷离和苍茫。
如此过了几夜,许是糖糖心里也清楚这几天来一直是寻善伴她入眠,仔细照顾她,并无一丝怠慢,也不见虚情假意。久而久之,她待寻善态度也渐好起来。
这一日,寻善正在给她沏茶,她便说:“寻善姐姐,我不要喝茶,你下次去跟老太婆说我要喝糖水。”
寻善诧异抬头:“你叫我什么?”
“寻善姐姐。怎么,你不叫颜寻善吗?”小丫头坐在软榻上愉快地晃着脚丫子。连日来,她心情也好了不少。
寻善被她这么一叫,心里甜甜的,竟生出无尽的欣慰来。
连她自己都发觉了,这些天来,自己不像以往那般痴傻了,很多东西一睹便透。三娘来看过糖糖,对现状还是满意的,另外拨了四个丫鬟在外头伺候着。
日子看似平淡温馨,仿佛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第九章 一辈子
白熙偶尔来看她,知晓她不在浣衣院干活,转而伺候姜小姐后喜忧参半。又过半月,见她过得不错,也就放心了。
但寻善见白熙眉头皱着,似有什么心事,却见她久久不说,便问:“你有心事?”
白熙讪讪一笑,“没有。对了,你好好干,姜小姐是个重要人物,把她伺候好了就等于把各位主子都伺候好了。我先走了,得空再来看你。”
她急忙离开了。
此时正逢正午,糖糖是要午睡的,因此她才得空见见白熙。见时间还早,便去浣衣院看看众姑娘。
那日一别,也是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了。姑娘们见到寻善都很开心,放下手里的活都上前来与她讲话。
“呦,伺候姜小姐就是不一样了,连穿着打扮都不同了,多光鲜的一个美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寻善也是个小姐呢。”
“就是讲啊,不过听说姜小姐脾气不好,性子娇,你万事还是当心啊。”
“寻善,你许久不来,我们都以为你忘记我们了呢?怎么样,有没有见到什么主子?”
“主子们都长什么样子,好看吗?”
寻善只是温温地笑,性子跟离开前没有什么不同。
“思思呢?”她问。
“思思啊,”一姑娘答,捂着嘴笑,“还不是坐在屋里得相思之苦。”
“相思?”
“思念唐管事啊。咱们这浣衣院啊,除了唐大人会过来之外,就少见有别的主子过来了。不过这些天唐大人办事去了,许久没来,可就难为思思了。”
寻善点点头,又顺便问:“办何事去了?”
“听说是去收平西山了。说起来啊,西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深山老林的,主子还不是要建一座围场,便命唐大人带了好多羽卫队去了西山。大干一场的架势。”
寻善脸色一变,“那西山里的人呢?”
“能住西山里的人不多,可能听话的就给他们另外安排去处,执拗的……据说有一个老头特别强,不肯屈服。”
“老头叫什么?”
“不清楚,据说姓……颜,对,姓颜的老头。”
寻善面色苍白,转身就跑。
众姑娘面面相觑。思思从屋里出来,问:“何事喧哗?”
“思思,寻善来过。”
“哦?人呢?”
“走了。面色奇怪,刚刚还好好的。”
“说什么了?”
“刚说到唐大人在西山办事,我们也奇怪呢。”
思思眉目一凝,斥道:“何必多嘴?”
她特意查过,寻善是颜老独女,此番青霜宫针对的正是她老爹。也不知颜老是为了什么不肯器械投降,明明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以卵击石。她叹口气,罢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那厢,寻善不受控制地竟从浣衣院走到校场前。
有白衣弟子在场上比武。人不多,由一名师傅在旁指导。
这一刻,寻善想的是在端华殿内的司简会不会受到打斗声的干扰?他不是该喜静的吗?她看着那座三重殿目光迷离。
“旁人不要站在那里,危险。”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头,只见是一名眉目粗朗的男子,留着满脸胡须,着黑衫,腰间别一只玉葫芦。看着,倒像一个虬髯客。
寻善脑子里跳出四个字来,脱口道:“慕容……”没有缘由,就是认出来了。仿佛他脸上写着他自个儿的名字一样。
他向她比了比手指,放在自己唇上,小声道:“别说话,看。”
她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与他齐肩的地方,朝场上看去。
校场上站成两排,每排六人。每一次都有两名出来对比,依次而上,极其有秩序,输的人站一边,赢的人又站另一边。
比试的招式都较简单,却极其精练,可以一招取人性命。
寻善的脑海里划过许多个晃动的暗影,不禁喃喃:“穴位。”
慕容空山转头,吃了一惊:“你看得懂?”
寻善转头,一脸茫然:“啊?”
“他们比试的重点在哪里,你看得明白?”
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致命的穴位才是实在的。
寻善摇头,“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真是稀奇。慕容空山轻笑:“你不像这里的弟子。”
“我是伺候姜小姐的。”
“哦,你就是颜寻善?那个丫头,怪了,自那位后竟在五年后肯听你的话,有两把刷子。”他取出腰间葫芦,仰头喝了几口酒,“三娘也是奇了,能在青霜宫里找到你这样的人才。”
“哪是什么人才,连自己爹爹的生死都不知道。”
寻善咬唇,就要上校场。慕容拉住她,斥道:“上面是什么?你疯了?”
“端华殿,我知道,别拦着我!”她不知为何竟来了脾气,使劲甩开慕容的手。
慕容竟也没拦住她,眼睁睁看着她上了校场,穿过一大片空地,走向端华殿。她的背影纤长,也单薄,月白色的衣裙飘在风里,竟显出一丝决绝的意味来。
透过她的身影,慕容竟看到了青霜的影子。那夜,青霜知道自己惨遭灭门后也是如此决绝,什么都不顾,谁也拦不住他的报仇之意。
回过神来,他又笑自己傻,怎么能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回忆青霜的影子?
再看上面,那个女子已经站在殿门前。
寻善敲了门,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碰主子的殿门。
任凭心里多么悲愤,呼吸还是快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静止等待回应的时间里,仿佛过了一世那般长久。她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好像记忆里也有一个女孩,在做着自己秘密的事情之前也是那般紧张,她总是抓着一个少年的衣袖小心问一遍:“有人吗?”少年答“没人”后,她才雀跃着跑出去,无尽喜悦。
小心翼翼捧着自己珍贵的东西的心情,体现的刻骨铭心。
她的手指蜷缩起来,眼角划过泪珠。她也不明白是谁的感受在影响她,一时间变得忧伤。
门内有一个影子在晃动,然后殿门打开,露出穿白衣的男人。
白皙冷艳的面容映在她眼里,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真正的悲伤,不再空洞,不再只是望着窗外无悲无喜,不再只是一抹灵魂。她深切感受到了身体内沸腾的血液,感受到了眼泪划过面庞的咸湿感。好像身体感知了这个世界并且融入了进去。她在那一刻彻底苏醒。
司简望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泪,眼底平静。“有事?”
他看向底下站着的慕容空山,慕容朝他耸肩,喝一口酒离开。
“我爹在西山。”她尽量平静下来,可是颤抖的嗓音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安和激动。
司简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飞过一只白鸟。
他侧过身,缓缓道:“进来罢。”
寻善吃惊,擦掉泪痕,反问:“什么?”
“进来再说。”
寻善愣了片刻,跟着他进去。
司简关了门,坐回软榻,重新拾起书卷,淡淡道:“你说。”
寻善打量着室内,单调的摆设,白色帷幔低垂,一色冷寂。倒也像是司简的作风,不喜繁琐不喜艳色,素然便好。
她失神片刻,再抬眼时目光坚定,“听说主子要剿平西山?我爹爹还在那里。我爹姓颜,一把年纪了,还望主子手下留情放过我爹。”
“这个世间那么多青霜宫弟子仆役,那么多与青霜宫有关联的人,照你说来岂不是所有与青霜宫作对的人都碰不得了?”
他轻轻松松拿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哑口无言。
“我……我爹他在西山住了一辈子,所以……”
“一辈子?你知道?”
寻善再愣。一辈子?她怎么知道?她不过最近才好了她的痴呆症,她现在都找不到她和爹爹许多共度的往事。
一阵无力感袭上她心头。
第十章 绝不改变
司简翻过一页书,道:“听闻你在伺候糖糖,糖糖难得喜欢一个人,五年来你是第一个。”
“主子又不能凭着这个放过我爹。”听他提起糖糖,寻善就恶向胆边生,不自觉出口顶撞了他,带一丝执拗和任性。
说完,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忙捂住嘴退后一步。
司简从书里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寒意,只有极其平常的淡然。处变不惊。
“嗯,不会放过你爹。”
“他没有与青霜宫作对。”见到他的态度,她也就不再胆战心惊,抬起头来道:“我爹既然要与青霜宫作对又为何把我送进来?这不是矛盾?”
司简眼神有一瞬的迷离,“这个俗世本就存在那般矛盾之事,只是矛盾多了也就不矛盾了。看得多了也就什么都稀松平常了。”
寻善只觉得他那是一番歪理,眼眶渐渐红掉。
司简放下书,看窗外,“回去吧,糖糖要来我这里要人了。”
寻善冷笑,在她伺候糖糖的日子里,从未见他来看过糖糖。
她气愤离去。
糖糖已经醒来。一人在殿前拿一根树枝玩,别的婢女在旁边远远看着,不敢过去,见到寻善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寻善看到一旁树下摔了一只碗和糖糖衣衫不整的赌气样,就知发生何事了。
“糖糖,又不听话了是不是?”她走过去佯装生气。
糖糖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扔掉树枝站起来,跑过去撞进她怀里。“寻善姐姐,你去哪里了?”
“出去办了点事。怎么,姑姑差人送来的酸梅汁不喜喝?”
寻善替她理理衣襟,牵着她进屋。
糖糖撅起嘴巴:“我要喝姐姐亲手调的,旁人兑的不好喝。”
寻善无言,笑,“鬼丫头。要听话懂吗?”
“我就要听姐姐一人的话。”糖糖黏着她,这段时间,她对她无故亲近。俨然当成了一份依靠。
寻善想,以往的糖糖也定是这般缠着青霜的吧, 把青霜当成天一样依靠,而一朝天塌,她差点崩溃。
她苦笑一声,她一介小小婢女,能给这个孩子多大的庇护?而这份保护又能维持多久?她又能坚持多久?
“糖糖,你恨主子吗?”她突然问。她好像还未真正从这个孩子嘴里听到过对司简的评价。
糖糖从她怀里抬头,讶然:“姐姐为何提起这个?”她也不疑有他,想了会,气愤道:“一开始不讨厌他,他跟青霜哥哥一样不厌弃我,他还跟我玩,给我好吃的。刚开始,我最喜欢他和青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