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冠宠-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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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涨红了脸,面目羞赧。她忙用手去遮挡右腰的裸露处。
司简眼里含了寒意,像潮水一样漫过整个眼瞳,却又被生生压下,深沉暗晦。
刘扶萧凝视他,细细一笑,“怎么,作何感受?”
十三岁的刘氏少主,早已敏锐地察觉这两人之间气氛暧昧诡异。他以为那是一种世人都为之避讳和耻辱的短袖之癖,谁知,竟是正常人该有的感情。
正常人该有的感情,爱,他却没有。并不是生来便缺失,而是他身上那些最为稀松平常的感情在这个深府里随着年纪的增长而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了,就像一块顽石被水滴日积月累凿了个洞,他也一样,心里被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刺穿了一个洞,那些温暖和感情在洞里流失而过。
他自个儿都觉得可悲。
那一天,青霜掩面而走,司简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刘氏少主生来桀骜,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该被你玩弄。今日之事,我定当永记。”
刘扶萧大笑,“你拿什么来永记此事?”
“我的剑。”
司简面无表情,眼里却雪亮寒冷,透出铮铮坚定之意。
刘扶萧叹息。
多年后,他用他的剑抵住他脖子,用他的弓射了他五箭。他亦是永记此事。
……
……
夜色如水,月光从天际铺介而下,满地碎银。
司简搬了一个凳子,抱着寻善而坐。
寻善苍白着脸,目光有一丝呆滞。她的手里握着外婆的灵牌,喃喃:“娘亲死后,外婆是我们唯一的亲人。我们常常跑到外婆这里玩耍,外婆给我们做好吃的,带我们去山坡头放风筝。那些个风筝,真漂亮。我后来收养了糖糖后也一直想着让她来这里见见外婆……”
司简不语,给她仔细掩了掩身上的石青色刺绣披风。
寻善继续道:“当年,外婆拉着我们的手,左手是你,右手是我,走在一条铺满阳光和碎花的小道上,给我们讲故事。你还记得那个故事是什么吗?”
“从前,有一户富人家,生了一对龙凤胎兄妹。主人重男轻女,待哥哥很好,妹妹生来就是哥哥的附属品,常年生长在阴暗里。有一天,妹妹向一个神灵许了一个愿望,想要哥哥丧命以获得自己的重生。最后,妹妹的愿望实现了,哥哥死了。”
“但是妹妹并不开心。”寻善接下去说,“因为她在许愿的同时也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她的重生是血腥的。她虽是自此走在了阳光下,但却从一个枷锁走向了另一个枷锁。她并不知,她的哥哥一直以来不是在无视她,相反,哥哥保护了妹妹十几年。妹妹是哥哥的附属品,而哥哥却是整个家族的牺牲品。她咒死了自己的哥哥,自己从阴暗处走出来,被家族包装成为哥哥,代替哥哥走上一条残忍的不归路。”
“这就是代价。盲目,贪婪,嫉妒,所要承受的代价。”
“外婆说,人要知足。当你遭受不公之时,可以反抗。但是收获一定果实时,要学会满足。胃口太大,只会反噬。”
寻善把脸贴上那块冰凉的牌位,眼眶溅湿。
她身上的寒气全抵不上心底的冰凉,当得知外婆突然故世的消息,她只觉天塌地陷般难受,一个摇晃险些委地不起。
当她终于记起一切往事,当她终于知晓外婆先前打她骂她的用心良苦,当她想跟外婆认真说一句对不起时,却为时已晚,老人早已化成一抹黄土,归天西去。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寻善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打我骂我是不想我在嫁给你后因病后悔。那朵红花,是为我而栽。这个院子,是为我而造。她的忧心担虑我不知晓,她的想念期冀我亦是不明白。司简……我怎么就这么混账?”
“小白,外婆爱你。和你娘一样,她们都深切爱着你。你不能辜负她们的期望,你要好好活下去。”
司简最心痛的也莫过于此,生怕她得知这一切真相,失去了生存的希望,一如五年前一般,欲刺腹自尽。
“我会好好活下去,即使娘亲没了,外婆没了,王家没了,但是司简,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活下去。司简,有你在,我就有勇气活下去。”
寻善抽咽了,眼泪滑下面颊,落在外婆的灵牌上,冰冰凉凉,那丝寒意,沿着肌肤似乎渗进了体内,她面色忽的惨白如纸,眉头一皱,手指蜷缩,灵牌掉下落地。
“小白!”司简搂紧她,大喝一声。
寻善在他怀里歪了头,“哇”一声,呕出一口黑血。
司简一手摸上她的脸,眼里沉痛,“小白,哪里不适?你说出来,哪里可有不妥?”
“外婆……”她呢喃,伸着手,想要捡起地上的灵牌。
一只白皙瘦长的手抚过地面,晃过寻善的眼,捡起木牌。她抬眼,看到一角青衣。
“苏……”
苏阿愁一手拿着灵牌,一手下垂,微微木讷,不知接下去该作何动作。
司简眼里沉寂几分,接过老人的灵牌,放到寻善手里。寻善突然泪如雨下,反身抱住司简哭得极尽伤心。
第六十三章 猜测,阴晦(二更)
司简轻拍她的背,突地抬眼。
眼前,玉兰树上飘下无数白花,在月华下宛若下了一场大雪,飘飘扬扬,缠缠绵绵,簌簌落下,花瓣顷刻间铺了满地。
那一地的轻柔物,掺杂了半色的红,妖艳似血,轻轻飘到他们脚下。空气里浮起一丝异香。
苏阿愁转脸,平淡的脸上微微动了神色,那是一股无奈。
那个红衣男人恍若神袛般从远处掠来,红衫猎猎作响,在月色下美得惊鸿偏艳,一眼,就忘了自己置身何处。
寻善止了泪,亦是听闻风声转头,眸子湿亮,透出一丝迷离。
红尘那般美色,美得清冽,要真谈倾国倾城,那必是刘扶萧莫属。
刘扶萧,生在刘氏,高贵残忍,灭了她满门。时至今日,她竟然恨不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红衣艳丽的男人,一时失了神。
她不过在年幼无知时救了他一命,却不想要用他此生来还。固执而倔强,不止红尘,还包括了她自己,司简,还有刘扶萧,这是他们几人身上共有的通病。
“红尘。”她唤他,微微抿唇,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红尘却皱了眉头,走过去靠近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小白,可还难受?”
“好多了。那个药药效不错。”
“是吗?”红尘不置可否,笑了一下,极尽难看。他的手指伸出去,触到她染血的嘴角,快速滑了过去。
司简皱了眉心。
红尘将自己的指尖凑到月色下细细地看,莹白指上一点血红,像是谁的朱砂映在脸上。
他当着寻善的面对司简道:“可还记得那个五年之约?”
司简面色一冷。
红尘道:“时间不多了,你自己把握。到时候,不管什么感情什么揪扯,别怪我一律无情打断。”
“五年之约后还有一个两年之约。你也别忘了。”司简轻笑,笑容中透出一丝冷漠。
“你倒笃定。”
“不笃定,就没有今日的青霜宫。”
“两者可以相提并论吗?”红尘看了寻善一眼,突然一笑,笑容意味深长。
司简不语,抱紧了寻善。
寻善问:“什么五年两年的约定?”
“男人间的约定。”红尘答。
寻善笑了一下,感觉无力,转了头靠进司简怀里,“我想睡一会儿。”
司简点一下头,抱她进屋。
再次出来,司简面色如罩寒霜,一色冷冽。
红尘坐在树下,玉兰花飘落在他身上,他看向远处,目光飘渺清淡。
苏阿愁站在他身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入目看见一双白色帛靴,才抬了脸。
“公子。”
“东西。”
苏阿愁从袖中掏出一卷画像,交到司简手中。画像年代久远,底边已有黄晕,周边一些地方甚至还被磨损,稍显破旧。
司简拿过画像也不急着打开,只问红尘:“事情如何?”
“全都办妥。”顿了顿,又道:“马车也已布置好。”
“你可真是急性子。”司简嘲弄。
红尘不屑,“人都被你霸占了十来年,我能不急吗?”
“笃定的人是你,红尘。”
“你未免太过自负。”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升腾起无尽杀气。
苏阿愁插嘴一句:“公子,红尘兄,能否听在下一句?”微微抱歉的声音。
司简嘴角一动,似笑非笑:“若是关于刘氏之事,大可不必再讲。”
“公子英明。”苏阿愁垂首,“刘氏大不如前,刘扶萧也病入膏肓,早已不是公子的对手。先前刘氏内部煽动武林英雄欲声讨青霜宫,却被刘扶萧悉数压下。想来,刘扶萧不再与公子为敌,倒有洗心革面之意。公子为何也不顺势而下,给双方留一条后路。再说,刘氏本就是公子的……”
声音顿住,不再讲下去。
司简面色不变,无动于衷。
红尘道:“你是想一网打尽?小白知道,恐怕也不认可你的行为。”
“这事无需你插手。”
“若不是牵涉小白,你以为我愿意管?”
红尘冷笑,站起身,挥袖,离去了。
无数红羽跟着席卷而飘。
司简转了身,背对苏阿愁。那副画像被他拿在手里。
“再派你一事。”
“公子吩咐。”
夜寒如水,一色朦胧。
沛庄之外,月色稀疏,世界灰暗一片。
青霜宫里宫灯一盏盏,沿着道路林立而起。
唐年君坐在殿内,开了窗户,小酌一杯,“细细算来,主子携颜寻善走了好长一段时间?”
“恰好半月。”慕容答。
唐年君转头,看向窗子外模糊的夜色。“颜寻善……”
“不好说。”
“主子真爱她。”
“是啊,把整个门派都扔给了我。还放了你长假。”慕容笑一声,眼里有探究,“好好享福吧,说不准,哪天用到你,你连看你妻子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再说思思有孕在身,还真得顾着她一点。”
“从来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唐年君略有失意。
“那是你蠢,年君。”慕容不给他一分面子,再一次戳了他心尖窝。
唐年君再一次怒起,把酒瓶往桌上一掷,“慕容,你若真懂,那便给我说说看主子的用意。”
“我不过拙见,你当真要听?”
“讲。”
慕容表情不变:“第一,关于刘氏。刘氏在衰落,你想必也懂。主子有一举端了刘氏的打算。他给你放假是想让你养精蓄锐。第二,关于寻善。”他说着,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语句,“也可以讲,是关于青霜。”
“青霜?”唐年君面色稍微不自然,提起酒壶喝了一口,问:“又为何关于青霜?”
王氏青霜自从死在五年前那场大战中后鲜少再被世人提及,然而,他的名字又从来不曾被众人真正忘记过,尤其在青霜宫和刘氏之间,青霜这两个字一再被人讲起,不是因为他的功绩,也不是由于他的传奇,而是他本身在刘扶萧和司简心里的分量。因为有一个人在心里占据了大部分地位,所以无论如何,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但是每一次的想念都是一种凌迟般的痛楚,于是,司简下了一个规定,青霜宫里青霜是禁忌。进而,有关于青霜的一切,也都成为不成文的避讳。
慕容从很久以前就察觉到,青霜一事存在蹊跷。
“主子,似乎从来就没忘记过要给青霜报仇。”他摘下葫芦,灌了几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下混乱的情绪,“年君,你发现过什么?在寻善身上。”
唐年君一愣,他不知慕容接下去要讲什么,又有些猜透,微微惧怕。
“你说。”他茫然摇了一下头。
“想必你也猜测过。”慕容话语再顿,“寻善就是青霜。”
寻善就是青霜,一个女子,变成一个传奇男子。又或者,那个世人都啧啧称奇的少年根本就是女儿身。
这个真相,只有司简知晓。他帮着隐瞒了十多年,且,他一直都爱着她。
唐年君手一抖,酒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容!”他陡然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却又无可奈何。他掩了面,最终无力地去想接受这个事实。
“试着理解。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揭露的往事。青霜和主子之间,恐怕在光鲜的背后也承受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楚。谁会愿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性别去生活十多年。”
“我宁愿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