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直到他再一抬眼,佳人已临近跟前,随即四目对上,内心却是一片惊震!
那双眼,哪里还有柔情,哪里还有娇媚,那双眼,乃是千峰雪湖之中,浸泡久世的冰魄寒玉,清冽无暇,冷极美极,深深看入,简直刺痛人双眼!
“这些,沐娴可是说得对呢?”
奚勍眉梢高挑,柔音浅笑里好像暗藏一柄利刀,抵住喉咙叫人无法呼出,而盯向他的雪眸正微微眯起,似将对方的一切都已看透。
“这些……”被那一双眼直视,仿佛霜洒其身,逼得冯衍后退几步碰到椅角,最后竟“咚”地坐下来。
奚勍随即目光一瞥,刚好触上靳恒忍怒的视线,微一勾唇,便朝之投去似笑非笑的眼神,隐隐中又暗含深刻讽嘲。
“娴儿……”靳夫人打破室内沉寂,终是唤她一声。
奚勍思绪一晃,眼底这才布上少许柔光,朝她叫道:“娘亲。”
这一声,已如珠落玉盘,清冷冰脆。
尔后她很是感慨地一笑:“这身妆扮,果然不适合我呀!”说罢一把卸下发上的珍珠玉簪,流光潋滟间,三尺青丝便如水瀑倾泻而下,泻在那粉纱之中,仿似粉庭花香间的一条黑色清泉缓缓流淌。
这一刻虽没有珠光点缀,但更显那张玉颜清美绝俗,如粉暇仙子飘然尘世,窗外光阳洒来,恍虚恍幻。
披散青丝无风自扬,此时奚勍只感浑身畅快,再无一丝拘泥,落落大方地站在几人面前。
她目光轻扫,也不管其中都蕴含何许情绪,垂眸一勾嘴角道:“既然沐娴已见过冯公子,便不再在此打扰,先行退下。”
她微一侧目,发觉冯衍目光正呆懵地落在自己身上,扯唇无温无度地一笑,转身离去。
********
这几日奚勍在府上过得相当安逸,几乎无人来打扰她,而每每想到那次见面,就令她忍不住掩口而笑。
聂玉凡墨兰束装,斜靠墙角,一呈流线型的修长身姿,见她这般,便如夜下静湖一般沉默不语,唯有那双褐色瞳眸,满满都是她的影像。
奚勍笑够,才侧首望去,却见对方正叹气摇头。
“玉凡,难道你不觉好笑吗?”她摇摇手中铃铛,声音亦如铃音脆悦,敲响人心头。
聂玉凡极不赞同道:“小娴,你就非要用这种方法吗?”气得靳恒这几日又白了几根头发?
“不然怎样?”她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顺了他的意,与冯家公子订亲?”随后唇齿间磨出一道冷笑,铃铛晃响之际,人已电闪般弹近他身前。
聂玉凡微一怔,那日夜所念的绝色玉颜正近在咫尺,心跳紊乱间,下意识地别过头。
奚勍紧盯他,一对黛眉如被素笔描弯,冷不丁吐出一句:“玉凡,难不成……你希望我嫁给那种风流轻佻的男子吗?”
当然不!
三个字几乎脱口而出,然聂玉凡蠕动双唇,终究什么也没讲,俊逸的脸容面冲向她:“只是你若不愿,为何之前不将想法告诉靳大人。”他不希望她在对方眼中,是副不孝女的模样。
“为何不?”奚勍听完,愣愣念出几个字,后像听到极大笑话,耸肩笑道:“你认为我说出,便会管用?”
她将掌心摊开眼前,静静审视上面的纹线条路,语中带着清浅嘲意:“要知道……这具身体,这个身份,容得我去选择吗……”那声音渐低渐轻,仿佛迷失在苍茫之中,不知归去,无力而迷惘。
那一声,似乎还在心底幽幽叹息——
那命运,又容得她去选择吗?
这一刻,聂玉凡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悲凉黯然。
“小娴……”
浓眉渐渐凝拢,面对她,聂玉凡垂在两侧的手时紧时松,像在犹豫、像在挣扎,馨暖的褐色瞳眸透出碎光般的点点心痛,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情感,早已超过应有关爱,以至于他俊逸绝伦的面容上浅熠暖暖光辉,如沐身六月春阳最柔煦的清风中。
“小娴,你以前,不是这般样子……”
他说完低下头,不知为何,心中竟万般怀念那儿时身影黏在他身边的感觉,如今回想,有酸有涩,有苦有甜,可谓百味陈杂。
“以前?”奚勍收回手,以为他在指四年前的自己,那时她虽暗中有所行动,但在靳恒面前却是一副贤顺闺秀模样,直到无意得知他有心将自己送入宫中,才做出彻底改变。
这样的她,性子刚烈倔强,不容人欺,谁若犯她必会加倍讨回,平日里更爱四处闯荡,所以靳恒又怎敢将她送入规矩森严的皇宫中,光是想想,便觉得头晕心怕。
可尽管如此……
奚勍抚上胸口,那个声音又在心底弱弱叫嚷:
她,不愿离开他们。
纵使他对自己疾言厉色,但内心的担忧关怀,她又何曾不知?
那是真正的亲情,一直以来她未曾体会过的温情。
爸爸,妈妈啊……
想到以往,她忍不住暗暗讥笑,如今叫出,却觉有些生涩了。
奚勍双手环胸,慢声道:“玉凡,人总会改变。如果我是你所想那般,恐怕早进到那不见天日的深宫中……”
她上前一步,眼角瞥见松散在他肩头的发丝,竟很习惯地用指尖缠绕起,一圈一圈,勾着那心、牵着那魂,梅香四散,搅得那人心魂不宁,可自己却浑然不知,低低倾诉:“玉凡,想想皇宫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又岂会适合我。”
她一低眸,浅算的幽光在眸底闪动:“这次冯家也算丢了颜面,而事因我起,想必这场婚事也……”
她正扬眉浅笑,忽地那缠绕发丝的玉手被对方紧紧握牢。
同样白皙无暇的手,一个凉如碧石,一个暖如润玉,一个如被旭光覆盖,一个如肌浸冰溪。
奚勍浑身一颤,猛然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
☆、会面
远山般清俊的眉微拢,一双琥珀似的褐眸正深深凝视向她,明明静如湖泊,却又觉那里像暗涌交织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愫。
奚勍被看得莫名,又感不解,她半合起眼,正想迎着那目光探个清楚,岂料聂玉凡一落眼睫,适时将那抹光绪遮住。
他握着奚勍的手,一语不发,只是将缠在她指间的发丝一点点解开捋顺,随后,才静然放手。
“小娴,躲得了这次,躲不……”
“躲不过一世吗?”
奚勍接过他话,不由摸起那只仍留有余温的手,沉思片刻,才恍然一叹:“说得是啊……”
而聂玉凡想起师父曾在山上说过的话,心下隐隐传来一阵揪痛。
他正敛回神,却听对方满不在乎地开口:“如果躲不过一世,而我偏又一直这副样子,不如玉凡……”清美玉颜逼近眼底,她深一眨眼,竟透出微微捉弄,“你便将我娶走,如何?”
寒梅似的幽香飘散,如雾气扑迷,在室内蔽光下,那张似笑非笑的容颜如玉似雪,满头青丝披散在纤瘦肩头,恍如拨开云雾的遥遥仙子,清丽脱俗,高华无比。
这刻聂玉凡只觉心魂震颤,双眼愈陷迷蒙,那一言,那一眼,让他仿若瞬间坠入花香醉海,从此不再复醒。
他,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
——娴儿贵为靳恒之女,千金之躯,将来走的路,必定与我们不同。
师父的话音猛然在脑海回响,聂玉凡一惊,亦如大梦初醒,大脑有短暂间空茫,待望向那双眼,望进那溢满眼底的戏谑,心中不禁苍凉凉笑了一把。
“小娴,不要闹了……”他挪身离她两步之远,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而最后一句,几乎无力地吐出,“我是你……师兄。”
聂玉凡背过身,整个人一时静得仿佛石雕,然回想刚刚那句,却仍有陷进梦中的甜意,俊容上不易察觉的飞逝一抹薄红。
奚勍谑笑过后,也不知想起什么,单手抚上胸口某物,眸色转黯,逐渐恢复一贯的清冷。
“你要走了?”她侧头看向他的背影。
聂玉凡走进窗边,顺手摸起那柔软窗纱,就如同在摸着那柔软乌发,然后才平静道:“门里的事我已经汇报完,下次再来看你。”随之俊逸的身影便跃出窗外。
奚勍盯向空敞窗门,突然若有所思地念道:“一世吗……”
之后事情并非奚勍想象中那样顺利,几日后,冯府非但没打消两家联姻的念头,更是派家仆送来聘礼,而事情原由,竟是冯衍一再坚持要娶靳家小姐,使得冯老爷终于点头答应。
想到两府能一解曾前尴尬结为亲家,靳夫人不禁喜上眉梢,而靳恒倒是惊比喜多,只觉这位冯府二公子的欣赏眼光,似乎与众不同。
至于听到消息的奚勍,向来冷静的头脑这刻如被鸣雷横劈而下,诧愕得难以置信,直到再次从莹怜口中确认,她才静静坐到椅上,喝下一杯茶,那清冽眼眸中才逐渐翻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既然如此,冯衍……
她稍眯了眼,瞳孔深处便凝聚起危险的幽光。
那日虽正当申时,阳光却不见以往明媚,灰蒙颜色如层纱网将天空遮罩,才稍露葱心似的嫩芽受着空中湿阴,萌了几滴细碎水珠积在枝芽上,临近初春又隐约透出料峭来。
像受了这天气影响,连平日喧哗热闹的酒楼也显得颇为沉闷,似乎歌姬再怎么拨曲弹唱,也无法令宾客们提起兴致,倒是说书的一上,讲几句逗趣段子,反让人来了兴趣,一阵嬉笑过后,倒冲淡不少闷郁气氛。
三楼雅房中,属临窗那间最适宜赏风望景,透过竹帘缝隙可隐约见着一袭人影。
冯衍一身锦衣玉带,手中折扇浅敲掌心,简单动作却是将那风流气韵溢散个尽透。
整个房间俨然被他包下,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眉头微微凝皱,等待的人许久未出现,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却没有丝毫不耐。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只听外间有轻微脚步声响起,有小童在一旁将密细竹帘轻拉上卷,一时丝竹声起,细磨入耳,透出一股子灵净之意。
冯衍不由握扇聚神,目光顺那方向望去。
翠色竹帘被人由下往上缓缓拉卷,一双似雪白履最先映入眼角,恰巧窗外有风吹来,吹得那周边衣摆拂动微扬,若花叶舒展的静谧,若云雾游移的宁雅,竹帘上卷半空,继而浮现一片胜雪白色,仿佛沐染几重霜晖的锦缎白衣纤尘不染,因那主人透出一股天池雪莲般的高贵清华,玉冠束发下的乌黑发丝与莹白肌肤相互衬托,更显那乌发若檀,光可鉴人,更突那莹肌若玉,流光无暇。
竹帘被完全拉起,一抹削瘦欣长的身影便静静立于眼前,细眉微舒,薄唇浅扬,纤长睫下的眼眸曼然抬起,即是整个尘世归于静止的时刻。
碧竹帘隐风华,轻卷展绝俗,眼前景象,乃是天庭不甚遗落的一副精巧画卷,而画中人白履浅踏,如步仙云,优雅而来,周身好似被一片月华倾洒,朗朗银耀,高贵亦如神祗,令满室光景变得消朦黯然。
那一刹,冯衍忘记呼吸,竟以为看到了虚幻天影。
“玖容来迟,还望冯公子多多海涵。”
清空澈美的声音像从遥远彼岸飘来,入人耳中,徒然生出醺雅宁祥之意。
冯衍怔目一惊,面对那张温雅含笑的脸容,一时竟羞愧得低下头去。
曾前他只知那位家财万贯的兰氏家主年轻而神秘,不晓得今日一见,竟是位美如谪仙般的人物。
随后他忙回上一礼:“兰公子说得哪里话,在下能请到公子亲自前往,可谓荣幸之至。”
虽说他属名门望族之子,但面对手掌天朝过半财势的兰玖容,也不免显得拘谨恭谦。
“冯公子此话言过了。”
冰致似雪的容颜上绽开一抹雅笑,兰玖容随他走近桌旁坐下,而身后仅跟随着一名贴身侍从。
“令尊乃国之勋旧,德高望重,此次玖容能受公子相邀,实属有幸。”他言语温敬,彬彬有礼,只是这一刻笑意非浓,却不易令人察觉。
冯衍听他说完,便微微放下心来。
一壶茗茶被侍从缓慢倒入杯中,水流声起,白雾萦绕,清香四溢,杯中温度正是适宜,兰玖容纤指微动,以瓷盖错开杯沿磕出一声轻响,菲薄如玉的唇才贴近慢抿,一时被润得莹透柔泽。
他睫颤微一抬眼,就瞥见冯衍坐在对桌,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唇角不禁暗自半掀,他又落下睫去,悠然品了几口茶,再一抬首,便是温文浅笑:“玖容按公子所说,已将物品带来。”
玉根手指轻轻上扬,就见身后侍从将一长形锦盒呈上。
兰玖容亲自打开盒盖,那手指细腻修长,指上翡翠扳指璀光流转,透出一举一动高贵优雅,世人不及。
卷轴被他缓缓展开,待侍从接过长托,冯衍顺卷纸的慢舒轻滑,便望入一片银峰万烟阁的景色中。
嵯峨苍耸,仙云雾绕,几座亭亭小阁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