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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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时间过去许久,连桂顺都站得双腿发麻,凑上前劝道:“皇上,时候已经不早,现在夜深风高,您这样受风吹着,实在有伤龙体啊!”
夜已深沉,楼阁上只留了少许侍卫,此刻他的话一出口,竟是无比清晰。
而祁容的睫毛猛然颤动下,就像石子打碎了寂静湖面,一下子波纹扩散,缭乱不止。处于僵硬的身体,忽然有了感觉,一股支撑不住,近乎坍塌的绝望感。
没有来。
她终是,没有来。
当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如梦初醒,收回视线的刹那,便已心崩神毁,是置于绝静中,由身心到灵魂的,完全毁灭。
“回去吧……”声音虚飘无力,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淡淡地笑。
摈退殿内外所有人,原本金碧辉煌的寝宫中,现在却连一盏烛灯都没有点燃。重重帷幔恍若薄雾似的飘在半空,全然失去华灿的龙瞻殿内,竟透出无边的萧索与冷寂,如坠冰窖。
祁容长发披散,沿着玄美衣袍轻轻滑在榻边。榻下,正摆着一个精致小火炉,燃烧的火焰不时晃亮那张脸容,肌色清白,如同死去一般。
五年了,五年的光阴,五年的煎熬痛楚,让他乌发变灰白,让他思念成殇疾。但最终,他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没能留住勍儿。
即使这么久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希望。
包括情感、包括孩子,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所有所有,他几乎用尽心思,却仍然无法让她回头,无法挽回她的心。
一对红锦小鞋被丢进炉中,火焰刹时冲了起来。可映出他的眼神,依旧寂灭黯然,仿佛永远探不到底的黑洞。
不过已经明白,隔阂在彼此之间的东西,任他将来怎样做,都是于事无补。如今的结果既是他亲手造成,最后也该由他来亲自做个了断。
这是他欠她的。
打开圆形雕纹粉盒,一直被保存完好的纸花,纷纷宛若轻蝶一样左飘右荡地落入火焰之中。曾经她绘地图,他地脸,二人相偎相依地画面,都在火花绽开的瞬间,化成了灰烬,化为了乌有。
其实他很想告诉昀儿,只要父皇在他的身边,他的母后,就永远不会回来。
纸花一张张地飘,亦如那颗破败不堪,支离破碎的心。
之后,祁容又拿起一枚粉色香囊,瞳孔微微凝聚下,不禁浮起水纹般的涟漪波动,小心爱怜地托在掌心里,抚了又抚,如此千百回。
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代明君,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自私阴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明君?呵呵,他不过是把所有人都给骗了!
伸开纤长的手臂,指尖连带着香囊一起隐隐颤抖。
祁容垂落眼睫。一旦昀儿继位,遗诏也将宣告天下。到时她得知消息,怎会不来?怎会还不顾及她的孩儿?是的,她一定会回来,这也是自己最后一次逼她。同时朝中官员大多是他一手提拔来的亲信重臣,得他们支持,由她临朝摄政,辅佐昀儿继位。而且……那个人说不定也会回来,会助她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祁容有些自嘲地笑,只因他太了解对方。若勍儿贵为天朝太后,那个人又怎能允许自己与她为敌?
这样,便是最好了吧?
五指松开,香囊被熊熊火焰吞噬,发出金色的碎光,将他的思念、悲伤、痛苦……最后统统烧个干净。
祁容面无表情地看着,简直像一个幽灵,孤独地守在残火旁边。
他本就是,不该存活在这世上的人。可老天偏偏让他活下来,不仅活下来……还要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痛苦打击!
母亲因他惨死,家族因他灭亡,自小在仇恨中长大,好不容易深爱上一个人,却又要他亲手毁灭!这算什么?让他存活下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金芒开始在眼底剧烈闪烁,他好恨,真的好恨,然而这份恨意,却只能积郁心中,根本无处发泄!
又有谁,能够看清楚他的痛苦呢?
许久许久,祁容手托一个青蓝色玉匣,里面置有精巧小丸,毒性极强,入口毙命,正是风墨北当年所留。至于另一颗,早被他后来因痛悔而毁掉。
触摸上面的柔滑缎料,黑暗里,纤美手指泛着水色冰莹的光,打开盒盖,祁容看向那粒小丸,嘴角勾起似讥似嘲地笑——
“靳恒,当初你所说的报应,想不到,竟然真的灵验了。”
朕的报应,就是永远失去了勍儿。永远挽不回她的心。
好,一切因他而起,一切就由他了结。
只要能让她释心,他愿意偿还所有!
空旷寂寥的大殿内,火焰正啪啪作响,纱幔正层层飘扬,安静的,恍若隔世。
有一种心跳,因为太过疲倦,想要永久地沉睡下来。
远处,更漏声响,伴随窗外风鸣,仿佛谁在幽幽低泣。
而就在夜深人静之际,忽然,门扉被“哐”地一声推开。
外面一道光亮霎时破开殿内的漆黑,由远望去,好似有抹白炽的光影从天而降,凝聚着所有华芒,茕立在门前。
听到声响,祁容回过头,只觉前方一阵明晃晃,有些睁不开眼。
青丝飞舞,衣袂飘摇,皎华地月光正倾洒她身上,无数银光细细碎碎地在周旁闪烁跳跃,细睫一掀,带动出眸底那惊心动魄的清辉!
月正明,夜正静。
就像曾经某个深夜,有名女童意外闯入旧邸小阁,意外闯入他的生命。
对,她总是这样。
像从黑暗中破入的光缕,从黑夜中飘来的雪花,从黑潭中浮现的晶玉。
是能带他走出黑稠世界的唯一光亮。
这瞬间,祁容懵怔,呆呆看着那道身影,随之扩散在眼底的情绪,竟然全部化为难以置信、撕心裂肺的震惊。浑身俱在遏制不住的颤抖,如有什么即将撞开胸口,呼吸欲窒!
是她……
原来真的是她……
他的勍儿,回来了。终于……肯回到他的身边了。
手指继而一抖,蓝色玉匣由手中脱落至地。里面,空无一物。
此刻,所有千言万语,所有悲喜爱恨,在这一眼对望下,恍若过去千年,而与她的相视,却是天荒地老。
长久涩痛从眼角褪去后,祁容双眸中逐渐流露出喜极、幸福难言的光绪。看着她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似如云朵一般,轻柔、美好。
遇你,恍生梦中,而你若是梦,我便醉死其中。
甘愿沉沦,永不复醒。至此,无休。
第四卷《爱恨无休挽伊心》完
☆、携手终生·后续(一)
一滴滴殷红,连绵不断,在黑暗中绽开惊心触目的朱花。
狂喜窜烧到心,淹没掉一切痛苦。
明明有话说,明明还想笑,却忽然失了力,捂紧嘴的指缝间,正有什么急剧快速地流淌,那鲜艳再明了不过的颜色,不仅惊动自己,更加刺伤她地眼。
原来,美好是如此短瞬,下刻,就要跌进无穷无尽的潭渊之中。
耳边传来她一声惊喊,焦惶、恐惧、痛裂,对着久违的名字,声嘶力竭。
身体被冰冷贯彻,可蔓延在心头的,竟是难以言喻的感动,以及,灵魂被触摸到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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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夜,天色幽冥近蓝,银月周围飘弥起薄薄雾云,若隐若现的光,缓行淡走在宫阙琉璃瓦上,暗辉迷离,衬得万千重阁,宛若沉睡夜间的华宝。
龙瞻殿,有人推门而出,与守候在外的人悄言几句,便神色匆匆地离开。避开月光,一切行动俱如风一般不留痕迹。
寝宫里烛火微明,紫烟氤氲,轻柔的纱幔飘扬半遮坐于榻边的纤影,隐隐透出一股神秘的清冷。
奚勍细心掖好锦衾,稍后将目光凝向床榻上那张苍白而美丽的容颜,深眉闭目,神态宁静,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好似带着罂粟花的吸引力,使人想要随他一起沉睡不醒。
奚勍的视线静静落在上面,眼神中已无一丝逃避,将面庞上每处精致都深刻入脑海,近距离去瞧,连细密排列着的睫毛,都可清楚得一根根数出来。
伸手触抚这寸雪色肌肤,冰凉到渗心的感觉,就像探触到一具空心灵魂,承受其中所带来的绝望与痛苦,脆弱与无助。
原来……竟真是这样。他舍弃一切,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偿还自己。而她,最终还是晚了一步。那一眼回首对望,他微笑着,鲜红血液却仿佛泉涌般止不住地从口中溢出,染了满衣满手,最后,也染红她的双眼。
当放下心中重负,终于跨过那道隔阂在彼此之间的鸿沟,岂知等来的结果,却是仅差一步之遥的难以挽回。本以为一切都就此结束,可没料到,有些事,上天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奚勍抚摸他的脸,如往雪瓷绘上轻柔纹路,直至下刻,动作猛然停滞。奚勍呆呆盯向他,一睫纤黑正无风自颤,眉心继而轻拧,他的面庞左右晃了晃,似乎正从一场混沌不堪的噩梦中挣扎逃离,待终于冲破后,一直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尽管期盼已久,可当情况就这样发生,令奚勍有些始料不及。一双再也熟悉不过的墨玉眼眸,此时像沾染着朦雾,当恍恍对上她的视线,奚勍突然感觉万物都静止下来,连同自己的心跳,仿佛在无尽轮回中徘徊不断,为地,只是寻找这样一双眼,与它相遇相视。
祁容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久久,嗓音低弱地问:“朕,死了吗?”
奚勍摇摇头,内心被一股喜极情绪冲刷,有些讲不出话。
“那朕,是在梦里吗?”祁容缓慢地问。
“不,不是……”奚勍垂下眼帘,只觉喉咙泛起热烫。
祁容怔了片刻,随即淡淡一笑,低叹道:“原来……朕现在不是在地狱,也不是在梦里啊……”
奚勍听后,胸口被种酸痛挤压,欲说些什么,但紧接着皓腕已被那冰凉的手握住,明明虚颤无力,却能让她感受到浸肌渗骨般的疼痛。
祁容看向她,眼神在瞬间迸发出绞人心肺的光绪,好似积攒了几千年,令向来沉寂如夜的瞳眸都变得灼亮,映照入奚勍眼中,滴蜡似的,快要烫伤。
“勍儿……”祁容声音沙哑地唤着。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上开始浮现激动与欢喜,同时又是那样不敢确定,“你回来了……是肯回到……朕的身边了吗?”才刚清醒,身体还虚弱至极,可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那眼底脆弱,正暴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是的,再也经受不起一丝一毫的打击折磨了,哪怕分毫,心脏,都会一触即碎。
奚勍没立即回答,只是反覆住那只手,用紧的力道,让他清楚感受到。
“傻瓜……”她声音轻渺,如对眼前人说,又如在自言自语,“你以为这样做,从此我就会好过了吗?”
祁容微诧睁大眼,有瞬间以为听错。马上要支起身焦急地问:“勍儿,你……你肯原谅朕……”
干薄的唇被玉指挡住,奚勍望着他,脸上泛起细微笑意:“曾经发生的事,今后,都不要再提了。”
那清瞳之中少去什么,只余一片明丽净澈,衬得珠颜花朝月夕。祁容深深看入后,忽然间竟全部明白了。他闭上眼,仿佛获得此生珍贵,一行晶莹缓缓流淌而出,心罪所释,被那双手所握,只觉这一生,别无所求。
天外浮云渐褪,月色幽宁地铺洒,照亮大地每一处晦暗角落,正如人心所往。
“朕,记得……”待过去许久,祁容开始回忆之前一幕。记得他明明已经服下药丸,但为何现在,却是安然无恙。
奚勍明白他心中疑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因那情景而揪紧。他所服下的药丸,毒性极强,入口即蔓延全身,使鲜血不止地从口中溢出。
当时奚勍看到这一幕,简直脑骨欲裂,自己从未像当时那般,恐慌到近乎崩溃。
想此,手指又有些发抖。奚勍告诉他:“你已经昏睡五天了。”这段日子,一直对外称皇帝突患重病,卧床不起,暂无法接见外臣。而她回宫的事也被保密得很好,只有桂顺和池晔几名亲信下属知道。
“原本你剧毒攻心,即使我拼尽全力也无法补救,可后来不知怎的……”回想那命悬一线的时候,奚勍吸口气,“你陷入昏迷不醒,脉搏虽弱却平静异常。不得已,我派人请来了李太医,经过诊断,结果竟出乎意料。他说你因血脉受到极大冲击,才导致昏迷不醒。而原本积郁体内的毒祟,竟然也被无故清除,只需静躺几日,便可醒来。”
这种结果,让人惊喜之余却又十分费解,如此猛烈的剧毒,怎会无解自清呢?
奚勍冥思苦想后,最后终于得到了答案——
“所谓人间珍物,正是那生长于绝峰山上的芙灵花,当初你服下,不仅解开噬血蛊,对于这个身体,更是百毒不侵……”
祁容这才恍然一惊,接着自嘲笑道:“原来,我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