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疏影风临雪+番外 作者:尤阡爱(晋江vip2013-11-08完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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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这么有精神?”以往被他攻城略地的索取后,她总会像个乖觉的孩子,倒在臂弯里昏昏沉沉的睡去。
过雪揣着心事,哪里睡得着,纵使此刻当真疲惫不堪,也要强撑着几分精神,同时为了打听有关陆庭珩的事,今夜她主动恳求岑倚风留下,就忍不住对自己生出一股深深的厌恶感。
她很亲昵地把脸又往他怀中埋了埋:“没什么,不过整日在家闲来无事,光是养精神了。”
岑倚风没反应。
过雪见状,两条白皙的手臂如藤蔓般勾上他的颈项:“哥哥最近很忙吗,总也见不着你呢……”鼻尖在他的下颔处摩挲贴偎,简直是撒娇十足的小猫。
但岑倚风今晚却仿佛格外疲倦一样,反倒对她的态度有点漠然,答得模棱两可:“还好吧。”
过雪眼瞅套不出话,暗自焦急:“哥哥以后能不能常来看我?”
“怎么了?”岑倚风问。
过雪不敢接触他的眼睛,低下头:“没有,只是觉得闷……”
岑倚风这才笑:“以前也没听你说闷过,怎么从綵州回来一趟,倒跟转了性子似的。”
过雪欲寻借口,他却想到什么,讲道:“你要是觉得闷,后天便是青山伯府嫡长孙的满月,府里特别举办了一场家宴,你要不要去?”
过雪正绞尽脑汁地想把话题绕到这个点上,这会儿听他主动提及,如何能不高兴,昏暗间使劲眨着眼睛,就像繁空点点闪烁的星子:“嗯,好啊……”双手环紧,往他臂弯里腻去,“我听哥哥的……”
岑倚风却被她勾得难受似的,把她往外轻轻推了推,尔后拂开她额前的一排发帘,烙下一吻:“不早了,睡吧。”
过雪整颗心也踏实下来,垂落眼帘,很快就睡着了。
临近天亮的时候,岑倚风起身更衣,过雪也随之惊醒,下意识地出声唤道:“哥哥……”
岑倚风坐在床边转身,见过雪瞪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模样仿佛惊恐,又仿佛迷茫,怕被遗弃一样,心头不自觉变得柔软,凑近跟前,吻着她的嫣唇,如同吻着初春娇美的花瓣那般爱怜:“怎么了,把你吵醒了。”
过雪发现他已经穿好衣袍,问道:“哥哥要走了?”
岑倚风笑她迷糊:“天都该亮了。”
过雪居然还当他们是在绛雪阁的时候,意识这才清醒些,他起身要走,忙开口:“哥哥,等一下。”
她下床趿了鞋,匆匆跑到镂花红木屉柜前,拉开最上层的小屉,取出一枚五彩丝线缝制成的如意香囊,打着金黄色的穗子,触及手上,只觉麝暖温香。
“这是上回,我答应给哥哥绣的香囊。”她捧在手上,递到岑倚风面前。
岑倚风一时间震愕,那表情好像早忘记有这么一件事,抑或,以为她早已经忘记了。
他慢慢接过香囊,左右翻看,用手指不易察觉地摩挲过上面的一针一线,这是她第一次,亲手给他缝制的东西。
“挺好的。”他勾起嘴角。
过雪深知岑倚风眼光挑剔,生怕被他挑出什么大错小错,或者不合心意,如今一听,委实松口气。
岑倚风低头,居然将香囊直接系在腰际上。
过雪对他此举有些意外,随即无暇的玉颊上洇开几缕红晕,微微有羞赧之意。
“还早呢,你再寐会儿。”岑倚风瞧她光着小脚穿鞋,不禁打横抱起,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又仔细为她盖好锦被,仿佛她是他心爱的孩子。
等岑倚风走后,过雪手捂心口,一直悬着的那块巨石总算稳稳坠地。
后日,过雪一大早梳妆完毕,便随岑倚风前往青山伯府作客,其实才出生不久的小孩子哪懂什么庆宴应酬,不过是众人为了他凑在一起热闹热闹罢了。
百花厅中央搭起戏台子,中间以十六折绘墨山水屏风隔开,男女宾客各坐一方,此际台上正唱到高…潮,敷着胭脂水粉的花旦朱唇轻启,唱出一句:“我是龙生凤养的金枝玉叶……”满堂立即响起一片拍掌喝彩,一时人声鼎沸,无不叫好,简直跟炸开锅似的。
宾客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戏台上时,只有过雪东张西望,急出满头大汗,原来今日陆瑾涵抱恙在身,只有她的夫婿齐公子单独出席,可谓满盘心思落得一场空,糟糕至极。过雪只能趁大伙儿一门心听戏时,以纨扇障面,目光斜斜透过屏风的缝隙,往男宾那厢瞄望,只盼能看到陆庭珩一星半点的影子。
岑倚风座位两侧的公子哥皆在鼓掌叫好,他却身形微微往后仰去,倚着椅背,手摇一柄描金折扇,眼波好似漫不经心朝屏风某个缝隙扫去,却刚好是过雪所坐的位置——她眼神急切,又蕴忧含盼,不断往男宾的方向望来望去,似乎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人。
很快,岑倚风又面朝戏台上,恍若未睹。
何人梦寐求2
日子如熬地过去半个多月;过雪见不着陆瑾涵,也打听不出陆庭珩的任何消息,只当对方十之八…九是出了事,整日心神不宁,半夜做梦醒转的次数逐渐增多,她动辄梦到小时候,她拉着陆庭珩在綵州看花灯逛花街的情景,可画面紧接一转,又看到陆庭珩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任她怎样呼喊也一动不动,她颤巍巍地伸手;触及他的鼻尖;发觉早没了呼吸。(GUanM。O)
过雪满头大汗地惊醒;从床上坐起身,像缺氧的鱼儿,大口大口喘着气。
“做噩梦了?”岑倚风的声音忽从床畔低幽幽的传来。
过雪冷不丁打个激灵,微侧首,发现岑倚风居然就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安静得跟个幽灵一样 ,也不知道他是半夜何时来的,那张脸容藏在黑暗里,难辨神色。
他到底来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过雪忆起之前的梦,她在梦里不停唤着陆庭珩的名字,而现实自己有没有胡乱呓语地喊出声?想到岑倚风在场,不免有点毛骨悚然。
“哥、哥哥……”过雪热汗未褪,又渗出一身冷汗来,口齿不清道,“哥哥怎么……来了……”
岑倚风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帕,慢条斯理的替她拭掉满头的汗粒,柔声细语地讲:“没事就想着过来了,是不是吓着你了?”
过雪一阵心虚,赶紧摇头:“没、没有……”
岑倚风扶着她躺下,细心地替她掖好周边被角,随即俯首,蜻蜓点水地吻下她雪白的额头,又用唇爱缠地刷了刷她的唇瓣:“你睡吧。”最后离开房间。
过雪被他异样的举动搞糊涂了,这一晚自然没再睡着。
天空飘起鹅毛飞雪,仔细瞧来,足有铜钱大小,贴在窗纸上,像是漂亮的剪纸小花,残留开一点点洇化开的水晕湿痕,记得在绛雪阁的时候,那里的雪也是连绵不断,总带着几分柔美缠绵,而韶州的雪却是又疾又密,时如琼玉碎乱,时如羽絮纷淆,时而随风共舞,时而崩塌骤降,天地之间尽是眼花缭乱的白,几乎让人有种错觉,这场雪会永无止境地下下去。
因大雪的阻扰,使得那些上流贵族的社交活动也只能暂缓,失去消息来源,过雪在屋里足足闷了三天,虽说足不出户,人却无端端地消瘦起来,饭食难咽,打不起精神,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冬袖不免就留了心眼,把她伺候得谨慎仔细,私底下更是看得紧紧的,殊不知过雪日渐削瘦的原因,完全是她自己忧心导致。
这日从静仁院定省回来,过雪在长廊里踱行,只瞅着外面飘舞的雪花,跟挦绵扯絮一样,仍在没头没脑地下着,望得久了,眼睛里都失去其它颜色,只剩下这一片单调的白。原来这个冬天,也是意外的长。
两名闲来无事的小婢躲在廊角下窃窃私语,刚巧过雪经过,她们赶紧侍立站好,垂首唤道:“二小姐。”
过雪对待下人一向不拿架子,更不苛求,偶尔看到打盹偷懒的小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是以阖府里的家仆都很喜欢这位二姑娘,觉得她为人亲善,又好说话,有些在其他主子们面前拿捏不稳的话,在她面前却敢讲。
“二姑娘,方才……”名唤梨樱的小婢刚开口,就被旁边的枕童用胳膊肘撞下。枕童是府里新来不久的丫鬟,对府上几位主子不太熟悉,行事难免拘谨小心。因此梨樱瘪瘪嘴,觉她大惊小怪,但话音却是止住了。不过这讲到一半的话,反倒更引人注意。
果然,就听过雪问:“怎么了?”
梨樱如实交待:“二姑娘,是我方才听看门的武顺说,今天一大早的,咱们府邸门口就站着名男子,您说这大雪天的,就他一个人站着,奇不奇怪?”
过雪听她所述,还当是沿街流浪的乞丐:“那你再让武顺出去瞧瞧,如果那人还在,就先把他带到府里来,给他添些衣物供他温饱,绝不可恶言恶语的将人撵走,你只说是我吩咐的便是。”
梨樱闻言,才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那人的情况跟二姑娘想的不一样,听武顺说,他穿戴整齐,似乎还挺讲究,而且他只是离府远远的看着,也不靠近,手里举着把伞,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咱府门瞧,奴婢倒觉得,他是不是想找什么人……而且,武顺、武顺还说……”这回她没敢一口气说完,有些犹豫,最后一字一句斟酌地讲,“武顺说看那人的身量气度,总觉得有几分面熟,挺像是……陆家的六公子……”
她话一脱口,过雪身形明显晃动下,被冬袖从旁搀扶住,她就跟受到某种刺激般,呆呆盯着梨樱,脸白得仿佛廊外漫天纷飞的雪,近乎透明。
瞧她这般,梨樱以为自己这回说错了什么话,吓得懊悔不已,尔后听冬袖惊呼一声“二小姐”,过雪已是疾奔而去。
过雪简直跟疯了一样,一路拼命地往前跑,斗篷被寒风呼呼刮起,凭空飘得极高,宛若蝶儿灵动的羽翼,冬袖追不上她,只能从后焦急地叮嘱,“二小姐,地面雪多,仔细脚滑!”
过雪直奔岑府大门口,守门的两名家仆远远看到一抹纤细如蝶的身影在风雪里渐近渐清,直至瞧清是她,当是出了什么大事,显得惊慌无措:“二、二小姐……”
这一番跑下来,过雪面色彤红,呼吸急遽,一对秋水双眸里浮光激荡,似要哭泣一般,吐字断断续续:“开……门……快开门……”
家仆不明所以,忙按她的吩咐将门打开,只听得几声沉闷响动,外面的景致从门隙间一点点扩大,过雪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整颗心几乎吊到嗓子眼,难以呼吸。
朱漆大门被完全打开,岑府门前的空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积雪,两尊石狮子也被大雪覆盖住了大半个样子,四面静悄悄的,漫天雪光纷飞,俱是白茫茫的一片,而眼前,哪有半点人影?
过雪缓缓踱下台阶,有些怅然若失地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恍若一具泥塑雕像,孤伶伶的立在冰天雪地间,耳畔,只有瑟瑟风响,仿佛是谁呜咽的哭声。
心就像从高高的山顶坠落谷底,碎了,也平静了,过雪胸口的强烈起伏慢慢恢复平缓,她漫无目的的视向前方,心里不禁反问着自己,那个人,真的是陆庭珩吗?如果是他,为何他会一个人站在岑府门前?为何他来而不入?为何他只是眼巴巴的望着?这么大的雪,他来了多久?他站了多久?他的身子好了没有?天寒地冻的,他会不会又生了病?
过雪入了魔障似的,不停的想,不停的问,原地纹丝不动,仿佛要这么一直站下去,站到雪停,站到自己冻死。
“二小姐,天这么冷,咱们还是进去吧!”她头发上覆了薄薄的一层雪屑,脸庞也失去血色,像敷上惨白惨白的蜡,冬袖急着掸去她发丝间的晶雪碎渣,她身子骨素来羸弱,这般吹风受冻的,生怕又为此害了病。
在冬袖一遍遍的呼唤下,过雪睫毛微一抖动,回过神,终于挪身往府邸走去,步履有些僵硬,每一下都好似举步维艰,冬袖过去扶她,她却固执地推开,迈上台阶时,两腿不知怎么就是一软,外加地面凉滑,突然重重摔了一跤。
“二小姐!”冬袖疾呼上前。
过雪跌在地上动弹不得,恰好撞着石阶边沿,膝盖处传来火辣辣的痛,与布料摩挲相触,带着黏湿感,怕是肌肤破了血。
冬袖搀扶她起身,一瞧她走路艰难,就知道是哪里伤着了,与另一名小婢左右搀着她回到花笺居。
待掀开衣裙,果然见那两腿膝盖上裂开两道血淋淋的口子,过雪的肌肤十分白皙,为此那两条血口子在长而纤细的玉腿上显得尤为突兀,可谓触目惊心。
冬袖赶紧为她上药涂抹,嘴里禁不住讲:“还好只是伤着膝盖,二小姐心底就算有再焦急的事,也得爱惜好自己的身子啊。”
过雪倚在软榻上,像个木人一动不动,耳畔响着冬袖一连串念叨,何尝不知她是怕照顾不周,惹来岑倚风的责罚。而想到岑倚风,想到这个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