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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第14部分

小说: 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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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昱目光在温彦之身上绕了一圈。
  ——肉也没二两,愁人。
  治水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思到此处,齐昱也不再多虑,执筷便夹了一枚水晶烧麦。口还没落下去,黄门侍郎忽然从廊子里跑过来:“皇上,微臣有事要报。”
  吓得温彦之筷子一个没夹住,虾饺蹦到了桌上。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捡起来好,还是由着它掉在桌上的好。
  齐昱:“……”
  还能不能好好吃个早饭?
  齐昱又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何事。”
  黄门侍郎舔了舔嘴皮,吞了口口水,“呃,禀皇上……张尚书他,绝食了。”
  ——张尚书还有脸绝食?!
  齐昱一口茶险些呛在喉咙管里,好容易才咽下去。他重重把茶盏放在桌上,“他甚么时候开始绝食的?”
  黄门侍郎道:“回皇上……方才开始的。张尚书说……”
  ——张尚书原话是:工部无能,老臣的学生被派去西北养马,如今老臣的侍郎也被黜回家种田了,老臣自己无颜再食这工部俸禄了!便饿死作数罢!
  “他说甚么?”齐昱眯起眼睛。
  黄门侍郎嗫嚅着,捡了句重点:“张尚书说无颜再食俸禄。”
  齐昱气得笑了一声,“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只是各部尚书官至三品,废立之事不如侍郎、郎中一类,而需格外警醒。如今处于周、林两家谋反的前夕,张尚书身为周家的人插在工部,早已被齐昱调查清楚了底细,再换个人来还恐麻烦。
  真像是一根细刺戳在肉里,不扯出来扎得慌,扯出来还会有人再扎一根进去。
  哎,等等再说罢。
  齐昱收回思绪,伸筷子重新夹了个虾饺放在温彦之碗里,又向黄门侍郎道:“你去将相国寺每月给朕送素斋的木饭碗寻一个来,给张尚书送去,说朕劝他好生吃饭,问问他是吃还是不吃。”

  ☆、第22章 【鸾镜与花枝】

  温彦之:“……?”皇皇皇上给我夹了个虾饺!
  周福:“……?”皇皇皇上给温舍人夹了个虾饺!
  黄门侍郎:“……?”皇皇皇上为何要把相国寺的素斋碗送去给张尚书?要张尚书出家?
  ……哎对不住,好像下官的重点不太对,但总之……
  “还不快去。”齐昱执筷的手放下,在三人的惊诧目光中,很是淡定地吩咐道:“若张尚书还是打定主意不吃饭,你便将他的乌纱帽给朕带回来。”
  要下官去拿张尚书的乌纱帽?黄门侍郎只觉背脊一软,但也不得不领了旨意哭丧着脸走了。
  齐昱叹了口气,他心知那黄门侍郎虽然没说张尚书的原话,可邓侍郎与几个主事一经罢黜张尚书就闹了这出,无非是想借此胁迫自己三思工部官员废立之事。半月前张尚书的门生徐佑被发配去西北管查畜牧,张尚书估计一直忍着一腔怒气,此番又大力整饬了工部,还将周家的权势分给了林家,甚至连个无足轻重的舍人都能插足说两句话,该是将张尚书的逆鳞都掀翻了好几道,不气疯才怪。
  但朝中这些老臣,诸如周太师、林太傅等,兢兢业业在官场混迹几十年,到如今的位置感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凡有些愁事便觉得朝廷待他不公,却也没思量过,他的荣华富贵、受人景仰又是谁给他们机会才得以有?周林两家欲谋反夺位,自己当皇帝,无非是先皇生前改制剥了两片他们手下的军队,太后娘娘替靖王纳王妃的时候,又将周、林两家势力周边的几块沃土赏给了唐太保的女儿靖王妃,这才叫他们萌生了念头。可是,敢情太后娘娘不赏赐下去,那几块没名字的地就合该是他们两家的不成?敢情我朝万里版图,只要没落到谁名下,就全该是他们的?
  滑稽了,早年建国之时冲锋陷阵,也是齐家老祖宗抛头颅洒热血,要说资助和出谋划策,他周、林两家当初还顾念着前朝地位,尚不如唐家、彭家来得大方,现今家大业大堪比前朝了,便做起了自己也能当皇帝的美梦来,如今撺掇着张尚书这老骨头也敢来胁迫天子,笑话!
  朕如今就要告诉那张尚书,你这饭碗是朕给的,你不要,多的是人想要。
  齐昱哼了一声。
  温彦之抖了抖……皇上这是,生气?
  从前小时候在宗家,温彦之若是被先生骂得吃饭也吃不利索的时候,姑母和老太太总会给他碗里夹些他确实爱吃的菜,再宽慰几句,且教他五谷可贵,饭得好好吃,切不可挑食。眼下见着皇上坐在自己身边,一身黑风煞气的,也和小时候自己气那几个迂夫子的情境差不多,温彦之想,做臣子为帝王分忧,宽慰解忧亦是分内之事。
  他叹了口气,长指使筷夹了一块花枝饼,轻轻放在了齐昱面前的碗里,“皇上,请用。”
  齐昱:“???”温舍人为何夹饼给朕吃?
  周福:“???”温温温温舍人为何夹饼给皇上吃?为何要夹来夹去?为何?
  齐昱愣愣看着碗里的那枚花枝饼,酥白的脆皮里,隐约可见得磨碎的玫瑰花瓣,红如凤霞云锦,亦如美人脸上的两抹羞绯。一旁的茶盏里碧叶澄清,叫他一眼就望见了自己发愣的脸,好似面镜子。不知为何,齐昱脑海里忽而冒出了一句少年时贤王总爱唱的小艳词:
  “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温舍人这花枝饼……莫非……
  正是心中千回百转怔忡之时,齐昱却听身边有个一板一眼的声音忽然道:“皇上,五谷可贵,民耕辛勤,微臣斗胆,请皇上切莫辜负民心。”
  齐昱体内宛如发出一声轰鸣,肝火直冲脑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方才那些千回百转的百结柔肠给绊了一跤,此时是咬着牙才能说出话来:“甚……么?”
  ——你给朕夹了个花、枝、饼,就为了告诉朕不、要、挑、食?!
  温彦之见皇上终于不再生闷气,竟还挺开心地笑了笑,道:“皇上,花枝饼中的莲蓉疏肝理气,定可为皇上一扫积怒。”
  ——挺有本事啊,还知道药理?还知道朕是积怒?
  齐昱闷声坐在桌边,只觉此时目之所见皆可行凶——比如金丝楠木筷子戳死温彦之,长柄葫芦勺敲死温彦之,实在不济,叫御膳房多上百八十个菜噎死温彦之……
  哦,还噎不死。这呆子状似很能吃。
  齐昱放下筷子,感觉皇上很难当。
  又是几日鸡飞蛋打的朝中琐事,月底在望。誉王那里忽而得了消息,说查到了一些小云珠下落的线索。经查,那日出城的车里,最有嫌疑的只有一架人伢子拉小丫头去分销的驴车,通关文牒、名牌等或然都是假造的,或然都是新的还未录入府库,总之在京兆司的案底里找不到。
  温彦之一颗悬着的心,变得更悬。齐昱眼瞅着他近日来眼下乌青愈发严重,虽则在宫里御前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私底下有多少愁绪与担忧,岂是能写在脸上的?
  按刑部的意思,人伢子拐卖民女的事情实则他们亦追查了好几年,这类团伙早已遍布各地树大根深,且消息及其灵通,往往官府还未出动,他们人已跑没了影子。加之被拐民女、女童多数贩卖到勾栏之中,有些甚至运往穷乡僻壤嫁与乡野村夫,为那些无人肯嫁的残缺男子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更甚者亦有一女侍奉数人的惨状,搞不好等寻到之时,受害之人早已疯溃癫狂,语不成句,连公堂都上不得,证词亦说不得,立案都困难。
  齐昱坐在御书房里命人下去“寻人”的时候,直觉屏风后面跪着的温彦之都要昏厥过去了。
  他也知道这寻人之事,是要到何处去寻。去秦楼楚馆,去酒肆歌坊,山野荒郊,乱葬岗里,总之不是良家大院。
  温彦之从御书房告退下工的时候,眼中氤氲的水光像是掬着一溪冰泉,是泠然的绝望,或是死沉的悲凉,全凭一丝丝算是奢侈的期望吊着一口人气。
  齐昱见着那萧索离去的背影,很是叹了口气。
  先皇之时判案昏聩,枉费当时的工部风气素正、人人自律,尚有秦文树、方知桐一类肯做事实且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好官,说是工痴也不为过。秦家旧案疑云密布,行案仓促,线索难寻,已经在齐昱心里耿耿了两年,依旧不知当初秦文树究竟为何得罪了周、林两家,致使先皇都同意砍了他。齐昱之所以对此案如此上心,便是因为事关先皇,总让他觉得这与皇位有关。
  可又会与皇位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秦文树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正思索间,周福带了个烘漆的帖子走来,“皇上,后日是靖王爷家小郡主的满月酒。”
  齐昱回过神来,抬手接过了周福递来的请帖,雕金烫红的,也觉得自己很久没见过了。寻常朝臣家中喜宴之类,是断然不会将请帖递来御前的,只会在礼部报备是由,按规制办席。上一次接到请帖已是先皇生前靖王的喜酒,似乎时光弹指一飞,膝下竟然又添了皇侄。
  誉王还年少,贤王、靖王皆已成家,有了儿女,齐昱反观自己,却依旧孤家寡人一个,时常想想,不免有些感叹年岁疏忽,行来寂寞。
  可周、林谋反在即,成败之说还不是十全九稳,身边留的人越多,越发是拖累,此时只得一鼓作气,坐稳皇位,方可保齐氏一脉周全。

  ☆、第23章 【小郡主满月】

  八月初二这日,天气渐渐凉爽。温彦之逢了旬休歇在家中,又是大早就被噩梦惊醒过来,睡不得懒觉,将将洗漱完了坐在自家小院里,看着院里未完工的那个唱戏匣子,却又担忧起了云珠来。
  不一会儿有温家家丁来请安,传话说了两件事。一是老爹温久龄出使殊狼国的日子定下了,左右还有四五日就要上路,二是今日靖王府小郡主满月,靖王请温家的帖子里,点名要温久龄捎带上温彦之一同去,家中稍后会派车来接他一起前往城郊靖王府。
  究竟还是治水一事,太过张扬。温彦之不禁想,否则从前老爹在朝为官那许多年,也不曾听说哪个王爷点名要叫老爹带上儿子前去的。不知靖王这是何意,皇上若是听说了,又会作何想。
  因是旬休之日,且温彦之是以家眷身份应邀,再穿官服不甚妥当,故家丁还带来了温夫人准备的一应穿戴之物,并荷包、玉佩等,即是鸿胪寺卿家的公子该有的风度,也不逾越了七品官员的规制。温彦之有些浑浑噩噩,只管兜头罩上算数,又支头在案上养了会儿神,就等到了温家派来的马车。
  温久龄坐在车上见幺儿目下乌青、神气全无,自然很是心疼,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你这般,倒叫为父如何能放心出使?”
  温彦之问:“父亲那边,可有查到云珠的消息?”
  温久龄捋须再叹道:“逸之已给各个相熟的城防写了信,至今回头的消息,亦都不算得甚么消息。”
  “那二哥可说过何时会有全部消息?”温彦之追问,“父亲在边境的消息呢?”
  温久龄摇头,“为父这边没甚么消息,想来那女娃娃还没出边境。老幺,如今皇上都应了你帮着寻云珠,自然已是最万全的法子,你可不能再愁了,你娘的车子就在后头,一会儿要下车见了你这模样,为父可怎么说才好?”
  话到此处,温彦之只好把肚子里的顾虑都咽下,只闷闷坐在一边,眉头依旧紧锁。少时又问:“父亲出使一事,都安排好了?”
  温久龄笑道:“人在鸿胪寺,自然日日都是安排好的。此次今上给了为父九幽镇龙符,加之戍边军赵小将军和你大哥都不是善茬,估摸着能将殊狼国好好磋磨一顿。”
  温彦之看着老爹年迈的脸,也是有些不忍:“父亲年岁大了,殊狼国路途遥远,切不可逞能当自己是年轻人。听说新上任的崔长丞极有能力,与礼部侍郎薛轶并称今朝‘粉黛’,此番出使,父亲多多委任他们,自己不必太过劳累。”
  “为父倒觉得自己雄风依旧在,你这小子还敢说为父老了。”温久龄抬手捏了捏儿子的脸,“莫说为父,你也得学着休息,年轻轻的折腾成这样,再不好生养着,为父打殊狼国回来就去皇上面前替你请辞。”
  温彦之躲开温久龄的手,也是笑出来:“父亲,现在算上品级您也只比儿子高半品,怎好抬手就捏儿子的脸,叫外人看了像什么。”
  温久龄扯了扯嘴角,“这话你待会儿留着去和你娘讲。”
  果然,马车一行到京郊停下来,温夫人便带着丫鬟扑来,很是一番“怎么瘦了怎么没精神怎么头发枯了是不是当职太辛苦要不要辞官”地问了一遍,摸头捏脸不说,还不停地扯着温彦之的衫子说得再改改,现在穿都大了。
  四周前来恭贺靖王爷的官员不在少数,都不断朝这边张望,搞得温彦之没甚么血色的脸上竟还泛起了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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