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嫡-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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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咬了咬唇,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垂眸看着张母,眼神询问。张母当即摆了手,“亲家母不必管她,做人儿媳妇自然是要伺候婆婆的,我坐着她怎么能坐下?”
阮母见张家媳妇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冷笑道,“贵府可真是好规矩,出门赴宴还要儿媳伺候着,比我们公爵府里的排场都大。这种场合站着的可都是下人,当你的儿媳也真不容易,主子下人两把抓,可是占全了。”
她说的尖锐,张母看着周围一圈看笑话的,不知怎么的,老脸又回来了,脸皮一红,同身后的女人道:“既然亲家母都这样说了,你便坐下吧,没的好像我亏待你一般!”女人便小心着坐下了。
阮宁这下知道三婶当年为什么突破重重阻力傍上三叔了,张氏对自己的亲儿媳尚且如此,她这个庶女就更落不着什么好了。不自己谋求出路,被当妾打发了也是有的。
待阮母说完多谢大家来赏脸云云,又宣布了开宴,张母就再也没搞什么幺蛾子了,无它,她只生了一张嘴,狼吞虎咽吃饭尚且不够用,哪里还会道长道短?
只是阮宁实在低估了张母的战斗力,事实证明,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也有本事倒腾人。
阮宁也是个爱吃的,只是十分听不得旁人吃饭发出声响,张母吃得香,又是呲溜又是吧唧嘴儿,刚开宴阮宁就放下筷子,吃不下去了。
其他人也多如此。
阮宜饭量本就少,也放下了筷子。她们俩是一辈儿的女孩,自然被安排到了同一张桌子上,“……她家里也是当官儿的,怎么跟个逃荒的一样?真真儿叫人心烦!”
对此,阮宁只能说,小时候是个正常的,养歪了就成了人渣成长体,然后一路成熟期完全体究极进化,到老了就直接以脸皮为盔甲进化成装甲体了,你还能指望她倒着长?
她斟酌一番,将脑子里的吐槽翻译给阮宜:“小时候惯常这样了,过上富贵日子也没什么用。所以啊,二姐,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可要好好教养,养歪了可就改不回来了。”
阮宜脸皮儿一红,啐她:“死丫头,变着法子打趣我!真该叫你一直这个豆丁模样嫁不出去!”
阮宁一瞪眼:“你可别咒我!”嫁不出去是小事儿,她还惦记着自己那堆珠翠环佩,看着阮宜一身身漂亮新鲜的少女装也羡慕。
作为一个爱美的女人,整日里就两个发型换来换去,眼巴巴看着一堆漂亮衣服也穿不上,天知道这对她是多大的折磨。
做久了孩子也会腻。
阮宁恹恹地想着,什么时候该减肥了。
正当宴席进行到一半,阮宁等人被张母折磨得□□的时候,一个丫鬟神色焦急地跑到阮母身边耳语了一番,阮母眼神动了动,同众人说了句身体抱恙便离开了,留下两个儿媳应酬。
阮宁素来了解祖母,一个眼神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刚才一直憋在这儿是顾及祖母的面子,现下她也走了,便也离席跟了过去。
阮宜坐这儿没人说话心里痒痒,也想跟过去,奈何她向来注重自己侯府贵女的身份,只暗骂了阮宁不讲道义,便也作罢。
第18章 报应
丫鬟带着阮母行走匆匆,阮宁平时疏于锻炼,一双小短腿到底没跟上,只打量着她们是往大房住的院子去了。
想起今日的主角,阮宁暗忖,莫不是李氏那里出了什么事?便也赶往那边去了。
一到李氏院子外面,只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喊声,细细听来却是李氏,外面几个小丫鬟没像往日那样嗑瓜子儿闲聊,站在那儿神色惶恐,一个个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阮宁心下一紧,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不一般的事儿了,能让李氏这么哭得撕心裂肺,阮母这么不淡定——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阮宁绷着神经屏住呼吸,问这几个小丫鬟。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几个丫鬟竟吓得哭了出来,唯唯诺诺地跟阮宁哭求道:“三小姐,我们不是故意不守在这儿的!您跟夫人求求情吧,饶了我们吧……呜呜……”
几个女孩儿争先恐后地求着她,哭成一片,里面李氏的声音凄厉嘶哑,阮宁不由烦躁起来,不由怒斥:“发生了什么事!”
她对丫鬟们向来友好亲切,这一发怒,倒是把几个女孩儿吓着了,哭也忘了哭,有个丫鬟抽抽啼啼地说:“小……小少爷他不知怎么的……不大好了!”
阮宁深吸了口气,即便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脑袋一懵,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
断了。
她几乎木然地走进李氏的院子里,听着她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嘶哑,胸腔像是压了块儿重重的石头,心跳也几乎停了,憋闷地没法出气。
她呆呆地推开门,李氏的声音潮涌般袭来,彻底将她包裹,悲怆浸透了她的五脏六腑,“我的儿呀!是谁这么残忍,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的了手啊!我要杀了她,杀了她……给我儿子报仇!”
声音越凄厉,显得屋子里越荒凉。
屋里现今只有阮维夫妻,阮母,并钱妈妈绣茗。
李氏连主母的形象都不顾了,眼泪鼻涕抹得满脸都是,跪倒在地上哭得不停抽气,声音也已经哑了。阮维在一旁面色铁青,眼眶微红,拳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阮母坐在一边,双目紧闭,神色淡漠,一手转动着手里的小叶紫檀佛珠手串,一手紧握着龙头拐杖,口中念念有词。
待李氏声音已经哑的不能出声了,她睁开眼,停了手中的念珠,同阮维道:“你先将你媳妇抱出去,找个屋子安置,再去找个先生开副安神的药。”又吩咐钱妈妈:“孩子的奶娘去哪了?把她找过来。”
“母亲……”阮维出声,被阮母打断,“这是你们大房的事,我不多管,只是今日三房的亲友都来了,万万不可让人家瞧了笑话。你一会儿先去前厅应酬,就说……”她又转了转手里的念珠,停下,“就说这孩子染了急病,不便宴客,过几天再将消息传出去。”
阮维没了儿子,本想留下来探个究竟,为小儿子讨个公道,听她如此说,便也先压下心里的愤怒悲痛,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李氏出去了。
阮母这样淡然,反倒是内心已经伤痛到了极点。
阮宁最了解祖母不过,以前她生气,慈祥,欢喜,嗔怒,都像个老小孩儿。可从没这样,脸像一张空白的宣纸,无悲无喜,无痴无嗔,连脸上的皱纹都像是刻上去一般,冷硬得让人心里发毛。
阮宁过去坐在她身边的小杌子上,握住了她拿着佛珠手串的手,什么也没说。
被孙女儿满是肉的小手握着,阮母表情松软了些,叹了口气,疲态尽显。
屋子里空荡荡的,还没被父亲公布名字的小弟弟应该是已经被抱出去了,床边的摇篮里空荡荡的,经过刚才一番闹腾,正屋右边隔着小隔间的八宝格也倒塌下来,瓷器古玩碎了一地。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阮宁的心跳梗在那儿,不上不下,好一会儿外面有了动静,丝毫没缓解她几乎要爆炸的情绪,反倒使她更加心塞难耐,却是奶娘被带了过来,正哭喊着饶命。
不知从哪儿过来的,想是已经知道了些眉头。
“你先安静,我问你几个问题。”
那奶娘却仍是嚎着,只知道哭闹讨饶,像没听见阮母的话一般。阮母神色不变,“钱妈妈,找人把她拉出去,先打上五十个板子。”
五十个?命都没了!见钱妈妈要出去喊人,奶娘慌忙往前扑倒,面色惶恐,“老祖宗,您问吧!只要能饶了我,我什么都说!”
“好,我问你,孩子发病的时候院子里有没有人?”
奶娘当下便有些心虚,“应该是,没有……”
“恩?”阮母直视着她,眼神锐利,“你是孩子的奶母,不是应该贴身照看着他?什么叫应该!”
“回老祖宗的话!”她慌忙磕了个头,眼神躲闪,“听说外面搭了戏台子,下午要唱大戏,那群丫鬟便都跑出去玩了,连个看门的都不留!这院子里只剩我一个看着小少爷……西院的婆子过来找我去描个花样,我想着也出不了什么事,还专程把哥儿哄睡,才跟着她出去了……”
“描花样怎么不能在这儿描,做什么非得出去?”阮宁问。
奶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旁边站着的钱妈妈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老夫人的话,今日府里来的丫鬟仆妇众多,主子们都在应酬,便闲了没事儿……刚才去寻她的小子说,她正在茶房后头跟几个婆子围成一堆,地上散着些铜子儿碎银子。”
原来是去赌钱了。
阮宁向来知道大宅院的下人们都有这个爱好,但她不喜欢,便在院子里明令禁止了婆子丫鬟出去赌钱,没想到这奶娘竟赶着这个档口误了事儿!
阮母朝钱妈妈摆了摆手,“先将她带下去,锁到柴房里……还有那几个小丫鬟,索性是大房媳妇从江南带来的,怎么处置,便由着大爷夫人吧,只一点,莫要透漏出去……”
钱妈妈应声去了,奶娘的哭叫声越来越远。阮母又吩咐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绣茗,“女眷的宴席应该也结束了,你去将我刚才同大爷那番说辞告诉二房媳妇,都散了吧。”
绣茗便也行了礼出去。
“祖母,怎么不继续问了?”
阮母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祖母也没什么好与你忌讳的,那孩子是中毒死的,想也是趁着没人那会儿被人得了手。祖母老了,心还跟明镜似的,呆了一辈子后宅,什么风浪没经过?太累,太累了……你继母是个不得力的,我原本想着等过几个月就将那孩子带到安顺堂去,日后也少些折腾,可谁知出了这等事……”
阮宁也有些恍惚,听了她的话默然无语,忽然想起那天青杏从花姨娘处回来,又同她说了那些玩笑话,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半晌,喃喃道:“祖母,要是甲干了坏事儿,但甲不是故意的,是被乙挑拨的,害的是丙,但丙也不是个好人,还害过乙……那你说,到底谁错了?”
阮母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世上的事儿哪有这么容易说清的,看清容易理顺难呐!况且人生下来,又有谁是非黑即白的?孔圣人的名声也是被人强安上去的,哪有什么圣人……罢,罢,罢,理不顺便不理了罢!咱们一老一小的,操什么心呢……”
阮宁咬了咬唇,她不爱多管闲事,况且这闲事儿她也没法管,若是没了脑子的出去嚷嚷,只怕更要搞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罢了,就跟着祖母缩一块儿当鸵鸟吧。
说到底,李氏母子跟她确实没有感情基础,甚至存在利益纠纷,她震惊伤感,也不过是前世一直生活在至少表面上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连着被两件超乎她想象的事震慑,且都是牵扯了人命的,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她确实很难接受,她还记得前世单位上一个患癌的同事去世了,平日里跟他关系好的也没几个,那天办公室里却很安静,没有明枪暗箭,没有八卦琐碎,有几个眼窝儿浅的还抹了眼泪。
不是矫情,不是虚伪,只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
然而在这里,人命……
刀光剑影,防不胜防,说来这也是李氏的报应吧。
她摇了摇头,只管好自己在乎的人就好了。
再回头看祖母,她也在发愣,只是眼里的东西让阮宁看不透,“祖母?”
阮母回过神儿,阮宁虽疑惑,却也没多问什么,只道:“祖母,我先扶您回去歇着吧。”
她点点头,撑着拐杖站起来由阮宁搀着回去不提。
第19章 入空门
这几日大房这边真真儿是闹得鸡飞狗跳。
先是阮维命人将小儿子急病身亡的消息传出去,按规制把他下葬了,索性百日的小娃娃,连名字都没起,殡葬仪式简略,连哭丧这一步都省了。
接着李氏恢复了精气神儿,一顿乱杖打残了奶娘,将她撵回了家,此番基本上也废了。
原本李氏是想直接要了奶娘的命,把她扔到乱葬岗去,被阮维劝下了。
那奶娘是从外面雇来的,不是阮府的家生子,若按小儿子因病而死的说法,怎么都不至于将人打死。当然,事实是奶娘擅离职守让小儿子被人毒害,可这事儿绝对不能传出去——
前脚刚死了儿子,后脚就打死奶娘泄愤,明摆着告诉外人阮府家宅不宁。
本朝体制特殊,御史言官虽品阶不高,却可以弹劾任意官员。阮维平日里虽不拉党结营,下面盯着他的人也不少,又没有权势滔天的靠山,想要保住如今的富贵日子,做事自然得谨小慎微。
所以打奶娘一顿出出气倒也说得过去,给些银子压住便可,再冒头可就不行了。
至于那一群小丫鬟,都是李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