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穿越女的倒掉-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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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说到哪儿去了?”
太后笑道,“说柳承吉呢——你还没娶正妃吧?”
李沅缠上柳世番,当然不是为了他闺女。来探望太后,就更不是为给自己讨老婆了。
但察觉到太后有此意向,他也没有放着便宜不占的道理。
立刻便道,“还没——我都快十八了。”
太后失笑道,“你一个男人,竟也着急娶妻?”
“哎,人生大事嘛,焉能不急。不过也不是着急——就是怕遇上合适的,长辈们却把我给忘了。”
“放心吧,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太后乐得不行,“行了,太母替你记下了,你且安心吧。”
李沅确实尚未娶妻。房里倒是有几个父母安排进去的侍女,想来也算是他的姬妾。然而和旁的血气方刚、**的少年不同,李沅天性跳脱爱玩,富有创造力,更有行动力。女色之于他,是穷极无聊时才会拿来打发时间、耗磨精力的选择。而那几个姬妾都没美到能令其女色平添趣味的地步,能力和性格也都索然寡味得很,故而一直被李沅丢在一旁。
今日忽的提起他的婚事来,李沅不由就起了兴趣,心想柳世番这个一本正经的老滑头,也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女儿来——以他家的姿容,想来女儿的容貌也不会差,就是不知性格如何。应该不会是个女夫子吧?
嗯……还是设法打探一下吧。
“柳家两个女儿?太后相中了柳家的女孩?哎呦,阿弥陀佛,娘娘果然疼你。我还忧心该怎么提这件事——”听李沅问起此时,王德妃几乎喜极而泣——先帝在时,东宫太难做了,跟朝臣多说句话都得留神被斥责居心不正。直接导致东宫连儿子的婚事都不敢提。如今虽说苦尽甘来,敢催促了,但这位小家碧玉出身的皇妃早已有了心理阴影,还真拿不准该定个什么门第,才能既称心如意,日后又不招惹猜忌。
一听太后有意做主,中意的还是宰相女儿,简直求之不得。
“柳家两个女儿都不差。大的叫云秀,是原配所遗之女。我虽没见过,却常听人提起——说是容貌之美比其姨母郑国夫人令狐韩氏更有过之。早些年柳家太夫人去世,她守孝出家,这些年却不怎么听说她的消息了,倒是被她的妹妹盖过了风头——她妹妹名叫云岚,父亲自不用说,母亲出身荥阳郑氏东眷房,也是宰相的孙女。这孩子天生富贵命,前些年柳家有难,竟有仙女儿下凡来救她,还赐她锦衣。连薛王见过她,也说她命格贵不可言。听说容貌也很不俗。”
这真是不问不知花开,一问满城飞红。
连他这个说不好官话故而不怎么交际的阿娘都如数家珍,可见柳家这两个女儿名气有多大。
李沅总算明白太后那句——柳世番有冰心,却没有装进玉瓶里的命,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柳世番清高得连话都不愿和他多说又如何?身旁还不都是汲汲营营之人。他前小姨子要帮他大女儿博富贵,他老婆要帮她二女儿博富贵,都绞尽脑汁把女孩儿往他家里塞。也不知柳世番知悉后会不会吐血。
李沅忽然感到很愉悦。
听他阿娘的口风,李沅觉得,最终胜出的应当是二姑娘柳云岚。这小姑娘想来是没她姐姐美貌的,但既然连神仙都遇到过,想必能给他带来不少惊喜。
但不知怎么的,他竟也很在意柳家大姑娘的下落——那句“这些年不怎么听说她的消息了”,很给人一种生死不明的悬疑感。也不知宰相家那位听上去很妙的郑夫人,是怎么处置这位花容月貌的继女的。
李沅琢磨了一阵子,忽的想到,韩家除了郑国夫人令狐韩氏,还有卫将军韩荐之。韩荐之之子韩皋连着两榜应举不第,已弃文从武,如今正在神策军中当差,和他略有些交情。不妨探探他的口风。
第107章 不知乘月几人归(五)
潇潇细雨中,不觉天色向晚。
梢头鸦色渐浓,水塘田埂之间渐次寂寥起来。沿着消隐在轻烟薄雾中的蜿蜒小径行走,一路都荒冷得不似人间。许久之后,才终于自浅墨飞白之中看见了些榴红柿黄色。鸡鸣犬吠声遥遥传来,终于有了些烟火暖味。
——这一日他们行经四处村落,三处都破败萧条,满目的野坟废屋。独这一处尚全,生气比鬼气更浓厚。
满目山河残破,乍见着处安居乐业的所在,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没有门墙。”十四郎道。
——步入中原之后,凡还能苟全的村落,无不壁垒高筑,门防森严,一有动静就敲锣打鼓全村戒备。匪不敢劫,兵也得忌讳三分。
如此村般门户洞开而能毫发无损者,还真不多。
“要投宿打探吗?”
“嗯。”
“这一次要变装成什么?商户和僮仆?携手同游的书生?远来投亲的兄弟?要不然扮成夫妻吧,我们还没有扮过夫妻呢。”
十四郎知道她在调戏自己,却也只能红了脸颊,“别闹。”带着此等容貌的妻子投宿,自己不怕招人惦记,旁人还怕是别有深意呢。
便依旧扮作一同游历的书生,敲开一处门庭不甚深,却也有高墙马厩的人家。
来应门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翁,身形佝偻,身上却有锦衣可穿。看样子是新近富裕起来的人家。
十四郎言明来意之后,老人略一打量,便道,“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不便之处?快进来吧。”
便回头吩咐,“老婆子,多蒸两碗豆饭,有客来投宿了。”
很奇异的,在这个兵荒马乱劫匪遍地的世道,他们敲门投宿,却极少被拒之门外。就算是家徒四壁者,也不吝给他们厚铺一床草席,收留他们歇在柴草棚下。当然,假意收留他们住宿,夜间却摸过来杀人越货的也有,却远没评书话本里说的那么多。
这家算是殷实小富之家。家中并无专门的客房,便将灶房隔壁一间有炕头的小厢房收拾出来,供他们歇脚。
才蒸过饭,炕上热烘烘的。两人脱了外衣铺在炕头烘干。对坐着吃豆饭。
年初刚出来时,十四郎还吃不太惯乡间的饮食,如今却娴熟得如行云流水——碗上有裂?正常,不漏汤就成。菜里有虫?正常,就当加了肉。豆饭里吃出沙砾?更正常,饭里的砂怎么能叫砂,叫“会说话的”,吐砂食米就是。吃得干干净净了,便收拾好出门道谢。遇上劈柴就主动帮忙劈柴,缸里少水便主动帮忙打水……活儿干完再聊天,往往聊几句就能打开话匣子。
也不知这技能究竟是跟谁学来的。
这一日却出了个小插曲。打水时,十四郎发现了新鲜东西——外头盛水的褐釉粗陶大缸上,竟有一排粗大的针脚。粗看像是装饰,细看却是修补——是那水缸裂开后,打上的铁钉,用来箍住裂缝的。钉上铁钉修陶器,还能修得滴水不漏,令十四郎大开眼界,深深叹服劳动人民的手艺真是奇思妙想,深不可测啊!
他这没见识的小模样逗乐了在屋檐下盘着腿编草筐的老翁。老翁推了个蒲团给他,便同他闲聊起来。
原来这村子人唤“旮旯里”,虽位在中原沃土,又临近汝南这种大城,但因近郊山横水斜,地势十分破碎,只有旮旯里蜗角大的平地可耕种居住,故而人称旮旯里。早年临近村邑都看不上他们这地界。但旮旯里也有旮旯里的好处,前度蔡州叛唐,举兵过境,临近村邑被梳洗一遍,后度官军破蔡,大兵过境,临近村邑又被梳洗一遍——却都漏过了旮旯里。两度兵乱之后,仅余谁都看不上的旮旯里全须全尾,睥睨群侪。
老人世居旮旯里,早年种田养不活自己,便学了些小手艺,编一些草筐草垫草鞋补足生计。这两年儿子出息了,当上朱大帅的牙帐亲兵,家里富裕起来。只他劳作惯了,闲不下来,编个草筐解闷儿。
两人说话时,便有个半大小姑娘从东厢出来,踮着脚到水缸边取水。
那水缸只比她矮半个头,踮起脚来也只够到缸沿。水瓢又太大了,好不容易舀起半瓢水来,连瓢带人都在晃。小姑娘太枯瘦了,云秀总觉着她随时都能折断似的。便起身扶了她一把,道,“我来盛吧。”
小姑娘惊恐的抢过瓢来抱住,抬头对上云秀的面容,立刻慌乱的退了两步,抱起只盛了半瓢水的乌盆,夺路逃回屋里去。
屋里传出责骂声,“让你打盆水你都打不来——你还能干什么?说话呀你,你是哑巴吗?早知道就不留下你,让你妈把你领回去!”
云秀和十四郎面色都不好看。
老翁清了清嗓子,道,“吵吵什么?一盆水而已,谁还打不来?”
屋里便没声了。
许是觉着在外客前丢了脸面,老翁面有惭色,道,“是我哪个没礼数的儿媳妇。犬子不在家,她不便出门见客……”
云秀和十四郎都有些心不在焉,“适才那小姑娘是?”
老翁却也没太为难,便向他们解释起小姑娘的来历——原来小姑娘的父亲是隔壁村的陶匠,进城赶集时偶尔将摊位摆在老翁草鞋摊的隔壁,虽不算熟人,却也有过几次互相照看摊位的矫情。遭逢兵乱,陶匠又瘸了腿,家境败落,前年竟一病死了。留下两个儿子,却也都挣不出饭来……便打起了卖人的主意来。卖给人牙子比卖给屠夫也强不了多少,小姑娘的娘思来想去,牵了小姑娘到他家来,又哭又跪的求他们买下。家里女人心软——恰儿媳妇又有了身孕,也确实需要帮手,就将小姑娘留下了。
“我回来后还发了火——都是穷过来的,能互相帮衬的也就帮衬了,买人算什么?何况咱们这些没根没底的穷命,谁知道哪天就揭不开锅了?买了人也养不起。”老翁就叹了口气,“就找到他家,说粮食算借的,不用急着还——人还是领回去。谁承想她娘死活不肯领她回去,扔在门外就走了。也不能让她在外头冻死啊,只好把她领回来,养到现在。只是那之后她就受了惊吓。怕见人,口舌也木讷起来。偏我这儿媳是个急脾气,有时忍不住就说她几句。越说她就越怕人……”
这一路上,卖儿鬻女之事他们虽没到熟视无睹的地步,却也已快要司空见惯了。毕竟比这更悲凉的事他们都已见过了。
夜里吹了灯火,两人合衣躺下。
十四郎在黑暗中摸到了云秀的手,轻轻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 不攒了,再攒又断了。
半章,为更新而更……
第108章 不知乘月几人归(六)
这少年生就悲悯心肠,不论见过多少次,不论心里有多清醒,依旧会因众生悲苦,唯我幸免和旁观,而感到自我厌恶——不知这算不算是他的“我执”。云秀就没这种烦恼。
“神仙都是怎么救世的?”十四郎问道。
“神仙不救世,”云秀道,“神仙只救自己脱离苦境忍土,待开悟之后,就一个个都丢下红尘飞升去了。你见过神仙救世的吗?”
十四郎道,“阿娘讲过女娲补天的故事。”
“……”这论据就太狡猾了,“天塌了,我也会想办法去补的。我保证。”云秀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但我绝对不会认为,天塌地陷、生灵涂炭是我的错,更不会认为我补不好天就有罪。”
黑暗中,十四郎静默无言。许久之后,才又道,“这不一样。”
子夜时分,外头传来一串急缓有序的脚步声,杂着几声瓦片开裂声。
云秀没睡,十四郎觉轻,都立刻警觉起来。
“有人翻墙。”云秀道,说完便又听到窸窣的衣衫摩擦、树枝摇晃声。云秀记得这院子里种着一颗大柿子树,便道,“看来是顺着柿子树爬下来了。”
“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出门果然看到有人,却并不鬼祟,反而大大方方的活动了活动肩膀,抻了抻脖子。而后大步往东厢房去了。
这人实在不像是贼,云秀和十四郎便都没轻举妄动,只披了隐身衣悄悄跟过去,先看看状况。
东厢共有三间房,那人熟门熟路的进屋,推了推右手边的门。知上了门闩,抓耳挠腮一番,压低声音道,“铃铛……铃铛?”
里头传来妇人戒备的询问声,“谁呀?”
“……是我。”
很快便有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拢着衣服来开门,“你怎么回来了?……”又向外张望,“谁给你开的门?我怎么没听到声儿?”
“我翻墙进来的——天太晚了,怕吵着你和爹娘。”
“那么高的墙!你就不怕把自己摔着?都快当爹的人了,还……”
“这不没事吗。倒是你,怎么自己起来了,不是买了个丫头吗,怎么不让她给你守夜……”
男人嬉皮笑脸的搀着女人进屋。大半夜的,肉麻得让云秀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夫妻间打情骂俏未尝不是一种阴阳怪气,明明爱他,却非要找个理由嗔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