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传-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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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诸将听柴荣这么一说,齐声响应道:
“小将军言之成理!元帅不可错此机会,图王定霸,在此一举。我等愿效犬马之劳,共成大事!”
郭威见群情振奋,心中暗自高兴,但仍然声色不露,面带忧容:
“诸位美意本帅敢不领情,只是怕郭威德薄福浅,谋事不成,日后事败,本帅无存身之地,岂不辜负了诸位一片赤诚!”
只听堂下一人朗声说道:“元帅不必狐疑,诸将所讲,乃金玉良言,应当机立断,共谋大事。某敢保出师必捷,王业必成也!”
郭威看时,说话的原本是幕僚王朴。
王朴,字子让,山东东平人氏,生得面如美玉,目若朗星,身高六尺,相貌堂堂。他幼年曾受异人传授,上晓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英才绝伦,现在郭肆帐下任参谋之职。郭威对他言听计从,深为器重,而麾下清将,对他也莫不心悦诚服。
郭威见王朴站出来说话,心中踏实了许多,于是说:“先生有何成算?怎知大事必成?请幸教本帅。”
王朴上前一步,娓娓而谈:“某夜观天象,见帝星十分昏暗,汉室江山气数已尽,而邺都一带,旺气正盛,征兆十分明显,元帅兴在此时。故而在此国运衰微之时,幼主昏残之际,明公顺天应时,倡举大业,必将雄兵一起,天下响应,王业必为大帅囊中之物耳!”
王朴一席话,说得郭威心花怒放,愁云为之一扫,即命左右,将孟业尸首抬出掩埋,命众人回房安歇。
郭威主意已定,就在第二天,于大堂设宴,召集麾下将官,饮宴共商起兵之事。酒过三巡,食上几品,一些将官已喝得面泛桃花,郭威举杯在手,说道:“多蒙各位将军错爱,齐心相助,共举大事。本帅主意已决,不日即举兵南下,涤荡奸谗,肃整朝纲,这实在是美事一桩,只是如今本部粮草不足,将少兵微,此行胜败,实属未卜之数,本帅为此焦虑,不知诸位将官有何高见?”郭威话音未落,座中监军王峻欠身而起,将两手一拱,说道:“元帅何必如此多虑,就赁着王某这柄大斧,我愿作为前部,冒死效命,以报元帅!”郭威说道:“王监军神勇,本帅岂有不知?只是这邺镇离汴京六百余里,中间关隘多处,而且有黄河之隔,我们大兵一动,沿路州城必然会飞报京城。汉主发兵,还不足为虑;如果他调动外镇诸侯,将黄河封住,将军虽然胆略过人,恐怕也是有翅难展啊!”
这王峻,生平性如烈火,刚强好胜,喜欢人们夸他勇猛,不爱听人们说他不济。而今听元帅说他杀不过黄河,气得他把一大杯酒“咕咚”一声灌进喉咙,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元帅,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不是王峻夸口,那各路诸候,可有什么能人?我视之有如粪土草芥!此去若不夺取汴京,我便不算天下好汉!”郭威尚未答话,忽听门官来报:“龙捷军都指挥使史老斧求见。”
郭威一听,知道是史弘肇的弟弟史彦超来了,赶忙命左右撤去残席,对门官说:
“快清史老斧,就说我衣冠不整,在二门恭候。”
史彦超随门官来到二门,郭威已率众位将领出来迎住。
只见那史彦超一身素服,头勒孝巾,风尘仆仆,白袍已染成黄色,史彦超望见郭威,急忙紧走几步,来到郭威面前,身躬就要下跪。郭威急忙拉住,说:“你我兄弟,如何行这样的大礼!”
史彦超站起,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元帅,你要为家兄和全家报仇啊!……”
郭威把史彦超让到大堂,劝慰史彦超坐下,又将众将一一作了介绍。史彦超哭诉着,将刘承佑杀害他哥哥史弘肇并满门抄斩的事情述说一遍,最后说道:
“小弟被迫弃官去职,携带妻小以及部下亲军三千亡命来投,望元帅念与家兄皆为当朝重臣的同仁之谊,发兵兴师,杀奔汴京,为家兄和我全家报仇,以伸张正义,惩除奸党,不仅小弟永念大德,就是我家兄长,也会泉下感恩。元帅如能义旗高举,小弟必将不遗余力,冒死效命!”
史彦超一番哭诉,泪如雨下。说罢离座,又要跪拜。郭威拉住,对他说道:“贤弟放心,我正与诸将官商议举兵之事,你来得正好,我们共赴国难,当仁不让。就不分彼此了!”说罢,又问彦超妻小及部军何在?
彦超道:“都屯驻于城外南五里铺,不敢擅入,请令定夺。”
郭威忙令柴荣派员前往慰问,迎接入城妥的安顿,然后命重开宴席,为史彦超接风,并商议起兵事宜,举坐欢腾,好不热烈!
几日之内,起兵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命魏仁浦、赵修已等留守邺镇,郭威拜王朴为军师,史彦超为先锋,王峻为左营元帅,郭崇威为右营元帅。乾祐三月二十六日起兵这天,在教场发炮祭了帅施,大军拔营出城,一时旌旗蔽空、鼓乐震天,浩浩荡荡,向南进发了。郭威一向以善战著称,一路南下,拔营取寨,攻打州府,无人能够抵挡,势如破竹。在汴京在等郭威人头的幼主刘承佑,接到的却是郭威杀了钦差孟业的凶信,正在盛怒不息,商议如何对郭威兴师问罪之时,忽又接到北方失守州府逃回官员的急报:郭威已经举兵谋反!刘承佑吓得惊慌失措,急忙召苏逢吉共议应对之策。苏逢吉说道:
“请陛下放心,为臣保举一人,命他去剿除反贼,必定马到成功!”
刘承佑急问:“卿所保举的是哪一个?”
“潼关元帅高行周!”
“高行周可有何能?”
“高行周智勇双全,精于用兵,我大汉第一良将,没有可以和他匹敌的。若用他领兵去,擒郭威如囊中取物也!”
刘承佑一听,心中大悦,舒展眉头道:“好,好,卿家可赶快草诏,朕封他为内外招讨使,率领本部人马,不必来京,径向河北进发,去剿灭郭威。”
苏逢吉又道:“郭威势众,恐怕高行周兵力不足,可再着王皋、刘闵率五万人马,交高行周统领,以便早日克敌制胜。”
刘承佑道:“就依卿所奏,办理去吧。”说罢,他匆匆回后宫去了。
郭威统领大军,自魏州出发以来,一路顺风,所过城池,多是迎降,少数溃逃,势如破竹,节节前进。不多时,大军已抵达滑州黄河北岸的黎阳。
郭威军上下欢欣,磨拳擦掌,土气高昂。这一日,正在商议筹措横流黄河之事,忽然探马来报:
“报元帅,黎阳城南一支大军不到,阻住我前进去路!”
郭威不在意地问:“可知何方军马?”
“小的探得,是潼关高行周,奉钦命为招讨使,前来征剿。”
郭威一听“高行周”三个字,突然面如土色,双眉紧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稍停之后,才把手一摆:“再探。”
怎么一个高行周,就使得郭威如此胆战心惊?这里可有什么蹊跷?
同为汉室大将,郭成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唯有这高行周,郭威视为自己的克星。这高行周是将门世家出身,高家枪法天下闻名,令人闻声丧胆、见影心寒。加之他足智多谋,善于调兵遣将,因而从无败绩。郭、高二人虽然不曾交过手,但郭威视为劲敌。号称“军中铁枪”的梁朝大将王彦章,南征北杀,所向无敌,却栽在高行周的手中。况且郭威小名郭雀儿,而高行周恰恰有个绰号叫“高鹞子”,因而郭威又从心理上怵高行周一头,认为天意如此,安排个高行周就是专门来制服他的。所以郭威一听是高行周领兵来拒,吓得六神无主,那举大事的雄心豪气,一下子都被吓到爪哇国去了。
军师王林看透了郭威的心事,上前说道:
“元帅有何疑虑,但说不妨。”
郭威道:“那高行周不但善于用兵,武艺超群,又兼通马前神课,会算未来吉凶,百无一失,最难对付。我原说,汉家皇军不足为虑,伯的是其他藩镇,将我们拦截于黄河之北,指的就是他,不期他果真地来了!本帅难免有折兵之危,这却如何是好?”
王朴道:“元帅勿虑,高行周即是颈生三头、肩长六臂,也难以阻我大军前进!”郭威将身子探向王朴,关切地问:“有何说辞,请先生明教。”
王朴道:“不瞒元帅,高行周所学马前神课,其实和我是同出一门,谅他所见,与我的观察,不会大相径庭。某夜观天文,将星在北不在南。其实所谓气数,不在天意,而在人为。汉幼主无德无能,又一个秦二世也。我大军一路所到之处,州府望风迎降,兵不血刃,势如破竹,不在征战之力,而在朝廷腐败、人心散离。高行周英杰睿智之士,凯肯作负隅顽抗之徒。为今之计,宜按兵不动,坚守不出,那鹞子日久无食,腹中饥饿,后援不继,当然会自行飞去。那时我军就可长驱直入,夺汴京何在话下!”
郭威大喜道:“好,就按军师计策行事!”
郭威、王朴只管计议,却不料早激动了帐下的史彦超。他报仇心切。耐不得性子,这时大叫起来。
“按刚才元帅和军师计议,那高行周耐着性子不走,我军也按兵不动,两下相持,大事何日能成!我杀兄之仇,灭门之恨何日得报!我作先锋的,遇山开路,通河成桥,遇一个高行周就坐城固守,实在愧对元帅并麾下诸将,未将愿领本部兵马,去和那高行周对阵,那怕血染沙场,死而无恨!”王峻这时也站起请战:“元帅如此害怕,军师也太气馁,量一高行周,有多大能耐,我愿陪史先锋,去会他一会!”
王峻早已许下誓言:要一把板斧杀过黄河去,面对强敌,不忘前言,也可见他的忠勇。
郭威问王朴道:“军师意下如何?”
王朴说:“不可挫了二位将军的锐气,料不妨事。”
郭威嘱咐道:“二位将军要小心为是。”
史彦超微微一笑:“元帅不必嘱咐,末将此去,定提高行周首级回来见你!”
说罢,史彦超、王峻披挂齐毕,提兵器上马,领众出城,直奔高营而去。
来到高营,史彦超指名高行周讨战。
高行周听得有人叫阵,即时顶盔贯甲,挂剑悬鞭,上马提枪,带领部将及三千铁骑,放炮出营。
史彦超一见高行周,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用枪指着高行周,破口大骂:
“高行周老贼,我兄在先王驾前,与你都是一殿之臣,今被昏君屈害一门生命,常言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如果有一点人性良知,早该去拿获奸贼,以正视听,不料却为昏君奸贼驱使,充当恶人犬牙,阻挡我义师去路,我今天要取你性命,然后再和奸贼昏君算帐!”
高行周听了,心中陡然一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八个字,敲了他重重一锤。朝政昏暗,史弘肇屈死,确实使他感到心寒,只是皇命加身,一个“忠”字,使他勉乎其强,率军前来。今日被史彦超点中麻穴,不觉面红耳赤,也不免恼羞成怒。史弘肇满门都成了屈死的鬼,他不忍再让史彦超当了他枪下的魂,于是大声喝道:“史彦超,休得放肆胡言!你哥哥史弘肇生前,也不敢直呼本帅的姓氏,况你勾连郭威谋反,兵犯皇都,罪在不赦,若论国法,当将你解拿进京,碎剐示众;只念你哥与我的老交情,饶你一命,放你一条生路,你快快叫反贼郭威出来受死!”
史彦超那里听他,拍马过来,举枪便刺。那高行周提蛇矛正要抵敌,阵中闪出一员小将,走马如飞,枪尖已经到了史彦超助下。迅如疾电,威若猛虎。史彦超吃了一惊,赶忙抽回枪架住。
看那小将,面如满月,唇如涂朱,素袍白甲,悬弓插箭,面貌娇嫩,有如女人一般,和黑脸乌须,神眉怪眼的史彦超相对,真是黑白分明。
史彦超大喝一声:“来将留名,本先锋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那少年答道:“好,我也正要让你知道,你今日是死在何人之手!我乃威镇潼关高元帅的长子,左天蓬高怀德的便是,这次征剿逆贼,就先拿你祭枪吧!”说罢,举枪就刺。史彦超用手中枪火速相迎。两马相交,双枪并举,两个人杀在一起。
鼓声如雷,喊声震天,两人战有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那高怀德混名“左天蓬”,家传枪法,神出鬼没,哪里惧你这老将军;史彦超本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岂肯让你年少儿郎!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北阵左营元帅王峻见史彦超战怀德不下,驱马抢斧,高行周见了从阵中杀出,拍马相迎。四匹马搅为一团,南北阵刀枪并举。酣战中,高行周卖个破绽,虚晃一枪,落荒而走。王峻飞马紧追,眼看马头接看马尾,高行周将身一闪,回马一枪,直刺王峻心窝。王峻眼快,心中暗叫“不好!”侧面躲过,右肩上重重地着了一记,负痛急退。史彦超对高怀德渐渐有些抵敌不住,又见王峻败逃,无心恋战,慌乱中,被高怀德一枪刺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