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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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心一听过医生的病情描述,陈西安是消化道出血,被维克毛躁的撞倒,一口老血吐得及时送得早,没让病情继续延误,出血热就是跟死神抢时间,越拖越没救,陈西安几乎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想起这个他就脊背发寒,钱心一连忙站了起来:“不,维克,我应该谢谢你,我现在走不开,过阵子等他好一点,正好标也投完了,我请你们吃……不,请你们去泡吧,C市的夜场随你挑。”
维克中文不好,医生的话没能听懂,他被感谢的满头雾水,但看起来好像不是自己的错,登时就解脱了,不过钱心一的下一句话,又让他雀跃起来的脸色沉了下去。
陈西安本来承诺今天给他答复,结果被他给撞昏了,掂量过利益和个人名誉的天平,维克心里其实已经拿了主意,他要改方案,按他对陈西安的了解,他觉得他九成都会同意,通常这种好人缘的性格,都不可能自私到只考虑自己。
时间紧急,而他现在无人可问,钱心一属于F组,不是他该问的人,维克心想,他只能先斩后奏了,医生说他明天会醒,那自己明天再过来一趟。
——
病房里不止陈西安一个病人,那些家属进进出出的,其实动静挺吵,但钱心一还是觉得太安静了,因为六个多小时了,陈西安还是没醒来的迹象。
输液瓶都换过五瓶了。
他一直都没睡好,不醒再睡会儿也行,但是好歹给点动静,让自己不至于总想去摸他的鼻子底下。
没过几分钟,钱心一忍不住又去叫他,揪着他的耳朵往里灌:“陈西安,别睡了!”
王巍订的晚饭都冷透了,杨江才急冲冲的冲进病房,地板不知道被谁洒上了水,他的皮鞋不抓地,左脚打右脚的摔成了八瓣屁股,一边爬起来一边骂:“诶哟我日!谁啊这么缺德!”
杨江是个不靠谱的,但是钱心一看见他就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他不想一个人熬夜守着陈西安,夜里大家都睡了,陈西安要是还不醒,整个病房只有他一个人醒着,那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杨江捡起公文包,过来搂住他拍了拍,接着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俯下身去看陈西安。
他的朋友瘦了不少,脸色也难看,不过头发下巴打理得干净,看起来和狼狈沾不上边,稳定的呼吸也昭示着他即使是昏迷情况也不错,倒是照顾他的钱心一很不像个样子。
担心和压力让他的表情显得很焦躁,他本人似乎没有察觉,自己笑起来勉强得要命,眼睛里的血丝浓得不正常,手无意识地在陈西安脸上一会儿摸一下,像在确认什么似的。
原来强势的钱心一,也会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
杨江这才意识到,他之前的想法一直都是错的,他因为私交,所以只看见了陈西安鞍前马后,却忘了钱心一这种人的本性,要么零分要么满分,一旦接受,他回馈的就是灵魂。
陈西安你个心机狗也是造孽,杨江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强行把钱心一拖到旁边空着的病床上捋平了:“睡!12点我叫你起来换班,闭嘴,你男人前30年都是老子的,争得赢么你!”
钱心一试着起了两下才发现杨江简直力大如牛,登时被气笑了,他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像被挖机碾过一样,浑身绷得酸疼:“放屁,我是他男人。”
杨江拉过被子给他来了个全埋,不打算跟他争辩:“好了陈西安的男人是个乖宝宝,该闭眼了。”
钱心一乖了两秒钟,忽然想起明天还得请一天假的事来,他叹了口气,摸出手机编辑好短信,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明天上班前再发算了,他不可能叫杨江请假守在这里,也不敢把陈西安一个人放在医院里,而且要是不出意外,明天迈尔斯他们应该都会来医院探望。
钱心一到了快换班的时候,才终于扛不住的睡了过去,杨江根本没叫他,让他一觉睡到了凌晨4点,他睁开眼的时候,因为面朝着陈西安的病床,所以一下就看见杨江弯着腰,垫着他的头在喂水。
钱心一猛地掀开被子弹起来,冲力弄的铁架床脚在瓷砖上滑动,发出两声让人牙酸的摩擦音,其他病人倒是没被惊醒,喝水的人却立刻揪起头来朝他笑:“慢点,你吓我一跳。”
他的声音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钱心一却被震了个激灵清醒,他没素质得倒回去,瓷砖再次发出揪心的惨叫,他被心底那种喷泉似的热流冲得鼻子发酸:“是吗?那我得再吓你一次。”
然后他就用被子把头盖了起来,陈西安心里发疼,又因为杨江在场而不敢放开手脚劝他。
他的麻醉还没散掉,于是给杨江甩了个眼神,示意他把自己弄起来,无奈杨江是个大贱人,他稀奇的跑去扯钱心一的被子,一边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回头跟陈西安说:“啧啧啧,哭了好像。”
陈西安估计他要被打:“你这辈子估计都拿不到他手里的外墙了。”
国企的人料事如神,杨江果然被暴起的钱心一闷在被子里揍了一顿,而且成功的与钱心一的新项目失之交臂了。
第99章
杨江痛恨当灯泡,但酸谁他都讨不到好,反而会被夹起来暴击,便眼不见为净的拖着被钱心一王八拳揍过地残躯去请医生。
陈西安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顺势转向剩下那个,只见那位正用腿挑着被子,一副铺平好躺下的架势。
陈西安简直哭笑不得,知道杨江的口无遮拦伤了他成人的自尊心,他有心去哄,无奈爬起来都难,只能哑着朝他招了招手:“心一,来。”
钱心一刚被杨江嘲笑完,心里十分难堪,罪魁祸首还敢对他呼之则来,他的理智不想搭理陈西安,脚却不听使唤,迈了个大步直接跨到他床上盘腿坐下了,硬邦邦的说:“干嘛!”
他眼底的血丝很重,不是哭过那种泛滥的浅红,而像层层叠叠的茧丝,这是陈西安熟悉的纹路,但他们最近并没有熬夜,所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处在一种高度的焦虑里。
陈西安叹了口气,真觉得自己是在造孽。
这是他重要到无可取代的表现,但是陈西安不喜欢这种辅证,之前钱心一蒙住头他就开始后悔,一个从前无坚不摧的人,因为他的感情变得不堪一击,钱心一憎恨这种脆弱,而这显然也违背了他的初衷。
他之所以爱上这个人,就是敬佩他有百折不挠的勇气,没道理自己得偿所愿,却要害他痛失所长。
陈西安知道自己吓到他了,杨江是个医盲,他把护士的话断章取义,告诉陈西安他得的是鼠疫,然后胡编乱造这个疾病有多可怕;他可想而知钱心一会有多担心。
不过没理他的危言耸听,只是想起了锦城那个满天花板里都跑着老鼠的客栈,以及请他吃饭和帮他落宿的余梁,不知道小辫子走不走运。
这个披着感冒症状的疾病误导了所有人,他倒下得如此突然,而且迅速经历了一场大难,钱心一被吓得屁滚尿流,有点埋怨气也很正常。
他的膝盖就杵在手旁边,陈西安曲起手指在他的髌骨上敲了敲,使用了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的必备技能,假装自己想喝水:“我有点渴。”
不久之前杨江才喂他喝过,但是钱心一已经选择性地失忆了。
那小护士千叮呤万嘱咐,病人现在的当务之急,一是多补水,不渴也得喝;二是多撒尿,没尿多酝酿。
钱心一把它们当金科玉律,巴不得他一天挂半桶喝半桶,然后上十遍厕所,闻言立刻就跳下床,把皮鞋踩成拖鞋,去床头的矮柜上倒了杯水,捏在手里准备坐下来喂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大概是不该喝凉的。
但是他们才过来,他慌张到刚才,什么生活用品都没购置,水是矿泉水,杯子是一次性纸杯,大概都是杨江趁他睡觉的时候去超市买的,也不知道他刚喝的水是温的还是冷的。
假设杨江要是没买,那他醒过来就连冷水都没得喝……
彭十香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忽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钱心一心里涌出一股自暴自弃的气闷,母亲的斥责单方面是对的,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根本照顾不好别人。
所谓照顾,并不只是每天的分工洗碗和做家务,陈西安一贯的包容让他忘了,他会遭逢无妄之灾,也会慢慢老去,当他倒下的时候,自己必须撑起剩下的一切。
钱心一咬了下嘴唇,把水慢慢地放了回去,他侧过来摸了摸陈西安的脸,声音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你等一下,我去弄点热水回来。”
陈西安被他陡变的态度弄得一愣,因为钱心一倒水背对着他,方才脸上的自责他没能看见,不过这个结果正中下怀,他便不求甚解的笑了起来:“骗你的,我不渴,就是看你不太想理我,找个话头而已。”
幸好钱心一的温情还没冷却,不然肯定要翻他一个白眼,他心里一酸,小声的嘀咕道:“我没有不想理你,我只是……”
后怕。
钱心一讨厌这种扭捏软弱的情绪,但是他现在摆脱不了。
陈西安骤然敛去笑意,心里铺满了愧疚,抬手去摸他的脸,打断了他的停顿:“对不起。”
钱心一露出一副石化的表情,这句道歉他接不起。他心里掀起一阵滔天大浪,委屈、恐惧和失而复得,这些情绪肆无忌惮的翻腾,煽得他的泪腺像中了邪一样。
他乖顺的将脸靠向陈西安的手心,眼眶发烫的哽咽道:“没有下次,就原谅你。”
疾病总是明显,而健康难以察觉,可即使是如此明显的疾病,都被他们拖到险些丧命,那么那些能致命的隐疾呢?
手术期间他其实还有些意识残留,那种洗胃管经过食道的感觉让他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他平生所求的并不多,现在必须要加上一条,钱心一和他都要健健康康。
陈西安用指腹刮着他微微冒头的胡茬,心想治疗的过程太难熬了,嘴里却虚弱的承诺道:“不敢有下次了,以后保证定期做全身体检,勤用善用网络搜索功能,争取把小病扼杀在摇篮里。”
钱心一绷不住的笑了起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后文,看过了规范的他总觉得这席话没有尾巴:“大病呢?”
陈西安瞥了一眼鼾声四起的病房,见没人有要醒的迹象,就捏着他的下巴往下牵:“没有大病。”
钱心一伏下腰去压住他干裂的嘴唇,以舌尖将其慢慢濡湿,这才感受到一片喜悦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含糊不清的答了声好。
他是认真的,陈西安擦边踩过生死线,他要是还不明白健康的可贵,那这一次的灾难总有一天还会上演。
他会去体检,会戒掉烟瘾,会学着把熬夜的习惯,改成哈弗四点半。
——
杨江将医生请回来,万幸没有看到一副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位医生是个年轻的生面孔,不是白天做手术那人,他就问了问体温和感觉,留下了和那小护士如出一辙的医嘱,然后点点头出去了。
钱心一觉得他不太靠谱,打算等到上班的点,找那主治医生来仔细看看。
杨江白天还要上班,自己也累得够呛,大衣都没时间脱,直接交了钱心一的班,倒进空床上睡着了。
钱心一八百米加急的跑出住院部,随便在便利店抓了个保温杯和热水壶,付完钱再跑回来,陈西安的眼皮战争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他吓得毛都炸了起来,连忙蹿过来揪着脸皮把他掐清醒,问他……想不想喝水和上厕所。
陈西安困得神志不清,又见他紧张得要命,没忍心摇头给他看,便用意志力撑着眼皮,特别违心的说想喝水。
钱心一大喜过望,去卫生间哗哗地打了壶水,别人还在睡觉,插上烧又不合适,两人密谋了两分钟,一拍即合的看上了对面床位那大哥的插线板。
钱心一做贼似的抽掉别人的热水壶和手机充电器,把插线板拉到了门外面,把烧水壶放在阳台上烧,带上门动静不算很大。
他坐回去等水开,见陈西安又开始迷瞪,就想跟他聊点提神醒脑的话题,网上的段子他不想讲,毕竟自己都笑不出来,家里除了病床上这位,其他都是些鸡毛蒜皮,他思来想去最后瞠目结舌的发现,竟然只剩下工作可以聊了。
而且还没法正常的谈,其他人在睡觉,他只能用窃窃私语的音量。
他用手指把陈西安左边的眼皮撑上去,趴到他耳朵边上说:“办公室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陈西安果然立刻清醒了两分,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疲惫的心思活络起来,前因后果简单得不消细想,他咣当一下倒在了办公室,无论是从担忧和就医的层面来说,钱心一的表现都不可能还是“好朋友”的程度,大家会发现再正常不过。
这是事实,他们也没蓄意掩饰,只是被公开的时机不太合适。
他是病人,公司出于人道主义不得不对他仁慈,同事出于同情会藏起度量的目光,钱心一就没这种待遇了,他将会迎来他人生中难忘的一课,学着以一个同性恋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