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贵女-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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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复一日,某一日他忽然发现,当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掏到的蜂窝,终于被自己甩在脚底下。
是时候了。
李忆对着倒影整理了一下仪容,环顾一眼这个生活了快三个月的山洞,用匕首在山壁上刻下“六水洞府”四字,往两手手心呵了一口气,随即一跃而起,攀住山壁上垂下的藤蔓,咬牙提气往上一蹿,身轻如燕,猿猴一般朝着洞顶急掠而去。
一轮明月升起,整个长安被笼罩在朦胧月华下。
长安城东的大明宫,灯火通明,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永宁侯柳青源收到的急报,震惊了整个朝堂,三省六部的官员已连续三天三夜没阖过眼,即便现在子时已过,依旧能见到抱着文书疾步小跑的小吏。
夜不能眠的不止朝廷宫员,映月殿,安贵妃不安地踱着步,不时朝殿外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速脚步声传来,两旁站立的宫女终于舒了口气,低着脑袋急急退下。老规矩,晋王出现,生人勿近。
李昀这几天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但衣着仪容依旧一丝不苟,气度依旧沉稳,只是两眼布满了血丝。才站定,安贵妃匆匆迎了上来,“听说你向皇上请旨,要去凉州?你疯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等到这一天,泪奔……
第69章 深宫子夜
李昀的声音冷冰冰的; “突厥人都打到高昌了; 这个时候赶过去; 我还怕迟了。”
安贵妃咬着牙道:“你就不想想; 你父皇如今病倒了; 万一他熬不过来……团团不在长安; 如果连你也不在长安,虽说你几个弟弟还小; 但他们背后的人野心可不小; 到时指不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总之; 这个时候; 你断不能离开长安。”
皇帝自从去年被行刺后; 身体一直不大好,最近又是一连串的烦心事; 先是以前帮过自己的几位官员被杀,接着又是西市那出指桑骂槐的大戏; 弄得满城风雨,他心里本就郁结,前几日越王失踪和高昌被围的消息; 更是让他心力交瘁; 气血攻心之下一病不起。
李昀不置可否; 忽然问道:“越王失踪……是你派人做的?”
安贵妃一怔,随即恼道:“你……我在你心里,就恶毒成这样?我若要他死,何必等到今日?”
李昀哦了一声; “你一见面,不问我越王的消息,倒急着问我出征的事,我还以为你已胸有成足。那他怎么会出的事?出事这么久,朝廷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事不寻常。”
这个儿子就是这样,不刺她一下心里不舒坦,安贵妃不想和他计较,因为知道计较也没用,憋着一肚气道:“我哪知道,最近为了打消你父皇对我的怀疑,我每日战战兢兢的,哪还有心思想其它的。团团出事,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估摸着,没准是林庭风捣的鬼。如果是他……昀儿你更不能离开长安,他既然能害团团,下一个就会盯上你。”
她越想越怕,声音都有点颤抖,“你不知道,他有多恨我和你父皇,只要他一日不死,穷他毕生之力,他也要搅得我们不得安生。昀儿,你听我一句劝,这个时候,你不能离开长安。当务之急,是先把林庭风揪出来,他固然与我不共戴天,又何尝不是你父皇的心腹大患,若你能除掉林庭风,一定比你击退突厥人更让你父皇高兴。团团这会没准已经……不在了,我说句难听的,他不在了,我们少了最大的威胁,储君之位,只要我们沉得住气,定是我们囊中之物。”
李昀抿唇沉默,突厥一直是中原的心腹大患,历朝历代无不想除之后快,然而突厥就像块毒彙疚薹ǜK甑桨参魉恼虼泳罚棵考酵回嗜嗽诒呔成丈甭奥樱睦锉阃春尬页奈弈埽鞘彼阆胱牛醋苡幸惶欤鬃怨宜В回嗜烁暇∩本
这两年突厥内战不断,实力不大如前,趁着这次突厥挑起祸端,本是剿灭突厥的大好时机,但是他也知道安贵妃说得很对,皇帝因之前的事,心里对安贵妃有了想法,连带对他多少有点疑虑,他不该轻举妄动。
但安贵妃不知道的是,这些年他处心积虑,势力早已遍布朝堂,他从不担心越王会挡了他的道,就算皇帝要立越王为太子,他有的是办法扳倒他,更别提其它几个未成年的弟弟了。但他并不想这样做,毕竟圣旨一下,天下皆知,他再除掉越王自己上位,难免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既然现在越王失踪了,皇帝也病了,他正好顺势而为,趁此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至于皇帝对他的想法如何,他不在乎。
正想着,有内侍急急跑进来禀报,大理寺卿吴悯川求见。李昀一怔,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在内宫,若非有要紧事,吴悯川不会着急见他。
他别过安贵妃,到前殿见吴悯川。
“刚收到一封告密信。”吴悯川从怀中掏出一支袖箭,“有人把这支袖箭射到大理寺内堂的匾额上,密信就绑在箭上。”
李昀把信打开,不由怔住。信上详细写了林庭风与菩提阁的关系,又指出梅园就是菩提阁在长安的分舵,数月前西市的那一出大戏,正是出自长安分舵的手笔。此外,信里也提到菩提阁控制了长安和凉州之间的驿站,以及林庭风勾结突厥人一事。
“查到是什么人做的吗?”
吴悯川摇头,“问了值夜的人,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忽然之间匾额上就多出一支袖箭,可见那人身手极高。”
李昀心头突突直跳,刚才安贵妃还说当务之急是揪出林庭风,他正愁无从入手,这会告密信就来了,他把信又重头看了一遍,“说说你的看法。”
吴悯川年纪轻轻便当上大理寺少卿,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他分析道:“观此人写的字,笔画笨拙稚嫩,连五岁孩童都不如,只能称得上会写字,语句也不精练,勉强能把事情说清楚,可见此人读书少,但脑子挺灵活。他身手极高,又对菩提阁的事如此熟悉,言之凿凿的,依我之见,他的身份就是菩提阁的杀手,也许是和阁里闹翻了,一气之下告的密。”
大致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李昀道:“这种杀手组织,有极严密的教规和残酷的刑罚,若非迫不得已,没人会做这种冒险告密的事,我猜此人不是一气之下告的密,而是走投无路之下告的密,目的是借我们之手,铲除菩提阁。”
吴悯川问道:“那你认为,他所说的可信吗?我们该怎么做?”
李昀嘴角弯起,“之前永宁侯收到他女儿的急报,信里也提到,怀疑两地驿站被突厥奸细控制,由此看来,信中内容应是可信的,但既然林庭风现在不在长安,我们暂时别打草惊蛇,抓些虾兵蟹将没意思,要抓就抓大的,把龙王揪出来,一网打尽。”
他说暂不打草惊蛇,其实是有私心的。安贵妃说得对,他若能铲除林庭风,比击退突厥人更讨皇帝欢心,永宁侯柳青源已请旨出征凉州,但他却要留在长安守在皇帝身边,他并不打算做顺水人情把林庭风的事告诉柳青源,一来柳青源一向对安贵妃的出身有怀疑,二来他要把这个最大的功劳留给自己。
两人一边往宫外走,一边聊。
“那这个告密的人呢?不用管他吗?”
“管他做什么,他见大理寺没有动静,估计比我们还着急,没准过些时日还会再透露有用的消息。长安分舵那边,派人日夜盯牢了。眼下重中之重,是把长安凉州两地的驿站和官道清理干净,这仗一打起来,军机决不能延误。”
此时此刻,那个字写得连五岁孩童都不如的告密者,其实离两人不过咫尺距离,正一脸无奈地坐在食案旁,看着食案上那只比他还花俏的野山鸡,大眼瞪小眼。
“燕公子你看,我早就说过,飞飞是只有灵性的野山鸡,这不,这几日我心里难过,飞飞也和我一样难过,虫子都没吃几条。燕公子,你说是不是?”
燕飞扯了扯嘴角,嗯哼一声,态度极敷衍。丹阳难过他理解,因为听说越王失踪的消息,但这只野山鸡,除了吃就是睡,胖得像只绣了五彩线的球,连腿都看不见了,哪里还有一只野山鸡的精神气,它难过在哪里?反正他没看出来。
“不知二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从小到大体弱多病,之前母妃就不答应他去凉州的,这不,人还没到凉州,就出事了。可怜我那二哥啊,自小长得像菩萨,连心肠也像菩萨,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咦?不对哎,上回在汤泉宫,他还威胁说要炖了飞飞来着。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知道那只是他的气话而已。从小到大,我母妃眼里只有二哥,大哥眼里只有他自己,没人在乎我,我都怀疑我不是母妃亲生的了,还好有二哥关心我,可现在二哥不见了,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二哥?燕公子,你说我二哥会不会死了啊?我不要二哥死啊……呜呜……幸好还有燕公子和飞飞在我身边……”
燕飞环顾一眼这个寝殿,金妆锦砌,翠绕珠围,是他见过的最奢华的地方,他能藏身在此,本是值得高兴的事,美中不足就是多了眼前这个话唠,一直在他耳边不停地嗡嗡嗡嗡……他实在不懂,她何来的那么多话,没人和她搭讪她自个儿也能说上一个时辰,他开始有点后悔,利用丹阳公主躲避菩提阁的追杀这个决定,做得太过仓促了。
但世事往往不允许人思前想后才做决定的,当日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庭风会忽然对下他格杀令。不过后来想想,自己是他仇人的儿子,仇人都死了,阿苏尔也起兵打高昌了,他对林庭风来说再没任何价值了,留着戳心窝吗?
李昀猜得没错,他在长安被菩提阁的人逼得走投无路,想着反正迟早要和林庭风撕破脸,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封告密信把菩提阁怼上大理寺。
回长安前,淼淼很体贴地给了他一些小玩意儿,是给丹阳公主的,说万一他在长安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丹阳公主。当时他觉得淼淼虽然狠心抛弃了他,还逼他当驴子送信,但心里到底还是念着他的,后路都替他想好了,他挺感动来着。如今想想,当时她那句“丹阳公主最爱助人为乐了”,以及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十分的可疑。
但那会形势逼人,不容他细想,他找到丹阳公主,说在凉州遇见柳千锦了,她听说他要回长安,特意委托他带些礼物给丹阳公主。丹阳果然很欢喜,但其实她欢喜的不是柳千锦送来的礼物,而是来送礼物的人。在燕飞说自己遇到麻烦,需要一个隐密地方藏身的时候,丹阳义不容辞地答应了他。
原本他只希望丹阳给他在长安找个隐密的宅子或山庄就好了,但毫无疑问丹阳公主是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她热情起来,连燕飞都怕——她把他藏在了自己的寝宫。
公主的说法振振有词,竟让他无法反驳,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猝不及防的,燕飞就这样被金屋藏娇了。
第70章 六水有难
太阳开始西沉。
山上莽莽苍苍;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 一旦没了太阳; 寒气直冒; 冷飕飕的。
避风处; 有七个人围着篝火取暧; 火上烤着一只瘦不拉叽的兔子。
“老大,都快一个月了; 别说什么越王; 连兔子都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 我们要饿死在祁连山了。”
“唉; 这鬼地方; 连我们这些糙汉子都受不了,想那越王身娇肉贵的; 流落在这荒山野岭,没准早嗝屁了; 咱们这是在瞎忙乎啊。”
“是啊老大,我这会才明白,什么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说咱们怀里揣着的那十个金元宝;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用?要是有人现在给我个肉包子; 我愿意拿一个金元宝给他换。”
你一言我一句,大家纷纷附和,都觉得越王不可能还活着,再找下去是浪费时间。
龙大怒了; 指着火堆上那只半熟的兔子骂道:“你们这些个龟孙子!叫你们来找越王,是为了那几个破元宝的?想当初若不是越王,咱们早死在长安的大牢里了,越王不计前嫌,出钱出力把我们送回凉州,他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现在越王有难,咱们来找越王,那叫报恩!谁再跟我提钱的事,信不信我马上把那十个金元宝扔进山沟里去?”
老大向来说到做到,大家顿时禁声,但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越王有难,他们固然愿意出手相助,但若非冲着柳姑娘承诺的每人十个金元宝,谁会这么卖力在这深山老林呆那么久呢?找不到越王,金元宝落空,他们也很失望啊。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兔子渐熟,肉香四溢,七人再没开口说话,眼巴巴地盯着这只兔子,在心里默默想着哪一块肉是属于自己的。
蓦然间,一阵山风呼啸刮过,树叶沙沙作响,林间响起一阵窸窸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