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无情悲剧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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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干净的声音里揉进了胆怯,有小小的颤音。
嗯,就是那麽回事。这是小事,懒得再管他。不坐就不坐吧,反正他够高,够得著。
“那过来这边。”主动站开一点,靠近洗手池,让他对椅子的恐惧不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边瞪著好象随时会跳起来咬他一口的椅子边挪过去,两年的时间他也长高了,能到王晔的下巴,虽然还是瘦。
柔软的毛巾沿著下巴的血迹擦上去,一点点,仔细而小心地,开了温水,残留的血被水沾到白毛巾上,化成浅淡的芙蓉花一样的水红。
很久没有这样细致而真切地看他了,在明亮的灯光下。依然细腻得看不见毛孔的皮肤,只要稍稍用力,即使是毛巾这样轻软的东西也能在那柔白上留下潮红的痕迹。
资料中说长水帮的帮主有SM的特殊嗜好,方鸣为了拿到他手上那块地而把白湘宇送给了他一个晚上,即使第二天一早赶紧接了回来,也躺了快一个月才勉强下得了床。不过方鸣也怕他真的被玩坏,找不到第二个这麽好用的替代品。从此也不敢随随便便再“出借”。
不必看他睡衣下的身体,也能猜到被留下了什麽样的痕迹。不过也是他贱,主动愿意留在方鸣身边,任何苦都是他自找的,王晔一丝半点都不会同情。
想著擦著,擦到额顶发际的那个小小的发源地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人,是无法想象只有大概两毫米的很小的一个口子,只因在血管密布的头上,就能流下那麽多的血。足以让他拿来挥毫写满一小块地板的。
热水碰上去,还有些疼,白湘宇“!”地倒吸了口气,瑟缩了一下,就感到一个比毛巾更温热的软乎乎的感觉贴上了他的额角。一个柔软而有韧性的东西在来回舔著那个破口,很舒服,很温暖,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个暴风雨夜,简陋的旅馆房间里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我爱你”。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心一意地体会。也,听到那声浅浅的叹息。
灼热的阳光从细碎的枝桠间洒下来,暖风徐徐拨动他的衣裳,薄雪一样洁白的柔嫩花瓣扫过他的脸庞,那个人在宠爱地细吻,丝丝点点,都是幸福的味道。当他睁开眼睛,会看到晴朗的天空,淡蓝的,又高又远,在手永远触不到的地方。浓郁的芳草,碧青的,又多又密,延伸到眼永远看不完的地方。我爱的人,近在眼前的,一伸手就能牢牢
抱住。
我不想摸到天,不想看遍地,只想,只想,和你在一起。
幸福地,比所有人都幸福地,在一起。
“哒哒哒”门被敲响了,人被惊醒了。眼睛睁开了,他不在这里。
“大哥,少爷的衣服。”
两个沈浸在幻想中的人都是一惊,王晔离开了他的伤口,白湘宇放开了双手。
门打开,伏在门上的两个人差点跌进来。
“大哥……” 胖子全奉上新的睡衣,小心翼翼地探向浴室里,希望少爷还没被老大拆骨泄愤。刘妈递上内容齐全的救护箱,没有听到哭声,少爷不会被打得已经哭不出来了吧?
东西被一把拿走,“砰”!门再次关上。
翻出创可贴,用力地贴上去。刚才、刚才……都是一时冲动。
白湘宇被他的力气按得脑袋直往後仰,回过神,“哎哟!”叫出来。
“把衣服脱了。”王晔拿著新衣服,不耐烦地吆喝。
看他不动,又大声喝了一次:“没听懂啊?把衣服脱了!”
他不是没听懂,是……不想。
王晔的耐心总是被他一次次挑战,今天心情特别不好,别怪他对病人动粗。衣服往椅子上一摆,直接上去帮他脱。
“不要,不要!”白湘宇不住地後退,极度的紧张使声音变又尖又高。不管多少次,他都会害怕,颤抖得无法自己脱下衣服。所以常常都是被扯得一身破碎。
看他恐惧得连眼神都在抖动,水波连连晃荡,像是随时会倾覆。他皱紧了眉,强自耐下性子:“你的衣服上沾了血,换新的好些。”
“不要!不要!”他说他的,白湘宇只管喊自己的。场面变成鸡同鸭讲。他的长臂一伸,搭上了他的肩。
“烦不烦啊?只是帮你换衣服而已……”刚碰到他的扣子,他整个人一下蹲到地上,缩成一团,一直不停地摇头。
王晔被晾在那里,看他怕成这样,火气冲到顶点,一拳过来,对面的镜子被打得粉碎。
惊脆的碎响回荡在不算狭小的空间里,白湘宇惊得已经忘了恐惧,呆呆地抬头看他。
紧张又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王晔过去一把把门打开,丢下一句:“帮他收拾好。”说完,扬长而去。
刘妈跟胖子全跌进来,陈川浩在最後,看了一眼现场,立即过去拎起救护箱就追出去。刘妈冲过去抱住白湘宇,紧张又仔细地打量:“少爷,少爷,你怎麽样?”
“没事的,”胖子全站在被打成放射状散开的镜子前,那中间的凹陷深得似乎已经嵌进了墙壁。缝隙间沾著的血,一滴滴慢慢顺著边缘流下来,像极离人伤痛的眼泪。
“大哥只要跟他在一起,伤的都是自己。”
陈川浩在书房找到王晔,还淌著血的手指间已经夹住了一根烟。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沈思地,看著昏沈暮色中的花园。
“大哥。”轻声地打了声招呼,不必再多说,拿出东西清理伤口,再熟练地替他细细地缠上纱布。
“川浩,我错了吗?”白稀的烟气散著,一样飘渺的还有透过轻烟变得空寂的声音。“我是不是应该当时就把他跟方鸣一起杀了?现在变成这样,他疯了,我也快要跟著疯了。”
“大哥,”专注地为他包裹伤口而一直低著的头垂得更低了,回答像秋天里吹落树叶的风,清冷而无奈,“如果他死了,你还会站在这里吗?”
“川浩……”
他抬起头来,因了解而变得悲悯的神色让王晔不自觉地停住了。“大哥,从开始,我们就看得很清楚。所以到了这一步,不管是少爷,还是你,都要活下去。”
“川浩,你忘了,小方是怎麽死的?”
“我没忘。可是少爷不愿离开,也许有他的理由。小方……是运气太差,才会给方鸣抓住。也是我的错,我该跟他一起去的。”难过得要落下英雄泪来,当时当日,情同手足的小方。
“那是陷阱,不管谁去都一样。可是如果没有他,这个陷阱根本就……”
“大哥,如果没有他,什麽都不会改变了。没有白虎会,没有你被逐出,没有我们的叛离,青龙帮也会传到你的手上。”激愤的语调一转,仍是如雨前的天空般的压抑,“可是没有如果,所以不要再说如果了……小方是条硬汉子,他不是为少爷死的,是为了你!为了白虎会。不要把这个再怪在少爷身上,也放过自己吧。”
“川浩,你会这麽说,是因为你不知道被最爱的人背叛的味道。”
陈川浩收起了救护箱,临走,仍是低靡的语调:“可是我知道,少爷就算疯了,也还是会写那个字。”
一地的血红,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一笔一划,用鲜血写就。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不由闭了闭眼。
晔。
我的晔……
当初,他一笔一划写在他的手心。
纷繁的白花如雪翻飞,湮没了绿树长草。
花开一季,夏雪无晴。
又有谁,知道花的心情?
手伤隐隐地痛著,代替心滴出看得见的血。
他不是不知道他害怕的原因,而是,不能忍受,在他眼里,把他,和那些人一样看待。
痛与痛,是如此的矛盾。
不知过了多久,飘渺的夜色中又响起了夜莺的歌声,一阵阵地飘荡,像风起的白羽,凄清而优美。
小小的身影依旧蜷缩在窗的一角,明明是那麽高的人,却因为太瘦,看起来分外的小。像是一抱就能藏在怀里。
歌声停了,安静地看著他坐在对面,两个人靠在窗上,高高的窗,盈润的月,童话书里的插画一样美丽。
“为什麽总是唱一样的歌?”
“因为,思念。那个人,跟你有一样的名字。”
“也许就是我。”
“不,你们,不一样。”
闭了闭眼,又睁开:“有多想他呢?”
波光粼粼,泛著哀愁。修长美丽的手抚上胸口:“想到,这里会很痛很痛。”
“既然很痛,就不要想了。”
“不行,不想就会呼吸不过来,像要死了一样。”
被震动的眼底忽然精光一闪。“你今晚的话很少。”
“因为我累了。我今天受了伤。”
“那为什麽不睡觉?”
“……不敢睡。”
“哦?为什麽?”
“因为有鬼,全身血红的鬼……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爬过来,一点一点,慢慢地爬过来,没有手,用骨头指著我,对我说,……啊──”
在惊惧的叫喊还没有完全冲出喉咙,就眼前一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像,那个人的怀抱一样温暖。
精光掩进了低垂的眼帘,化为细柔,像窗外的星星,都映入他的心底。
大手在安慰地拍著他的後背,低沈的嗓音如催眠一般从耳朵传到脑子里:“有我在,谁都不敢来。好好地睡吧。”
把他抱到大床上,刚刚并排躺上去。他立即向外挪开一点,秋水般温润的眼中流露的小心的戒慎和惶恐让人心疼。他没有靠过去,保持著姿势,等他看了一会儿,才悄悄地慢慢地移过来。
“鬼……不会来吗?”
“不会。”
“如果来了呢?”
“我帮你打他!”
纯黑的瞳孔顺著他的话语映出缠著纱布的右手,嗯,今天亲眼见过,放心了。轻轻的微笑如花一样悄然绽放,又靠过来一点。
十几分锺後。
“怎麽还不睡?”美得如梦的大眼睛依然圆睁,在黑暗中像宝石一样熠熠闪光。
“我不习惯在夜里睡觉。”诚实得直白的话让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酸。
要麽不敢睡。要麽不能睡。
“那要怎麽办?”
“我的嗓子很疼了,你给我唱歌好不好?”
“……还是讲故事吧。我给你讲个公主和骑士的故事。”
天色微明的时候,王晔就自动醒了。长期保持著早起的习惯,他应该准备下去吃早饭了。
刚要起身,忽然衣服被什麽扯住,一低头,想起昨晚同情心泛滥的结果。
又是一个“好久”──好久没有看著他熟睡的样子了,像小猫一样可爱的睡姿,喜欢蜷在一起,紧紧地靠著人取暖。忍不住低下头去,细细地看。精灵的容颜,美丽得不可思议,让人永远都看不够。
时间不早了,他该起来了。而且太晚的话给其他人看到,又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想。小心地把衣角从那双生怕他半夜跑了而拽得紧紧的手里一点点地拉出来,好不容易完成了,正要下床,忽然白湘宇一声低呼。
赶紧回过头去,是作噩梦,呼吸变得急促,眼睫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不清晰的单音。他伸出手去,想拍拍他,结果还没伸到,白湘宇脸色已变,惊惶地皱起了眉头,不安地翻动起来。
他连忙过去抱住他,企图安抚,怀里的人却一声低喘,大喊出一个字:“晔──”眼睛蓦地睁开了。
还没有焦距的双瞳对到王晔的脸上,初醒的时分显然还没弄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应该急忙地闪躲,急急地挣脱爬到距离最远的床边,又缩成一团,慌乱地双手抱著头,如小兽般带泣低鸣:“我、我什麽都没说……不要打我,我什麽都没说……不要,不要,求求你……”
王晔被他这一连串完全依靠身体直觉反应的动作吓楞了,看到他那样的慌张,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像有双魔鬼的手在一片片把他的心撕裂。
他慢慢下了床,隔著床对他说:“我不会打你。乖,过来。”
还是摇头,慌得不知所以地摇头。浑身颤抖。
他缓缓地伸出了手,低沈的声音严肃而庄重:“过来。有我在,没有人能打你。”
慢慢地等著,两个人的时间,就像流水经过山涧,潺潺地淌,充满舒缓的温柔。
雪落下来,化作漫天的飞花,白得晶莹,透得过夏日的阳光,是精灵的羽翼。
小兽颤巍巍地抬起头看他,那脆弱而小心的眼神让人心都要碎了。
这是个保证吗?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这麽让人信服?
就像……就像晔一样。
看著,一点点,一点点地动作,终於,爬进了那个为他张开的怀抱。
“乖,不怕了。”轻抚著依然颤抖的单薄的脊背,王晔心里的酸涩苦痛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抱住他的刹那,心底的苦涩泛上来:为何,连恨也这样难?
当初踉跄地走出青龙帮,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有一个声音在空冥中不停地问: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湘湘……
子弹划破长空,带著呼啸而来。纵使身体的反应能带著他逃过第一枪,可是变得迟钝的头脑却依然是生命最大的敌人。
零乱的枪响,是胖子全一把揪住他往道旁的灌木丛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