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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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迟疑地点点头,心觉这事儿可真新鲜。但等她仍带着几分忐忑再折回寝殿时,一眼就看见二位殿下都笑着。
太子妃还躺在那儿,死死地赖着,哼哼唧唧地说不想起来。太子呢,握着她的手使劲儿往起拽,边拽边笑劝:“快起来,饿着睡觉多难受?好好吃些东西,然后就由着你睡,明晚的家宴之前我绝不催你起床。”
那女官在屏风旁边哑了半晌:行吧……
叶蝉最终还是被谢迟拽了起来,与此同时,外殿里头已经布好了膳。谢迟扶着她往外走,她在迈过门槛时想起来:“叫孩子们过来。”
“不叫不叫。”谢迟连声道,接着一哂,“今天咱们自己用,我想你了。”
女官一阵眼晕:“……”
成吧,人和人不一样。太子跟太子妃能和睦相处,那是好事。从前那二位相互不对付,东宫人人都紧张,还是现下这样好些。
这晚的晚膳就是正经的席面,共是八个凉菜十二个热菜六道点心两样汤。叶蝉方才不想起床是因为累得浑身疼,但她实际上也饿得不轻——午膳没用,下午只吃了三五个鸡汤馄饨够干什么的?这一桌子菜令她食指大动。
前两天刚经历过这一遭的谢迟比谁都清楚她现在的心情,执箸就给她夹了一筷子酸麻鲜辣齐驱的藤椒鸡:“这个下饭,尝尝看。”
他是三天前吃到了这道菜,当时他饿狠了嘛,就着米饭痛痛快快地吃了好多,今天专门给她也叫了一道。
叶蝉吃了这一筷子鸡肉,顿时开了胃,又自己舀了一大勺酸汤肥牛来下饭。
然后她忽地想起来问他:“我不用去向陛下问安吗?”
“明天早朝之后,我和你一起去,今晚没别的事了。”他边说边接连不断地帮她夹菜。什么炒得透烂的小油菜、焖至金黄的蒸鸡、色泽鲜亮的肘子肉,转眼就在叶蝉碗里摞成了小山。
谢迟身侧,侍膳的宦官已经悬着双筷子尴尬地愣了半晌,看到这儿,他终于犹犹豫豫地把筷子搁下了。
刘双领站在桌子对面看着他蹙眉,意思是:你倒是干活啊?
那侍膳的宦官回看过去,神情木讷:你瞅殿下给我机会了吗?
叶蝉在吃到三四分饱的时候,胃里就渐渐地舒服了不少。至此她才注意到,谢迟好像一直在忙着照顾她,自己碗里的饭到现在都没动两口。
“你吃你的嘛,我自己来。”她给他舀了一勺虾仁豆腐蒸水蛋。谢迟笑应了一声,知道她这是缓过劲儿了,便自己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谢迟带着叶蝉一道去看了看孩子的住处。叶蝉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心比他细多了,进了屋就把孩子们挨个问了一遍,问他们床舒不舒服?夜里冷不冷,热不热?读书的桌椅高度合不合适?有没有什么觉得要动一动的地方?
孩子们也都不是娇气的人,没人瞎提要求,只说了些实在的问题。比如元显说,书房里他和元晋、元明、元昕的桌椅都一样,于是这高度对元昕有些明显的不合适,用元显的话说就是:“四弟写字的时候,脸离桌面可近了!”
这样时间长了伤眼睛。
叶蝉便赶忙吩咐了下去,让宫人去找高两寸的椅子来给元昕换上。
还有,元晨噘着嘴道:“我都不能跟哥哥们睡了。”
他最小,当初身子又弱,是被哥哥们宠大的,闲的没事就爱跟哥哥挤在一起睡。而且不止是他,几个孩子都爱往一块堆儿凑一凑,谢迟和叶蝉也觉得这样挺好。
当下听他这么说,叶蝉就扭头看向了乳母们,乳母们又无辜地看向管孩子们的女官,女官欠身说:“殿下,宫里的规矩……”
“孩子们感情好,是好事。”这回谢迟直接发了话,“宫里不让孩子们一起睡,无非是怕他们闹得太晚耽误休息。那盯着他们在该睡觉的时辰都乖乖睡了便是,不必把他们分开。”
“……是。”那女官迟疑着应下,很忐忑地望向太子妃身边的女官。
然而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地面,她心说你看我干嘛?你这才多大的事儿?你知道我刚才看见太子和太子妃的相处是怎么个心情吗?
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位的脾性和从前那两位,不一样!
看完了孩子,两个人又闲散地四处转了一圈,谢迟领着叶蝉把东宫各处都认了一遍。这件事其实并不用他亲自做,东宫里早就安排了人,明日会领叶蝉四下走走,可他觉得自己带她逛比较有趣。
于是刘双领只得带着人先一步知会各处,让宫人们都各自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扰了两位殿下的闲情逸致。
快逛完时,谢迟问叶蝉:“觉得如何?”
“嗯……”叶蝉想了想,有点遗憾道,“没府里好,府里好歹有个花园,这里都是四四方方的宫室。”
谢迟笑了笑:“这点说得没错。”
他也觉得,这一点不如府里。虽然宫里有御花园,但是御花园离东宫颇有些距离,去起来不是很方便。再者,府里的花园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御花园里总难免要见到别的人,相比起来不太自在。
可叶蝉的语气很快又明快了:“但没关系,宫里必定还有宫里有趣的地方,少个花园不算什么!”
“哈哈哈。”谢迟笑音清朗,又忽而一收,“是,我帮你打听了,宫里的点心花样可多,七百多样呢,回头你慢慢吃。”
跟在身后的宫人们隐约发出几声实在没忍住的笑声,叶蝉脸色一红,就瞪向了谢迟:“你讨厌,我有那么馋吗?”
“没有没有,你这是会吃会品,怎么是馋呢?”谢迟一脸严肃道。
宫外,顾府里,顾玉山在房里规规整整地穿上了新送来的朝服。
然后站在镜前滞了好久。
卫秀菀察觉到他几分情绪,看了看他:“有心事?”
顾玉山神情复杂地笑了一声。
怎么能没有心事?
时隔近二十年,他,又是太子太傅了。
第149章
翌日一早,二人一道悠哉哉地用了早膳,然后谢迟便带着叶蝉往紫宸殿去了。
按规矩,她本来应该进宫后便去拜见皇后,可本朝目下没有皇后。贵妃呢,论辈分是实打实的长辈,可论身份并不如太子妃尊贵,所以昨天叶蝉就免了这么一道流程。
今天去紫宸殿觐见,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免的。但叶蝉原以为自己在殿外磕个头就得,当下见谢迟非要陪她去,才知这是肯定要进殿说几句话。
一时间,叶蝉紧张难免,路上边走边一个劲儿问谢迟陛下究竟是怎样的人?紫宸殿里有什么礼数要注意的吗?还有,万一她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怎么办?
谢迟被她问得好笑,然后不由想起自己第一回觐见的时候,比她还忐忑呢。
一晃都这么过年过去了。
他幽幽地一叹,接着抿笑告诉她说不必担心,只一样,切忌别叫陛下,要叫父皇。
“不然父皇会揍你……”他憋着笑跟她说。
叶蝉赶紧给记住了,先在自己脑子里念了一连串的“父皇”。
其实改口这事,对她来说反倒没那么不好意思。谢迟是和陛下太熟了,越是亲近的人,往往越抹不开面子。而她是第一回觐见,开口便叫父皇也没什么太多感觉,只是个称呼而已。
二人到紫宸殿门口时,皇帝正好下了朝刚进殿。二人被宫人请进殿坐了会儿,皇帝从寝殿中更完衣走了出来,一见他们便笑道:“来得倒早。”
谢迟和叶蝉一并起身见礼,叶蝉因是头一回觐见,行了三跪三叩地大礼。她是女眷,皇帝不好亲自扶她,便在礼罢时示意女官扶了她一把。
而后皇帝看着她笑说:“朕听谢迟提过你数次,他说你爱吃会吃。”
叶蝉:“……”要不是圣驾在前,她一定瞪他了。
可论掩饰情绪,她哪里比得过皇帝?相反,论察言观色,皇帝也是手到擒来。于是,她脸上那点子微妙的情绪登时全被皇帝收进了眼中。皇帝一时觉得,这太子妃也挺有趣,乍看好像和谢迟不是一个脾性,但这么搁在一起,又莫名地登对。
皇帝便又续道:“他还夸你温柔善良会体贴人来着。”
这还差不多!
叶蝉心里舒服了,脸上却不禁更红。她于是闷着头屈膝福了福,呢喃道:“父皇别听他信口夸赞,儿臣其实……”
谢迟朗然接了话茬:“是,父皇别听儿臣信口夸赞。她什么样儿臣其实根本不清楚,儿臣只是看她处处都好罢了。”
叶蝉:“……”
满殿宫人:“……”
皇帝尽力绷着脸,然则片刻后,还是嗤地笑出了声。
然后他哭笑不得地摆摆手:“你们夫妻倒是恩爱。先回去吧,今晚的家宴设在东宫,算你们招待朕,免得在紫宸殿里你们拘谨。”
“诺。”二人齐施了一礼,接着就告了退。
直至退出殿门时,叶蝉的双颊都还红着。待得离了紫宸殿几步,她终于忍不住一推谢迟:“你怎么在父皇跟前那么说呢!”
“哈哈哈哈!”谢迟躲了她两步,争辩说,“我又没胡说,我字字发自肺腑啊娘子!”
“……你讨厌!”叶蝉嗔怒,提步要再追打,但见正一列宫女往这边来,又不得不赶忙收住脚,作出一副端庄的样子。
谢迟心里笑坏了,愈发一脸挑衅地瞧她。于是待得那列宫女在二人身侧垂首见礼时,他便觉腰际被狠狠一掐。
“!!!”当着外人的面,谢迟叫也没法叫,实在有苦难言。
叶蝉大仇得报,哼地轻笑了声,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走了。
东宫西侧的惠仪殿里,容萱从早膳后就一直在门口张望,直至晌午将至,终于等来了李明海。
“怎么样?”她满目忐忑地问道。
李明海缓了口气,面带笑容:“您放心吧,臣从头到尾走了一趟,清楚出宫的规矩了。出入的东西是要查,但纸张一类不会翻得太细。说是话本,人家翻翻,见瞧着的确像是便罢,不至于硬去核对是不是市面上有的话本。”
容萱心弦一松。
她想也是,若是硬要核对这书在市面上有没有,那根本没法查。这年头又没电脑,没法搜索关键字,也没法查isbn号,要查市面上的书哪儿查的过来啊?
所以,她原本担心的也只是书籍纸张一类会不许带出宫。但李明海身体力行地走了一遭之后,就给她带了准话:“稿子准能送出去,没事。”
容萱心花怒放。
好好好,进了东宫还能继续她的事业就好,其余的都不打紧。她们这行就这样,搁在古代是有纸笔便可,搁在现代是有电脑和网线就成。至于住在哪儿、周围有啥可逛——大部分写手都太宅了,根本没空在意。
“哦对了。”李明海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有您一封家书。”
容萱赶忙接过来,一瞧封面上的署名是大哥的,便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
然后她拆开看了两行,果然是关于卓宁的信。大哥说,卓宁已经到了军中,安置妥当了。他把卓宁搁在了二哥身边,受欺负不至于,不过摸爬滚打的训练还是免不了。
容萱松了口气。她也知道去了军中,有些苦必定是要吃的,她没办法帮卓宁免掉。而且,关照的太多或许反倒害了他。
她于是便不再多加过问此事,回信时只道了谢,然后就报了一通平安。她告诉家里,自己已经跟着太子进了东宫,封了良媛,位份比一干妾室都高。又说她过得挺好的,逍遥自在,让家中不必太担心。
这封信写罢,也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花佩带着几个宫女一道去提了膳回来,容萱扫了眼桌上,便让花佩去取银子:“许久不吃鱼了,拿钱去膳房,让他们添道红烧鱼来。”
“哎!”花佩笑吟吟地一应,就折去房里取了碎银子往膳房去了。被良媛娘子这么一说,她也想吃鱼了,索性多叫一条,一会儿她和新结识的宫女们一块儿吃。
有钱真好——花佩发自肺腑地感慨。
东宫里,过得最美满的,那肯定是太子妃。可是把这一溜无宠的妾室排一排,只有她们良媛的日子称得上滋润,这都是靠着有钱换来的。
其余三位,减兰在太子妃身边倒没什么可说,闵奉仪也就是日子将将过得去,吴孺子被家里跟得太死,时常捉襟见肘,跟她们这边没得比。
在花佩去尚食局给容萱叫鱼的同时,东宫最北侧一排不起眼的低矮房屋里,一个穿着蓝布衣裳的姑娘正心不在焉地吃着眼前的饭菜。
她手中饭碗里的饭是冷的,面前碟子里的两道菜也是凉的。油星都结成了白色,可也只能这么凑合着吃。
屈指数算,她已经这么凑合了七八年了。初入东宫时她绝不会相信自己的日子会是这样,可这七八年下来,当年的清高早已消磨殆尽。
她现在只会去想,她不能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