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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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元晨最乖。”皇帝说着,跟谢迟指指他,“朕晚上带你们家最乖的这个一道坐,你放心。”
谢迟:“……”
他知道陛下有别的用意在里头,不过对这个用意来说,其实带哪个孩子都一样,他很想换一个乖一点的跟陛下去,元晨真的太调皮了!
但他私下和皇帝提完之后,皇帝没肯,这事也就这么着了。谢迟在临近傍晚时先带剩下的五个孩子去了含元殿,过了半个时辰,天子大驾才在众人的山呼万岁中进殿,谢迟行完礼后抬头一瞧,简直一阵眼晕。
——陛下竟然是抱着元晨进来的。
元晨三月份满三岁,现下的分量已然不算轻,陛下您能不能悠着点啊……
却见皇帝稳稳地上了九阶,落了座,把元晨放在了旁边。
席间一阵骚动。从前这么坐在陛下身边的,只有皇长孙元晰。
然后皇帝照例要在开席前先说几句话,他清了清嗓子,便朗然开了口:“众卿……”
旁边坐着的小娃娃开始伸手够桌上的葡萄。但果碟放得远,他小短手够不到。
皇帝被他一扰视线,就下意识地顿了下声,然后摒着笑揪了两颗葡萄给他。
元晨美滋滋地吃上了,谢迟头疼地扶住了额头。
那葡萄估计也是真好吃,因为正常宫宴中,总能看到元晨在吃。不少朝臣看着都忍不住地笑,谢逐过来跟谢迟敬酒的时候都乐:“那葡萄到底是有多好吃啊?”
谢迟继续头疼地扶着额头:“我哪儿知道,那是贡品,我桌上又没有。”
另一边,容萱在府中的家宴散后,就借口要去寺院烧头香,踏着夜色出了府。
除夕夜,平康坊里一点生意也没有,凄清得像座鬼城。青楼里也没多少仁善可言,少花多赚是最紧要的,老鸨犯不着为了让小倌儿过个好年去置办酒席。
不过,头牌们过得还不错。像卓宁这样被人包着、手头不缺钱的,过得也还不错。
容萱到的时候,卓宁正在自斟自饮着自己吃着盘新下的饺子。他自己花钱叫的膳,楼里的厨子便做得不含糊,滋味当真不错。
但见容萱来了,卓宁的眼睛还是一亮:“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想你自己过年一定没趣儿,我年年都是同样的过法,也没趣儿。”容萱一边说一边塞给领路的小厮一锭银子,“再去加一碟饺子,添几个小炒。”
那小厮无声地告退,容萱阖上门,到桌边坐了下来:“新年大吉啊。”
“新年大吉。”卓宁颔首笑笑,容萱从袖中摸了个红线串成的小钱串给他。
“……这是干什么?”卓宁怔然,容萱一哂:“压岁钱,拿着吧,趁着年纪还小,能拿一年是一年。”
长大了,就再也没有压岁钱了!容萱一想到这个就有点悲愤,觉得自己老了!
卓宁却迟疑着没接,容萱看看他:“怎么了?拿着吧,钱又不多,我给府里的孩子们也是这么备的。”
这大齐朝,给压岁钱远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实在。在二十一世纪,大家的生活渐好,普通人家也都几百上千的给压岁钱了。可在这里,就连王府之中都只是拿铜钱串一串、或者把碎银子装个小小的荷包,只是图个吉利,真没多少钱。
但卓宁还是一副不愿多看那个钱串的样子,他的面色一分分冷了下去,薄唇一分分抿得紧了。容萱不解地看着他,他道:“您能不能、能不能不拿我当小孩子看了?”
“……”容萱这会儿还没当回事,笑了一声道,“行行行,我错了,你收着图个吉利吧。”
卓宁的下一句却是:“我喜欢您。”
“?”容萱蓦地僵住,滞了会儿,复又笑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您。”卓宁低着头。他听出容萱话里那几分好笑的意味,懊恼得脸上发烫,“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您,但是我……”他抬头看向她,她满身华丽的衣饰在他眼睛里一撞,他的气息就虚了,“我是认真的……”
容萱轻轻地吁了口气。
她是觉得这件事好笑,但并不是因为她嫌弃卓宁的出身。那觉得好笑的原因,她又不太好跟卓宁说——这要怎么说呢?她觉得,千百年后,国际上把成年的年龄定位十八岁,是有道理的。
她觉得卓宁心智还不成熟,他明显还有少年的那种简单干净。他所谓的“喜欢”,也可能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喜欢。她是在他受苦时拉了他一把的人,他对她的感情,更有可能是弱者对强者的依恋。
而她,不想这样顺水推舟地占有他的感情。
他很好,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而且多才多艺。但对容萱来说,在知道他心智不成熟的情况下,对他动心就是不对的,哪怕他是自愿的也不行。
未成年人的“自愿”太容易被干扰,他们的三观尚未养成,成年人对他们洗脑、控制他们的思维轻而易举。成年人如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感情,那便也是恋童癖的一种了,只不过要比谢连那种霸王硬上弓的恋童癖更为高端一些,只不过是会拿“两情相悦”粉饰罪恶而已。
容萱不觉得自己三观有多正,在很多事上,她都活得挺混乱。但是这种道德底线,她就是不能去破。
见她不说话,卓宁一下子局促起来:“您别生气……我不说了。”
“我没生气。”容萱整理着思绪,朝他笑了笑,“但是,你听我说。”
卓宁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
“我从不嫌弃你的出身。而且,我既然一直来找你,便也自然是喜欢你的。”她说着,顿了一顿,“但是,这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小弟弟。你别失落,其实你对我也未必是你想的那种情分,我不想趁你懵懵懂懂的时候糊弄你,所以才跟你说这些。我希望你冷静一点,先……别太去想这些事,也许再过几年,你就能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他现在只在醉香楼里做过事,大千世界他都没见过,他真的什么也不懂,容萱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可卓宁显然不明白她的想法,他认真地注视了她半晌,带着单纯的倾慕,只直白地问了她一个问题:“那我……有机会让您满意吗?”
第141章
这句话听来平常,但卓宁说话时的神色分明有点怪。再配上“青楼”这个大氛围,容萱一下子读出了他的“意有所指”。
她不禁哭笑不得,心下愈发确信地想:嗯,他果然心智还不成熟。
虽然他做着这种行当,说出这种话好似也并不奇怪。但是,他突然这么说,显然不是“预谋在先”,而是血气冲脑之下忽然想到了便就说了出来。
简而言之,他只是因为被婉拒所以失措,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迫切地想要讨好她,想向她剖白心迹。这种简单直接的“你看你看,我是认真的啊!”的做法,的确很美好,但也只属于小孩子。
容萱凝视着他,深吸了口气:“我过了年关二十二岁,你十七。”
卓宁一急:“那又如何?”
“本也不如何。五岁的年龄差,如果放在二十七和二十二之间,那不算什么。但放在二十二和十七之间,是不一样的。”容萱语重心长,“你的年纪还太轻,你的世界太窄,太多的人和事你都没见过。你说你喜欢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比你身边的其他人待你都好而已,可如果有个和你同龄的姑娘跟我一样待你好呢?你仔细想想,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吗?”
“……”卓宁眉心皱起,面色变得愈发茫然,他甚至没有听进去容萱后面的话,只迷茫道,“我不懂……为什么二十七和二十二跟二十二和十七就不同了?我们总会到二十七和二十二的啊,如果那时候我还喜欢您呢?”
“如果那时候你还喜欢我,那这件事至少……是可以考虑的。我不能大包票说我也一定喜欢你,但我会去认真考虑这段感情,不会像现在这样拿你当小孩子看。”容萱给了他一颗甜枣之后,神情又严肃起来,“不过前提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分开几年,你要去经历更多的事情,而不是只能接触到我一个女人。否则我就是在对你进行潜移默化的思维控制,这样产生的感情是不健康的。”
“什么……控制?什么健康?”卓宁发现,在容萱的这句话里,他听不懂的东西特别多。
他于是有点气馁,垂头丧气地想了想,又道:“您就说要我怎么做吧。”
他想,即便等他到了二十二岁、甚至二十七岁,他也一定还是喜欢她的。
容萱认真地为他想了想,俄而道:“我大约再过三两个月便可以攒够钱给你赎身。等你离开醉香楼之后,我就不会这样常去见你了,但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去读书、经商、学门手艺都可以,看你自己喜欢什么便是。这样过个三五年,你经历的事情自然就够多了,到时我们再看会变成什么样。”
“不会变的。”卓宁执拗道,“绝不会的。”
容萱笑而不言。
小学生和中学生在毕业时会格外相信“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等到上了大学,大家自然就懂了。
敏郡王府,谢迟和叶蝉在将近丑时才可算回了府。孩子们在马车上就四仰八叉地睡着了,到了府门口,元显和元晋还知道自己起来往里走,另外四个压根叫都叫不醒,只能让乳母抱进去。
除此之外,还得让宦官把两大筐葡萄抱进去。
这葡萄就是那贡品,元晨吃了一晚上,到最后手指都被葡萄皮染紫了。满座朝臣就看着他吃,偶尔还能见到他举起小手喂皇帝一个,完美诠释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皇帝被元晨可爱得心都快化了,再说他这么大一个人也不在乎这几口葡萄,到宫宴散时,便吩咐傅茂川把余下的葡萄都给谢迟带回来,让孩子们吃着玩。
眼下孩子们都睡了,夫妻俩就先着人洗了一小碟来吃。外面天寒地冻,葡萄经这一路运回来,都变得冰冰凉凉的,叶蝉揪了一个丢进嘴里,一抿:“好甜!”
毫不夸张地说,那甜味就好像是从冰凉的感触里炸开的,一下子充盈了满口。叶蝉简直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吃了颗葡萄,而是吃了一口包裹在葡萄皮里的蜜汁。
但是紧接着,葡萄浓郁的香味就散了开来,软滑的葡萄肉滑喉而过,使得那股十足的甜味半点也不齁嗓子,吃下去舒服无比。
怪不得元晨吃了一个晚上。
谢迟吃了一个也觉得确实好吃,但看她这一脸惊喜还是想笑。然后他指着她跟周志才说:“以后每天给王妃洗一碟。”
“哎,诺。”周志才笑着应下,叶蝉边吃下一颗边摇头:“不用不用,这是给孩子们的,我尝尝就得了。”
“两大筐呢,葡萄又不禁放,不赶紧吃要坏了。”谢迟说着也又吃了一颗,接着道,“再说,哪能为了孩子让你亏嘴?日子久了要惯坏了。”
这倒也是!
小孩子自己没有是非观,大人事事都让着他们,日子久了他们就该觉得这理所当然了。
叶蝉便点了头:“那行,那就每天午后多端些来,我和孩子们一起吃。”
说完,她又让青釉给闵氏、吴氏、减兰各送一碟子去尝尝,容萱是侧妃,要多给一些。爷爷奶奶是长辈,叶蝉就直接让送了半筐过去,反正葡萄吃起来也不废牙。
一弹指的工夫,年关就过去了。正月十六,群臣再度上朝,早朝上又争起了立太子的事,德静公主的驸马成了头一个开诚布公地跳出来说赞同敏郡王入主东宫的人。
然后紧接着,淑静公主的驸马义正辞严地痛陈利弊,觉得此事不可行。
柔静公主的驸马最年轻,在此事上没多说什么,夹在中间给两位姐夫劝架。
一时间,朝堂上成了皇帝的三个女婿在争,谁也不好插话。
谢迟便也没开口。叶蝉在除夕那天跟德静公主说的话他听说了,其实对他来说,就算淑静公主不赞同此事,来日他承继了大统也不会去跟淑静公主“算账”。毕竟淑静公主是陛下的亲女儿,又没有其他过错,他若从陛下那儿接过了皇位,扭头就把人家的亲女儿收拾了,他还是人吗?
不过,叶蝉那天的做法也确实聪明,利用德静公主对长姐的担心为他拉了个人,那他将计就计地这么用下去也无妨。
所以,当下他也犯不着去劝这位为自己说话的驸马。
本朝的驸马其实大多没什么实权,顶多在朝中挂个闲差。所以他们突然这么争,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在替公主们表态。皇帝的面色时晴时阴,一语不发地听了足足两刻的工夫,终于开口道:“好了。”
三位驸马先后噤声,皇帝沉了一沉:“你们的意思,朕都明白了。让公主们午后进宫来,朕与她们说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