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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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墨得她保证,才犹豫着道,“这件事,原本二爷和二太太是咬死了,让小的不许吐露,连老太太也要瞒过的。可小的就怕入了京,二爷二太太见了人,把持不住……或者,明明心里苦得要死,却还要装出个笑模样……那,那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思来想去,小的只能冒险来求二小姐了。就算回头要把小的割了舌头卖掉,小的也是服气的。只求不要难为我那小妾和几个孩子,赏她们一口饭吃就是。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半个字都没说过的……”
金墨忽地扑通跪下,给宁芳重重磕了几个头,显是决心已定。
“二小姐,求您想想办法,给二太太作主吧!否则,否则日后让那贱人得了意。小的真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十指紧紧抠着地,却是豁然抬起头,直视着宁芳的眼睛,“二小姐,您可知道,五小姐,五小姐原不是二太太生的!”
宁芳一下白了脸,随即大怒!
“你什么意思?五妹不是娘生的,那是哪来的?当年我也在家,我都记事了的!五妹就是在家里生的,怎会不是娘亲生?你不要败坏娘的名声!”
“您误会了!五小姐确实是二爷亲骨血,但实在不是太太生的!”
金墨一字一句,吐露出那个煎熬他许久的秘密,“五小姐她,她是辛姨娘生的。二少爷,二少爷才是太太亲生!只是在出生之时,就被辛姨娘换了。这是碧水说的,她死前找到泰兴县,亲口跟二爷和二太太说的!”
宁芳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回不过神来。
待回过神来,她才惊觉自己手足冰凉,泪流满面。
老天!
这对宁家,对夏珍珍,对宁萍,还有安哥儿,都太残忍,太残忍了!
金墨眼泪也淌了下来,“因怕伤到五小姐,二太太不敢认下二少爷。可她不认下二少爷,二少爷就永远只能做庶子,还得记在那个恶毒的女人名下。往后就算叙起家谱,也是庶出。”
“夏老太公过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二太太无子。他老人家甚至,甚至还求二爷答应,等二太太老了,日子不好过了,就让她去镇江。老太公把当年请咱家住的那所宅子买了下来,点名要留给二太太和二姑奶奶您的。说,你们若将来日子不好过了,好歹还能有个去处……”
“他老人家到死都没能知道,我们二太太是儿子的,她早就有儿子了啊!”
金墨挺大个汉子,都哭红了眼睛。而宁芳紧紧揪着自己衣领,更是心疼得无法呼吸。
她可以想象得到,外祖过世的时候,是怎样的对她们母女放心不下。
可明明,明明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夏老太公,还有夏老太太,原本都不必带着这么大的遗憾离世!
宁芳从没有这样一刻,如此深恨过一个人。
就算当年辛姨娘要把她们母女赶到乡下去,她都没这么恨毒了她!
金墨抹着眼泪道,“这些天,小的每天看着二太太还得强打起精神,日日照顾着五小姐,不敢跟二少爷亲热,心里都疼得不得了。二爷,二爷心里也苦。那日在船上喝多了,他拉着二太太说,干脆不做这个官了,把事情闹开吧。”
“可二太太哭着问他,那五小姐怎么办?老太太怎么办?还有二小姐,您的名声怎么办?最后,最后二爷也哭了……”
“小的也知道,这事要是挑破,得有多为难。可,可小的真的不忍心,看着二爷二太太这么日日煎熬下去。您是不知道,如今二爷二太太瘦得一把骨头,二太太更是一路病了好几回。因怕老太太担心,都不许我说,进京前还特意翻出厚袄子,打算见面时藏在衣裳里头穿。可,可——”
金墨挺大一个男子汉,都哭得说不下去了。
宁芳更加完全能够体谅爹娘的心情,了解他们的痛苦与为难。其实金墨把话一说开,宁芳就确信了。
或者说,这些年她一直有着隐隐的怀疑,总觉得跟安哥儿更加亲近,也总觉得这才是她的亲弟弟。
可小五妹,宁萍她就算不是夏珍珍亲生,却也是搁在身边,跟亲女亲妹妹一般养大的,这份感情如何能轻易割舍得掉?
可割舍不了宁萍,对安哥儿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他明明是嫡子,为何不能认回来?
但认回他,宁怀璧还要如何作官?
御史一定会指责他内闱不修,嫡庶混淆。宁怀璧可以不在乎被罢官,可这对于宁四娘来说,又得是多大的打击?
毕竟,只有宁怀璧,才是她贴心的亲儿子啊。
尤其在如今宁怀瑜回京之后,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反而被个贱人带累,但那个不肖的庶子,却一路高升么?
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金墨磕着头哀求道,“二小姐,您一向是家里最聪明的姑娘,能不能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
这,这让宁芳能有什么办法?
不,
一定有,她必须想出办法来!
宁芳强忍着泪水,镇定下来对金墨道,“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别露出来过我这里的形迹。如果被祖母发现……算了,祖母肯定会发现。你也不必收拾了,我现就跟你回去一趟,就说是我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把你叫过来问话。你没忍住,就把我娘情形不好的事情说了。至于其他的,你一个字也别提!”
金墨点头,“那就全拜托二小姐了!”
只是宁芳虽回了趟娘家,哭了一场,可宁四娘还是没有同意她亲自去接爹娘。
身份太不合适了。
宁芳就算是女儿,却已是出嫁之女,又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以王妃之尊,去亲迎父母,是不大合适的。
且身在为人父母的立场上,定也不想让儿女替自己担心,所以还是宁芸去好些。
因心中搁着事,宁芳也没有坚持。只是派了最擅烹饪,调养身子的鹭鸶和最机灵的百灵,和宁芸一起,去替她迎人。
这样,宁四娘就不再拦着了。
祖孙分别,宁芳回家路上,辛姨娘听说她来了,也悄悄出来,躲在月洞门那里,想上前认个错,却又不敢上前。
宁芳强忍着滔天恨意,只装作没看见,半点形迹没露。只等出门上轿,方一拳砸在轿杆上,瞬间折断了两根才蓄起的长指甲。
孔雀看着心惊,却不敢问。只默默帮她修整起指甲,而宁芳也不觉得疼,只暗下决心。
这回,她要是不把给全家造成这么大伤害的辛姨娘赶出家门,她就不姓宁!
可直到夜深,她都没想出好主意。
直到夜间就寝,房中只剩下她和程岳二人,宁芳才在丫鬟熄灯后,急不可耐道,“我有件事要问你。”
程岳一手支肘,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我等了一晚上,你到底是有什么事,非要等到这时候才敢说?”
等宁芳悄声把原委一说,程岳方叹道,“我原以为你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我,原来竟是如此。你做得很好,这件事,出了你口,入了我耳,以后便再不必跟人提起。”
如果不是拿他当至亲,这等家中丑事,所以至亲夫妻,也必不会提。
所以,在宁芳不满的催促之前,程岳已经说出了他的解决之道。
“这事说来也简单,两个孩子既是同日所生。那可以说是二人所生,也可以说,其实都是一人所生。”
宁芳脑子灵光一闪,随即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呀!
后世家谱里,宁怀璧只有一位妻子,并没有妾室记载。而他的儿女,世人皆以为是夏珍珍所出,根本没有嫡庶之分。
那她还纠结什么?
但辛姨娘,辛姨娘毕竟存在啊。还有顺哥儿,顺哥儿不也还活着吗?
一时间,宁芳忽地有些混乱了。
她来到的,究竟是后世中的自己了解到的前世,还是另外一个世界?那她的存在,到底对身边的人是何意义?是让他们变得更好,还是拖累他们变得更糟?
“不要想太多。”
迷惘之际,是一个淳厚的声音叫醒了她。
程岳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如何解决当务之急。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宁芳一下清醒了。
不管她是为什么来的,来到了哪里,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定了定神,她恨恨说出心中所想,“我只想让辛姨娘去我外祖外祖母坟前,以死谢罪!”
程岳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却不怎么赞同这个主意。
“你不想见那辛姨娘,把她赶回乡下田庄就是,休要意气用事。”
那也太便宜她了!
第530章春雨
看宁芳还想争辩,程岳握紧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气不忿,可咱们金玉一般的人,如何与她那样瓦罐般的人物计较?为碰碎她,弄伤自己,值得吗?你便不想着你自己,也想想你爹娘,想想你祖母,还有你的弟妹,你要他们背负着那样一个不堪的亲娘,过一辈子吗?”
确实。
若把辛姨娘处罚得狠了,难免引起世人猜疑。尤其还有个辛升乾杵在王府里呢,就算再没存在感,毕竟有这么个人。
万一闹大了,爹娘定要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而顺哥儿和萍儿就更难做人了。
宁芳生气的又想去捶床,却被程岳包裹着小手,拉到自己胸口,“你若实在生气,捶我就好,别伤了自己。便是断两根指甲,我也是心疼的。”
宁芳给他这一说,心口只觉又酸又暖,怒气忽地消散,人也软和下来。随即撅着小嘴,依偎在他胸前,“那我要把辛姨娘关到你京城的庄子里头,你再不许拦着。”
“好。不拦着,我还派人帮你守着她。”
宁芳诧异了,“你不怪我任性?”
毕竟辛姨娘是宁家妾室,她一个出嫁的女儿弄到夫家地头来,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可程岳轻轻一笑,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手上,极痒,却让人舍不得拿开。
“在江南,常听乡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嫁了我,仗着我的势,又有什么错了?便是任性些,蛮横些,无理取闹些,可只要我的王妃高兴,本王只有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份,哪里敢拆台呢?”
他低声说完,还吻了吻宁芳的指尖。
宁芳如被烫到一般,顿时羞红着脸,想缩回手去。
可随即却被人抓着手,俯身追来轻轻的一个吻,落到她的面颊。
“现在,不生气了?”
宁芳羞极,佯怒道,“走开走开!我生气着呢!”
又是轻轻一吻,“那这样呢,还生气么?”
宁芳也不知怎地,忽地心慌起来,连口齿都不伶俐了,“你,你快走开……”
那虚弱的尾音里,隐含着一丝颤抖,程岳笑了,“王妃这用完就扔的脾气,可真是要不得。”
他看宁芳被逗得有些发急,正想收手,谁知宁芳扭脸犟嘴道,“我,哪有……”
二人一时不妨,竟是碰了个正着。
唇,
与唇。
程岳心中一动,宁芳更是动都不敢动。
原本就高热的脸颊,更是烧得快要晕过去。
许久,又或只短短一瞬。
便似经历万水千山,几世百年。
她听到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问,“可以么?芳儿,可以么?”
宁芳不敢答,只是,只是闭了眼。
然后那吻便再度轻轻落下了,极浅,带着许多珍重与小心翼翼。
宁芳心中又酸又软,只觉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他,他一直都是极好的。待她极好,又极温柔。可她何德何能,配他如此对待?
所以她,她其实一直都是想回报他的。
用自己。
然后,绑住这么好的男人。
然后,就能再也不分给其他人了。
于是,宁芳也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忽地伸手,紧紧拥住了眼前之人。
有些事发生得略突然,但又似乎正合情理。
夜半,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春雨,缠缠绵绵敲在屋檐。
起初也不大,可耐不住这份温柔,到底润湿了整片天地……
夜更深。
帘外的红烛微微摇晃一下,忽地爆出一朵极大的灯花。
宁芳欣喜的眼神才亮了亮,身后就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好兆头。”
宁芳的脸又红了,跟小老鼠似的往里缩进去,男人温热的胳膊,挽住她微凉的香肩,亲吻着她如墨的长发,带着几分隐藏的忐忑,“后悔了么?”
在他以为得不到回答时,怀里的小红老鼠轻轻的摇了摇头,娇羞的说,“只有,只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