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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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大嫂,宁芳便笑,“夏日里衣衫单薄,且要方便,恐嫂子看了不雅。到底这么大个人了,脸皮薄着呢!”
听及此,孟大夫人这才有了几分笑意,只是对于宁芳开窗通风的举动,她十分的不赞同。
“那边二弟屋里可是关得严严实实,你这屋子比他还凉,怎么反倒开着窗了?万一吹病了怎么办?就算三郎年轻,也不好如此胡闹的。”
这个宁芳有点不好解释了。
之前玉笙回来,已经跟她道过委屈了。
孟大夫人十分不信她那套防治措施,因程岭烧得厉害,外头请的两个大夫也不敢说要开窗透气什么的。
至于谢二夫人,快给丈夫吓破了胆,事事都听大嫂的。
所以玉笙只能带着人,拿药汁泡过的抹布尽量把程岭的屋子擦拭干净,至于其他的,她就做不了了。
宁芳赔笑,“那窗虽开着,里头纱屉子却是都放下来了的。且王爷床上还罩了纱帐,只是透气,漏不进半点风去。等晚上露水下来,我就命他们关了。”
孟大夫人勉强同意,“我知你是个仔细孩子,但也不可粗心大意。”
“大嫂子放心,我有几个胆子,敢胡乱折腾?这里余大夫还有太监丫鬟都排好了班值夜,我亲自盯着,必误不了事。”
看宁芳确实打理得井井有条,且程岳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孟大夫人便不多说什么了。
正好程峰出来,招呼妻子回去。只把余大夫顺便借了过去,程岭那烧老退不下来,实在是让人揪心。
宁芳有句话没好说,等大哥大嫂走了,才想开口,谁知程岳先说了。
“若二哥那烧再退不下来,我让大哥用冰。你有法子支开大嫂么?”
宁芳诧异,“大哥也说服不了大嫂子?”
她方才想到的,也是这个主意。
后世里记得有一回自己夏天发烧,也是怎么都退不下来,眼看人都要烧傻了,大娘是花了大价钱,才从镇上富户家中买到几块冰,给她降的温。
程岳叹气,“你别怪大嫂子,她娘家有个小侄儿,就是发烧用冰没治好,反倒去了的。可二哥本就有眼疾,一生病就视力模糊,这回烧得这么厉害,若不早些用冰,我怕他眼睛受不住。”
宁芳听着也着急起来,可这会子她有什么办法支开大嫂子?就算孟大夫人不阻拦,谢二夫人能不怕的?
可总不能让程岳一个病人跟着操心,于是宁芳先哄着他道,“放心吧,我有办法。你歇着吧,早些养好了,这个家还靠你撑着呢。”
程岳确实也是又痛又乏,兼之药里有安眠的成分,重新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三更天的梆子响过没一会儿,余大夫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本就没睡安稳的宁芳,听到动静,顿时机警的披衣下床,出来才低声问,“怎么?二哥那里不好?”
余远志到底年轻,也挺害怕的,“二爷烧得都抽搐了,冷帕子放一会儿就滚烫滚烫的。盖了三床厚被子还是不见出汗,倒是把伤口都粘住了。如今大爷在那里发脾气,要用冰,大夫人和二夫人不肯,闹得不可开交,您快去看看吧!”
宁芳也不多说,赶紧命人提上灯笼,抬起小轿就赶了过去。
二房那边乱成一团,程峰铁青着脸端着冰块,可孟大夫人死死抱着他的腿,跪在地上。
谢二夫人哭得整张脸都花了,却死死护在丈夫面前,声嘶力竭道,“我宁肯要个瞎眼的丈夫,也不要他去死!”
宁芳瞧着头发直发麻,然后一院子下人都望着她,神色恓惶。
怎么办?
来回在门前转了几个圈,宁芳没急着进屋,反把外头请来的两位大夫,还有余远志召到隔壁厢房。
“除了用冰,还有什么办法?”
那两位老大夫为难的摇头,只有余远志咬了咬牙,“王妃,还有一个法子!只是,十分冒险。”
“你说!”
余远志说了,两个老大夫更不敢吭声了。
宁芳火了,“我们家花大把银子把二位请来,可不是请来做摆设的!若治不好我家二爷,我这就砸了你们铺子招牌!”
看这位年轻面嫩的小王妃都被逼得发了狠话,有个胆子略大些的老大夫便说了实话。
“如今这情形,用冰都不一定顶得住。方才余大夫说的,或可一试。”
看他都这么说了,另一个老大夫也道,“若府上有烧酒,也去取些过来,越烈越好。”
这话说得几个大夫一起点头,宁芳也忽地想起,紧急之时,民间有用烧酒治伤的习俗。
既然如此,她就下了决心,出门便道,“来人,去给我取些东西来!”
第421章盼头
“王妃您要什么?只管说!”
老管家程全颤微微的站了出来,府上三位爷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若有个好歹,让他将来怎么去见九泉下的老主子?
宁芳低声吩咐了他几句,程全迟疑道,“这,这行吗?”
可说完随即一拍大腿,“管它呢,拼了!老奴这就去拿!”
横竖眼前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时候不长,程全带着不少东西,赶了回来。
随后,看宁芳亲自抱着个大黑坛子进了屋,两个嫂嫂一个长兄都愣住了。
宁芳闻着那一屋子和着药味的沉闷酸臭味,几乎晕厥。
“把他们都给拖出去,不许放进来!”
下人们都愣了,宁芳此时却厉声瞪着人道,“怎么,你们胆敢不听本王妃的么?”
还是太监胆子大,顿时赵同就伙同几个大小太监把程峰几人往外拖,“如今王爷病着,自然府里王妃最大。大爷、大夫人、二夫人,得罪了!”
“弟妹,你要干什么?你究竟要干什么?”
宁芳不答。
只等人把他们几个都拖了出去,让三个大夫进了屋,然后关门关窗,不让人看到他们在干什么。
谢二夫人魂都快吓没了,“弟妹,弟妹你不能用冰呀!弟妹你出来,你个死丫头快出来!”
她一着急,都开始尖声骂人了。可程全拉着她道,“二夫人您看,冰在这儿呢,王妃哪里有带冰进去?”
“那她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她究竟在干什么呀!”
不仅是谢二夫人,孟大夫人也急得想杀人了。
可程全不答,只是推诿,“放心吧,王妃心里有数。”
话音落下不久,许多人都开始闻到,屋子里传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这回就连程峰,都惊到了,“这,这是在放血?”
可这,这不是治牲口的办法吗?居然拿来治人了?
学过骑马的人都知道,如果马儿长时间快速奔跑,就极易被自己高热的血液烧死,这时候就得给它放血,尤其逃命的时候。
余远志刚刚告诉宁芳,程岭再这么烧下去,不止是眼睛,连性命都会有危险。而此时用冰也不一定能救回来,倒不如试试放血。
宁芳从前在乡下,确实也听说过这个土办法,但不到万不得已,这法子连穷人都不敢用。如今让堂堂王府二爷来用,哪个大夫敢提?
也就是余远志得了宁芳信任,又年轻气盛,才敢大胆提出来。
而另两个老大夫虽然也想到了,但谁敢说?
这个时候,必须得有个人做出决定。
宁芳知道,这个人必须是自己。
几位兄嫂感情深厚,不能让他们彼此之间因为救治亲人落下伤痕,所以这个恶人必须由她这个“外人”来做。
在命令太监把兄嫂们拖出去的时候,宁芳是做好了准备,放血疗法失败,承担兄嫂们一辈子恨意的。
顶多,她过几年能离府时,把命还给程岭就是。
更漏滴滴答答,不急不徐的过去,整个英王府都静得喘不过气来。
只到四更天的梆子敲起,紧闭的房门蓦地打开。
宁小王妃白着一张脸,浑身汗透,摇摇晃晃的出来。
看着她憔悴的脸色,不管是程峰,还是孟大夫人或谢二夫人,甚至都没有勇气发问。
他们不是傻子,当然想明白了宁芳最后把他们推出来的好意。
可若是,若是程岭真是被宁芳治出个好歹,他们难道可以心无芥蒂,还拿她当自家的小弟妹么?
同样浑身汗透的余远志从后面跟出来,看宁芳在迈过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一下,身形一晃,赶紧扶住了她,骂道,“都是死的么?扶着王妃啊!”
丫鬟们如梦初醒,赶紧上前扶人。
众人心中生出希翼,还有力气骂人,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
程峰颤着声问了,“二弟,二弟他……”
此时,两个外头请的老大夫相携着出来,虽疲惫之极,却满面含笑,“侥幸侥幸!亏得王妃当机立断,二爷烧退了,眼睛也能保住了,我们也算幸不辱命。”
程峰眼眶顿时潮了,还没说出声谢字,谢二夫人已经呀地一声哭出来,冲进屋里。
眼看旁人也想跟,两个大夫道,“还是少些人进去吧,吃了那么大的亏,好容易才退的烧,可别又起来了。”
程峰连连点头,这回他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弟妹那边了,“回头都换上王妃那边的袍子,洗沐干净才可以进去!”
大夫又道,“府上自酿的烧刀子可真是不错,虽粗劣了些,但拿着擦拭身体降温倒是不错,记得不要停。王妃,啊呀!王妃!”
宁小王妃没什么事,就是累得倒在丫鬟身上,睡着了。
程峰又心疼又感激的看着这个弟妹,“快送她回去歇着!”
可宁芳迷糊了那么一下,又挣扎着醒了过来,“晚上命人准备宵夜没有?这么多人侍侯着呢,不吃饭可不行,还有轮班安排好了吗?”
她是王府总管,却不好伸手到哥嫂的院子里来。只看这院子的乱象,不问不行。
程峰看着妻子,孟大夫人赧颜道,“我这就去安排。”
光顾着哭了,哪里想得到这些?虽然丈夫没有半个字的责备,她心里还是觉得发虚。
怎么小弟妹就能想到这么多,胆子这么大,又安排得这么妥当呢?
如今连老管家程全,都激动的围在宁芳跟前道,“真没想到,我们酿的那些粗酒还有这般用场!”
就见小弟妹勉强堆着疲惫的微笑,还在夸奖下人,“所以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回头您老再费些神,看怎么把那些粗酒蒸得清亮些,保不定日后家里人还用得上。”
哎!老程全应得无比痛快,又惋惜道,“可惜如今府里吃饭的小崽子太多了,否则我回去再酿他几缸!”
宁芳却道,“小孩子能吃几个?该咱们大人多打些粮食才是正经。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歇着了。别忘了孩子们明儿的学堂,还得照常开课的。”
孟大夫人本想说,府里主子都出了事,不如停几天课算了。
可宁芳又道,“一日不练十日空,都别想着偷懒。明儿待我醒了,还有许多事交待你们呢。”
“听王妃吩咐!”院子里那么多人,齐唰唰跟着老管家一起,低头行了一礼。
这一刻,孟大夫人才惊奇的发现,在他们的眼中,带着见到程岳三兄弟时的恭敬,和信服。
这是她嫁进来这么多年,从没有得到过的,可从今晚起,小弟妹得到了。
孟大夫人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妒忌,可莫名的,心里就酸了起来。
二房的喧嚣渐趋平静,可王府前院里,被打晕的辛升乾终于悠悠醒来。
他是被热醒的。
还不是一般的热,简直,简直象架在火炉上烤!
等到辛升乾抚着疼痛的脖子,勉强坐起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床前,当真放了一只火盆。里头炭火烧得极旺,红通通的映红了半间屋子。而他身上的汗,正如小溪般往下淌。嘴一张,似乎都能喷出火来。
“来,来人!”辛升乾沙哑着嗓子,勉强开了口。
很快有人来了,正是伺候他的老仆。
“你,你弄个火盆在这里干什么?快,快拿走!给本官倒水,水……”
老仆嘿嘿一笑,笑容在火盆的映照下,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要水?好的,这就来!”
他提着一壶水,哗啦一下,泼在了火盆上。
那红火的炭上一下子蒸腾起无数的热气,象一个巨大炽热又潮湿的水球,把辛升乾包裹。
他只觉得脑子一窒,整个人咕咚往后一倒,又热晕了过去。
老仆摸摸他的鼻息,这才把火盆撤掉。
一个婆子凑到门前问,“好了吗?”
老仆顿时挺胸道,“我老张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王妃身边的丫鬟既说他中了暑,那他必须中暑。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