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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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宁芳比他更快的回了话,“而是臣女跟我家的婢女一起做的。这,这也算欺君吗?”
宁芳茫然而惶急的尾音落在永泰帝耳中,却如同最美妙的天籁。
他再一次笑了,而这一次笑起来时,他的大拇指离开了那只洁白如玉的扳指。
看来不会死人了,连材的心放下一半,就听帝王不紧不慢的说。
“朕就知道,你这粗枝大叶的丫头做不出这么精细的活。果然,是别人动的手。不过,你这也不叫欺君,毕竟是你的丫头。只不过这要嫁给谢会元的,就不能是你了,得是那个丫头才对。朕的宫花与彩缎,拿去赏她便是。”
皇上说着,看向神色惋惜的庆平公主。
心想果然是贱人贱种,她的嫡亲祖母就拆散了自己和琉璃,这丫头难道也非要把朕的心头好送给旁人才高兴?
简直跟她那个死去的爹,一模一样!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所以皇上,这一次毫不客气的开了口。
“朕看庆平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一直留心给你寻个好夫婿。前些天,延寿公主和新安郡主到朕这儿来,也是说起此事。不如借着今天的好日子,就一并宣布了吧。”
谢应台心念急转,再次插了嘴,“也不知是哪家儿郎有福,能雀屏中选,可叫老臣羡慕得紧。”
如果说之前,谢应台还有拒绝皇家联姻的底气,可现在,他却要用儿孙的婚事,来平息皇上的怒火了。
果然,这样公然的低头,极大的满足了帝王的虚荣心。不管永泰帝会不会选谢家子弟为驸马,可此时,他也望着谢应台微微一笑,给了这老臣一丝薄面。
“谢家子弟自是好的,不过年纪上跟庆平就不大般配了。倒是小程大人正合适,所以朕已决意,将庆平公主下嫁——”
“皇上!”
扑通一声,是庆平公主跪在了大殿中间。
而周遭的群臣,除了那些不明就里的贡士们,众多皇室中人全都一样白了脸。一个个闭紧嘴巴,噤若寒蝉。
英王府,那是什么人?那是先太祖的嫡亲血脉!
就算改姓了程,却还是皇室中人,怎能与庆平公主通婚?
而被永泰皇帝点到名的延寿公主,此刻面若死灰。再看新安姑姑,却是眼神闪烁而迷离。
周遭有那机灵的,顿时记起前些天延寿公主和新安郡主曾联袂进宫。后来延寿公主得了赏,而新安郡主的仪宾阮子尧却升了官的事来。
原来是卖女求荣啊!
把庆平公主嫁给程岳,一来堵住了世人之嘴,省得人家说皇上刻薄,刻意想逼死这两家人。
二来便可断绝英王府唯一有希望的血脉,多么好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把戏,难怪皇上要赏她们!
只这样缺德主意,她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也不怕报应!
看着周遭鄙夷的目光,延寿公主快悔死了。
那日在新安郡主给皇上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之后,她就跟整个忠勤伯府断绝了来往。原本看皇上许久没动静,她还暗暗庆幸,觉得皇上大概是断了这个念头,谁知今日忽地又当众赐婚了?
新安郡主到底只是堂亲,但自己可是庆平的亲姑姑,此时给皇上提出来当了挡箭牌,回头世人说起来,得让她背负上怎样的骂名?
一时间,延寿公主心中又羞又愧,又恨又气,深悔自己为什么那么愚蠢,听信了新安郡主的谎话,如今把侄女推到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她生性懦弱,就算如此,也不敢出头来跟永泰帝争,更加不敢抬头面对庆平公主和旁人的眼神。但她旁边有一个人,那妒嫉的目光,几乎快把庆平公主射个对穿!
宜华公主同样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来此一招。
若是这样也能联姻的话,为何不把她许嫁到英王府?而是把这样的“运气”,给了庆平公主那个小贱人!
就算庆平公主算是宜华公主的亲侄女,可她此时,也是个小贱人!
就算她得不到,她也绝不能让任何人得到!
所以此刻,该说话的延寿公主不敢说话,但被妒忌冲昏了头脑的宜华公主,倒是冲动的闯了出来,高声道,“父皇,这恐怕不合适吧?庆平怎么说也是……”
可永泰帝已经厉声打断了她,“闭嘴!难道你皇姑皇姐的思量还不如你周全?”
宜华公主还想辩驳,可永泰帝已经沉着脸下令了,“朕看宜华公主似是发了烧,才会这样胡言乱语。来人啊,把宜华公主送回宫去,好生养着!”
“是……”宜华身边的太监嬷嬷抖着嗓子赶紧把人搀起,脚不沾地的就往外拉。压低嗓子劝,“公主,快走吧,真激怒了皇上,您是想……想怎样!”
一个死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到底咽了下去,好在宜华公主还是听懂了。
可她不相信,她可是堂堂公主,皇上怎么可能杀他的亲生女儿?
可当她转头看到永泰帝那冰冷严酷的眼神时,她忽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方才的勇气犹如冰雪投进火炉般迅速消融,整个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皇上怎么就不能杀她?
如果皇上真不舍得杀亲生儿女,那庆平公主的爹,还有宫中那么多的皇兄们,都是怎么死的?
宜华公主明白过来,终于白着脸,紧紧闭上了嘴巴,任人拉着走了。
此时,宁芳的脸,也一样变得雪白。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那个俊逸洒脱的男子,心中的震惊甚至超过了皇上要给她的赐婚。
然后,她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三舅公,脸开始一点一点变得冷硬,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那似是要同归于尽的决绝!
这一刻,宁芳忘记了自身的安危,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阻止此事的发生!
第358章寒心
“皇上!”
宁芳也扑通跪下了,话也脱口而出,“三舅公,三舅公他已经议亲……恐怕不能娶庆平公主!”
“哦?”永泰帝轻挑眉梢,拇指又习惯的抚向那枚白玉扳指,“那是哪家淑女?”
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的大殿里,时光似乎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众人就听程岳清清泠泠的说,“还没有议定。”
此时此刻,他怎么能说出女方的姓名?那是给人家招祸!
所以永泰帝淡淡笑了,“既没有议定,便作不得数。宁书女,你太多虑了。”
宁芳还想说什么,可程岳也道,“是啊,小丫头片子,居然操心起大人的事。还不快退回去?”
不能退啊!
宁芳抬起头,急切的眼神里满是焦急。她是真怕,怕三舅公会做出飞蛾扑火的事情。
因为她了解她家的三舅公,在那样淡然宁静的表象上,其实有一颗无比刚烈而决绝的心。
更别提程峰程岭两位舅公和舅祖母们了,没有子嗣的他们,其实早就存了死志的吧?所以他们才会一点也不在乎外人眼光,保护着得罪了皇上的宁家人。
如果皇上真的要这样威逼他们,便是整个英王府鱼死网破,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挂念?
可宁芳有。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于宁家有恩,保护过她全家的人不得善终。如果非要有人来平息皇上的怒火,为什么不可以是她来牺牲?
就在宁芳下定某个决心的时候,一早跪下的庆平公主却开口了。
“皇上,请恕儿臣无法下嫁于人。”
宁芳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除了最开始的震惊,已经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笃定与嘲讽。
永泰帝的眼神立即眯了起来,“庆平,你什么意思?”
庆平公主淡淡道,“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无法嫁人而已。”
永泰帝毫不掩饰的愠怒几乎喷薄而出,“你就是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婚姻之事,自来由父母长辈作主,莫非你是对朕的赐婚不满?”
“儿臣不敢。儿臣只想请陛下宣儿臣入内室,听儿臣禀明一切。”
想拖延?还是想玩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些女人把戏?
永泰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没有半分感情的道,“不必!你可以决定,是在这里给朕一个交待,还是抗旨不遵。”
庆平公主苦笑着垂了眼,“那就没有办法了,请恕儿臣失礼!”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庆平公主忽地伸手,一把摘下了她永远包着的头巾。
而在头巾底下,赫然,赫然是一个剃得干干净净,没有半根头发的光头!
举座皆惊。
宁芳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依旧风华无双,却平添几分伤感的庆平公主,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程岳的眸光却从愕然,渐渐变成一股无法言说的怜惜与悲凉。那是只有感同身受的人身上,才会流露出来的感情。
而这份悲凉象是会传染一般,渐渐的扩散开来。先是皇族中人,然后是朝中大臣。
有几个心软的,比如九皇孙,还红了眼圈,而七皇孙,早已悄悄转过身去。
有些话,庆公主还没说出口,但他们已能猜出一二。
“请皇上恕罪,儿臣八岁那年,母妃风寒,药石无效,儿臣曾跪在佛前祈求,若母妃能撑过这一关,儿臣便一生侍奉佛祖。后来母妃果然多活了两年,儿臣便一直茹素,直到双十那年削发为尼,直到如今。”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庆平公主没有一字抱怨,可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短短数语后的悲凉。
二皇子失势,全家被禁。堂堂皇妃不过是生了场风寒,居然药石无效?这简直就是笑话!她们,其实是根本没有办法请到大夫,买到药吧?
所以年幼的庆平公主,只能跪在佛前,求苍天的庇护。侥幸,二皇妃活了。但是也只支撑了两年,还是撒手人寰。
但那时的庆平公主只立下誓言说要侍奉佛祖,并没有出家。证明那时的她,心中还有期望,期望宠爱过她的皇祖父会想起她。
可她一直等啊等,等啊等,虚耗了那么多美丽的青春年华,直到二十岁,才彻底绝望。
也不知她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孩削去满头青丝时,心中是怎样的苍凉。
而今皇上终于想起她了,要给她赐婚了,却是赐给同族流着一样血脉的亲堂叔!这让庆平公主怎么想?
“你大胆!”
永泰帝的怒火,有如实质,几乎当场把庆平公主斩杀,“你这是在怨朕么?”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遵守曾经发下的誓言而已。”
“少来狡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敢不回禀于朕,便自作主张削去头发,这就是对朕不敬!而入宫这么久,也隐瞒不报,这就犯下了欺君大罪!似你这等无君无父的孽障,要了还有何用?”
永泰帝是真的怒了。
哪怕这个孙女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折损了他的颜面,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可他仍旧是有充足的理由把怒火尽数发到她的身上。
因为他是帝王!他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帝王!
若有人敢让他的颜面受损,就一定是那人的罪过。
死,并不可怕。他从这个孙女的眼睛里,已经看出来,她并不怕死。那么他就要给她比死还残忍的责罚!
她不想嫁,那他就偏偏要让她嫁!还必须嫁给程岳,生下无数痴傻的孩子!
当永泰帝冰冷着一颗心,要说出他的责罚时,有侍卫急急闯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薛东野。
皇上正待大怒,薛东野已经单膝跪地禀报道,“皇上,八百里军情加急!”
永泰帝眼神一眯,满座皆惊。
军情急报,历来有明确规定,不可逾越。
而八百里军情加急,是最严重的一种,那一定是发生动摇国本的大事了,这可是比一个公主出家更为严重的事情!
“说!”
“方才来传信的旗牌官已经晕倒在宫门外,他只说了一句,‘西胡人攻破了三川口,占领了庆州西北的三个县,自立为王了!’”
什么?
这下子朝臣们全都坐不住了,要知道庆州和京城所在的云州之间,可是只隔着一道天涧云河。
虽说千百年来,从没有胡人能攻破云河,踏上云州的土地,但若是让胡人划江而治,割地为王,这也实在太打脸了。
尤其庆州还是著名的塞上江南,在庆州中部种植着全大梁最好的小麦及牧草,供应着大梁朝最好的战马。如果任由西胡人以庆州西北为根基,再占据了整个庆州,那对大梁朝的威胁可就太大了。
所以反应过来之后,永泰帝暴怒了。直接掀翻了桌子,站了起来。
“难道镇守三川口的霍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