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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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我就代大伙儿跑这一趟了。”
……
于是,住在金陵城的徐槐家里,便来了许多陌生人。
徐槐都快烦死了。
除了被追债,他活了三十多岁,头一回知道,被人上门送礼也是件极其头痛的事。
“我都说了,我没告我娘,告我娘的是我妹子!你们别来找我了,要找找她去,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徐家早就败落了,原本两进的老房子也隔了围墙卖了一半还赌债,如今就剩两大一小三间房,想找个地方躲躲都找不到。只能在院中拦着来人,不住作揖,求人家把东西拿回去。
来人道,“到底是你亲妹子,你这当哥哥的,就去帮忙说说吧。这礼也不白给你,你就拿着给你妹妹也好啊。人心都是肉做的,多说说好话,兴许她就软和了呢?”
徐槐无奈,“我都多少年没跟我妹妹来往了,能怎么劝?”
他心里窝火,声音难免大了些,一下惊醒了屋中原本只是小声哼哼的女儿,大声嚎哭起来。
徐槐如今的媳妇,王氏忍无可忍,啪地把紧闭的窗户推开,把哄女儿的小拨浪鼓扔到他身上,怒道,“徐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是男人你就带着人到你妹子家里去!这样天天吵闹不休,日子还过不过的?她有本事告,让她跟人讲理去!”
第266章撤状
徐槐给媳妇骂得无语,况且也是心疼病弱的女儿,只得摆手对来人道,“罢罢罢,你们既要当好人,便跟我走一趟吧,省得说我没尽力。只求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嫂,可别到我家来了,闺女还小呢,实在经不得吵嚷。”
街坊邻居们一听,这样也行。公推了几个热心人,跟着徐槐走了。
有那客气的,还给徐槐家里搁下了些礼物,并望着紧闭的房门道,“徐家嫂子,那我们就走了,你出来把门锁一锁。有些鸡蛋红糖搁门口了,你拿着给自己和孩子都补一补吧。”
王氏听着这话,忙抱着孩子,惭愧的赶了出来,“你们别怪我气性大,实在是孩子几天都没睡好觉了,晚上总闹,由不得人心焦。”
一个素来不怎么瞧得起她的邻居婶子,上前帮忙瞧了瞧,却道,“无妨,你这孩子要长牙了,嘴里痒得很,岂不得闹?回头可能还要起烧,你多给她喂些水喝,再煮些糊糊蛋羹给她吃,磨磨嘴也能好过些。”
王氏恍然。
她虽年纪不小,却是初为人母,和徐槐两个都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孤家寡人一个,哪有老人教过她这些?忙给邻居婶子道了谢,又请教那糊糊蛋羹要怎么做。
婶子索性挽了袖子,“罢罢,我且教你做一回吧,你瞧着。”
当下又有两个妇人留了下来,生火引柴的蒸了碗蛋羹。又给她泡米磨面,教她怎么做米糊糊。
王氏趁热先给女儿喂了碗蛋羹,果然就见她吧唧着小嘴,磨着牙龈,立即安生了下来。不一时,一碗蛋羹吃完,孩子也安稳睡了。
王氏松了口气,帮忙的妇人也笑了。
只想着她的名声不好,到底没多留,先告辞了。只那邻居婶子走在后头,多说了两句。
“你别嫌我老婆子唠叨,你从前干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也难怪邻居们嫌弃。只你以后若安安分分跟着徐槐过日子,时日久了,大家自会看到。如今你管着徐槐,不让他赌博是好事。可你们两个好手好脚的年轻人,三天两头去管你婆婆要钱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有外人,我给你们留着面子没提。也是因为看到你们不象徐燕那丫头丧良心,跑去告了你婆婆。却别以为我们这些老邻居就不知情,我知你家闺女身子弱,药钱花得多,可你也得体谅你婆婆。那可实实在在是个好人,如今一把年纪了还在大户人家里当差,看人眼色伺候人。你们当儿女的,这手也能伸得安心?”
王氏羞愧万分,“婶子,我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徐槐是你看着长大的,哪有半分本事?听说他娘回来,才动起歪心思。不过往后我会管着他,便是到码头做苦力,也必不去麻烦我婆婆。”
婶子上下看她两眼,“若徐槐果真愿意上进,我倒有个差事可以介绍。我弟弟东家的米面铺子里,正好缺个伙计,要能说会道会拉生意,还要肯下力气。若徐槐愿意,你让他明儿来找我,我带他去试试。苦是苦些,总比码头强,只要好好干,你们一家三口的嚼用还是够的。”
王氏连忙道谢,表示明天一定叫徐槐过去,又从地上捡了包红糖,要婶子带回去。
可这婶子却是不接,“真若事成,等过年时你再好好谢我。这些东西你好生收着,总可支撑一段时日。”
她说完走了,王氏收了东西,心中却无比感激。
而那一边,徐槐领人到了城郊的陈家时,却见陈家比他家阵势还大,里外竟然围了近百号人。
徐槐吓了一跳,没等进屋,就听里面传来妹妹徐燕的哭闹声。
“凭什么让我撤状子,我不服,不服!”
可一个威严的声音道,“你若不撤,就拿着休书滚!我们陈家,还有全村,可丢不起这样人!再闹下去,你这样的不孝子孙,就只有去浸猪笼!”
徐槐听着吓一跳,忙表明身份,人家听说是徐燕的哥哥,忙让他进去。
可徐槐进去之后,就见妹妹还在那儿撒泼打滚,“我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姑娘,嫁到你们陈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休我?我不过是找我自己亲娘讨一份嫁妆,又碍着哪个了?”
眼看那陈家族老要动真火,徐槐忙劝道,“妹妹,算了吧,你这闹着有什么意思?到底是我们亲娘,她也没亏待你什么。”
“她怎么没亏待我了?她就亏待我了!凭什么她在宁家吃香的喝辣的,一个老太婆了,可那身上的衣裳首饰比我嫁人时还好,她凭——”
“啪!”
重重一拐棍打到徐燕的身上,打得她立即跪到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陈家族老指着她大骂,“丧良心的王八羔子!你娘吃好点穿好点,你就妒忌了。那要不要把你捆了卖出去,让你给人家当下人,看那日子是怎么过的?陈实,你过来!你是没给她吃还是没给她喝了,就把你婆娘馋成这样?”
徐燕的男人,陈实畏畏缩缩的跛着腿过来,干笑道,“哪能呢?全是她自己——”
“你闭嘴!”徐槐也怒了,“我妹妹是不好,可要不是你这么些年非打即骂的,连个儿女都不肯保住,她能变成这样?况且你自己的婆娘跑去要钱,你敢说不知道?你就不怕老天劈死你!”
陈实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这事他确实知道,也确实是他挑唆的,可这时他哪有胆子承认?
倒是陈实家一向憨厚少言的大儿子站了出来,“这事也不能全怪后娘,不如今儿当着大伙的面,把话说开了吧。后娘,你别担心老了没人养,我们弟兄两个,会养你老的。你再不放心,把我家小儿抱到你身边养着,可好?”
徐燕一下愣了,这老大家的小儿子两岁多了,长得虎头虎脑,又活泼又爱笑,极为可爱。若能抱到自己身边养,自然日后情份就会不一样,可他真舍得?
“你媳妇不愿意怎么办?”
“我跟她说。横竖咱们又不分家,仍住在一个屋里,不过是给你带着,一样的。”
徐燕明显动心了,再瞟陈实一眼,“可我还那么多活呢,哪有时间看孩子?”
“我们帮你干。”这回,老二也主动表态了,“您往后就在家里看孩子烧饭,行不?你要再不放心,我家小闺女也抱你身边养着。”
徐燕明显意动,不吭声了。
她找徐妈妈要钱,也是想要一份更加安稳和有保障的生活,如果陈家就能给她,她为什么还要闹下去?
这些天,她也是受够别人的指指点点,也知道心虚了。
就算要了钱来,可如果身边所有的人都对她冷眼相待,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她还怎么活?
所以,徐燕也妥协了。
钦差大人不费一兵一卒,只是找人谈了两次话,便圆满的解决这件棘手的案子。于情于理还挑不出他半点错处,让高文秀等一干想趁机下黑手的人,全都干瞪眼却没了辙。
若让他们知道解决的起因,不过是宁芳在程岳跟前说的那番私心话,让钦差大人忽地意识到,可以利用民情人心的善意,做一个双赢的局面,只怕更是要气得吐血的。
第267章返乡
徐燕撤诉的状子一递上来,宁家集体松了口气。
就算宁守仪打算为了家族,替长房背一回黑锅,但若这黑锅不在了,自然更加欢喜。忙忙把这消息告诉长房,让宁四娘也安了心。
虽说宁怀璧早被放了出来,也催他去上了任,但若是徐燕继续闹事,难免还是会影响到他。
于是,她对明显来表功的大伯很是客气,“此事全劳大伯周旋,实在是辛苦了。回头让二郎媳妇给您挑几味药材,好生补一补。”
夏珍珍如今也学得乖巧了,“何必回头,我这会子就去!”
看她果真说去就去,宁守仪笑眯着眼客气,“一家人,客气什么?”
可宁四娘再坚持一下,他也就笑纳了。
只回头宁芳听说了这事,也管她娘讨要起药材,“我做一道甲鱼汤给三舅公送去,如今这个季节倒是刚好。”
夏珍珍很是赞成,“这些时,真是亏了他费心。要不,那徐燕怎能这么快撤了状子?唔,也别送什么甲鱼汤了,干脆问他有没有空。若是有空,不如请他回上下溪村走一走。那里甲鱼又多又好,正好也可以瞧瞧咱们那边的蚕丝生意。娘,要不您带着孩子们回去住几日,拜拜山神庙,也歇一歇?”
宁四娘一听,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宁家最近似乎风水不顺,不是退亲,就是打官司,闹得人身心俱疲。她还真想找个地方清静两天,那还有比回自家村子更名正言顺的吗?
才动着这个心思,石青来了。
知他是程岳身边得用之人,宁家忙客气迎了进来,谁知石青张口便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因民情沸腾,那罗宝生的爹娘也各自到当地官府拦告,求撤了官司了。
原来他那对爹娘虽对他狠心寡情,但毕竟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当初因着那一口气,互不相让,以至于官司越闹越大。
虽说没判他二人有罪,但百姓又不是瞎的。大家背后的指指点点,都快把夫妻二人的脊梁骨戳断了。就连他们已经结亲的儿女,乃至不懂事的孙儿外孙女都被人骂上了。
最后两家的族长看着风头不对,再闹下去,只怕全族的名声都要被带累,便分别对夫妻俩施压,逼他们各退一步,先去把官司结了。
再各出一笔银子,把那瞎眼婆婆安葬,再给这儿子娶门亲事,省得世人口水都要把他们两家淹了。
既然官司打不下去,那特意派来审案的钦差大人就闲了下来。只写了封文藻华丽,言词恳切的奏折,把此事上报朝廷,等皇上下旨处置。
这边他也决定出去走走,省得成天呆在金陵,刺激那个没抓住他小辫子,好在皇上跟前立功的府尹高文秀大人。
石青道,“既不审案,我们三爷便打算趁空回乡祭祀。只是家中没有能主事的内眷,能否劳太太费神,给准备一二?”
这可是刚好!
宁四娘立即拍板了,“正好,我们也打算趁着重阳,到乡下查看一下祖业,替先人扫扫坟,不如同路?”
必须同路啊!
石青高高兴兴的回禀了程岳,没几日,长房就收拾好行李,集体出门了。只是这一回,宁守仪也兴致盎然的跟了上来。还特意带了他如今比较喜欢的一个重孙子。打算借这机会,郊游踏秋,散散心。
上了马车之后,眼瞧着这么多人,这么多事,都是夏珍珍忙前忙后的打点,宁芸忍不住说了句,“这回可真是辛苦二婶了。回头若有什么事,二姐姐只管吩咐我们,我和四妹妹做不了别的,帮着照管下安哥儿顺哥儿还是可以的。”
宁芳笑笑摸了摸她的头,“你们能照管好两个弟弟,已经很厉害了。”
祝大太太年纪大了,人也越发的昏庸。每日里不是疑心自己得了这个病那个病,就是跟媳妇孙媳妇拌嘴赌气。
宁守仪有时真挺后悔的,把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妾室扶正,就算为了儿子名份,可值得么?
但如今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不可能再去跟她闹腾,宁守仪索性眼不见为净,跟她分了院子独居。这回跟着长房出来走走,别人都以为他是想拍程岳马屁,他虽也有此意,但更多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