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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夜幕下的哈尔滨 作者:陈与-第63部分

小说: 夜幕下的哈尔滨 作者:陈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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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民话声一住,李汉超又笑起来说:“你替我想的可真周到,可是你自己呢?”   
  “我好办,必要时候上你住的小店里蹲几天也行啊。”   
  ‘中学老师蹲小店?不出一天身后就得长尾巴,不出两天就得变成小报上的新闻。“   
  说到这两人都笑了。笑声住下,李汉超又严肃地说:“你的意见倒真和省委的想法是不谋而合了。省委提出来让我住在这里,至于房子怎么安排,再和老塞商量,他到上房去也可以,多少钱他都能拿得起。”   
  王一民高兴地点着头。   
  “至于你的住处,领导也提出了一个意见。”   
  “这领导也想到了?”   
  “嗯,因为这和工作有关,你前些时候不是说卢运启请你到他家去住吗?”   
  王一民是一点就透的人,立刻明白了李汉超的意思,马上摇着头说:“彼一时此一时,那时候他希望我能多教他的儿子,现在他儿子上汤岗子去了,我已经失去家庭教师的价值。”   
  “可是你还能起幕友师爷的作用呀。听老塞说卢老头非常器重你,都把你看成智囊了。”   
  “那我也得有一个主要服务对象呀。我的学生不在了,我能自己跑去说,我来给你当幕友、师爷、智囊,让我搬来住吧。”   
  “怎么说合适由你自己想办法,搬那去住的目的你要想法达到。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王一民还要说什么,但见李汉超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便把话收了回去。   
  李汉超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省委领导正是考虑到他儿子不在,你有和他家疏远的可能,才提出让你住进去,在他儿子不在的情况下,把关系拉紧,及时掌握住卢运启的思想动态,再相机做他的工作。领导强调指出:对卢运启的工作,不能半途而废,希望你自始至终,完成党交给的任务。”   
  王一民是一个坚决服从组织分配的共产党员,凡事只要一变成党的决定,他就坚决执行。这时他也严肃地对李汉超点点头说:“好。我一定想办法实现领导的意图。但是今天……”他看看手表说,“我还得先到大地包去。”   
  “那当然。”李汉超笑着拍了他一下说,“领导也没限定你今天就搬去呀!”   
  王一民也笑了。  
第40章    
  大地包又名地德里,是哈尔滨又一个贫民区。原先的居民多数是铁路工人,年月一久,成分也就混杂了。这里的房子比道外贫民区的还低还矮,好多房子的墙壁都是板夹泥的。那时候木板便宜,黄泥更是到处都有,木板夹黄泥,不但省工省料,还能挡住塞外的寒风。只是不大好看。什么好看不好看,能挡风御寒就行呗。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王一民来到这里。初夏的太阳从头上斜照下来,照得王一民直冒汗。狭窄的街道两旁光秃秃的,偶尔有两棵歪脖子小树,也不能遮阴纳凉。一股股臭气,随着阵阵微风,从阴沟里冒出来。街上行人不太多,大概都上工去了,穿着破衣烂衫成群奔跑的孩子多于成年人。   
  王一民迈着状似悠闲的方步,顺着双号门牌的一侧,向前查去,颇为顺利地找到了他要找的一百八十四号。这是一个小板障子院,一扇小木板门,两旁排列着碎旧不整、高低错落的旧板皮,板皮虽碎,堵得可严,竟没留一点可以往院里窥视的空隙。院门距离房檐头很近,最多不过十步,在这贫民区里能挤出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小院也不容易了。多数人家是窗户门都裸露在街道旁的。   
  王一民在门前停了一下,听了听院里静悄悄的,看了看前后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才举手敲门。   
  “谁呀?”声音尖细而清脆,像是个年轻的女子。   
  王一民没有答应,静静地站在门前等着。   
  小木板门呀的一声打开了。站在门里的却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年妇女。王一民不由得往她身后瞥了一眼,她后边没有旁人。莫非说那清脆的声音就是从这苍老的喉咙里发出来的?王一民留神打量了一下这位老妇人,只见她穿了一身整洁的蓝布衣裤,虽已洗得发白了,却熨烫得板板整整。脚下穿着青布鞋白袜子,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地梳向脑后。当时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妇女多数都梳疙瘩髻,她却挽了一个结,用一个墨绿色的宽边发卡子卡着。她那白净的鸭蛋形脸上虽已堆上了一些细碎的皱纹,却还可以让人联想到她当年的美貌。她五官搭配得很匀称,两只眼睛在松弛的眼皮中还闪烁着一点灵光,两道细长的弯眉虽然脱落了一半,却也还有神韵,一张略觉干瘪的嘴唇旁还挂着一些柔情笑意。她现在正迎着阳光,微眯着两眼,一边打量着王一民一边问道:“先生,您找谁呀?”   
  声音仍是那么清脆,这简直是个奇迹。   
  王一民忙尊敬地点点头说:“麻烦您,这是老罗家吗?”   
  老妇人点点头说:“是呀。您是……”   
  王一民没有报名姓,他含糊地应了一句“我来看看您”,就一侧棱身子,迈进门里,随手关上了门。   
  老妇人愣呵呵地往后退了两步,摊开一双手,像要拦住王一民去路似的说:“您要找哪个老罗家?您说清楚啊!”老妇人声音提高了,真像银铃一样悦耳。   
  王一民看老妇人有些着急了,忙微笑着说:“我找一百四十八号,罗世诚家。”;   
  “您是……”   
  “我先问一下,您是不是罗世诚的妈妈?”   
  老妇人眨了眨眼睛说:“是呀,您……”   
  王一民不等她说完,伸手摘下头上的草帽,向老妇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大娘,我是特意来看望您老人家的。”   
  王一民这句话刚一出口,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忙尽力控制住,待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见老妇人睁大一双眼睛,正直愣愣地看着他。王一民忽然觉得这双大眼睛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没等他想明白,老妇人又开口了:“您真把我闹糊涂了。您到底是谁呀?”   
  王一民亲切地叫了一声“大娘”,手往屋里一指说:“我们到屋里去唠好不?”   
  老妇人又打量一下王一民,才点着头说:“请吧。”她用手往屋门一比量,引着王一民就往屋里走。奇怪,这老妇人走起路来和她说话的声音差不多,轻捷得像个妙龄女郎。   
  王一民借着往屋里走的工夫,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正面是三间板夹泥小房,房小窗大,显得比一般这样的小房亮堂些。正对房门是一条用碎砖头拼成的狭窄雨路,这两路把小小的院落分隔成两块不同的天地。东边种了许多花草,西边却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根草刺。这强烈的对比引得王一民又多看了一眼,他发现那光整的地面竟是用黄土掺沙子铺的。嗯?难道这家还有练武功的?思量间他已经被引进三间房子当中的一间堂屋地。老妇人把王一民让进西屋。门媚很低,王一民那中等身材还得低低头才能进去。   
  屋子虽小却很亮堂,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紊。使王一民奇怪的是这屋里竟没有火炕,这在同类的小房中是少见的。屋北面摆了两张木板床,南边靠窗户摆了一张紫漆方桌,上面摆着壶碗和茶盘,一台小马蹄表,很旧,却还嘀哒嘀哒地走着。方桌旁是两把靠背椅,椅子也很旧,却雕着细花。   
  王一民被让到椅子前,他没有坐,望着老妇人那充满疑问的目光说:“大娘,我是一中的教师,我叫王一民。”   
  王一民这三个字才一出口,老妇人忽然眼睛一亮,两手一拍,“哎哟”了一声喊道:“原来是王老师!您怎么不早说?我们早就想见您了!”   
  老妇人话音才住,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句男人的声音:“是王老师吗?快让我见一见。”   
  这声音苍老而低沉,像从空谷底下发出来的。   
  王一民乍然听到,身子不由一抖。这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这屋里也没有另一个男人哪!   
  正在王一民举目四望的时候,老妇人忽然一转身,向西墙轻快地走了两步,一抬手,哗一声拉开了一块白色的慢帐,里面现出一铺单人床那么大的小土炕,炕上仰卧着一位老人。他那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双颊和眼窝都深陷下去。这时他的脸稍微向地当中侧棱过来,一只手抖动着伸向王一民。   
  王一民进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那和墙壁一样颜色的白幔帐,更没想到幔帐后边还躺着一位老人,这时他惊讶地望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老妇人忙转身对王一民指着老人说:“这是世诚他爹,瘫痪三年了,不能动地方……”   
  老人没等老妇人说完,就接过话说:“王老师,原谅老朽不能下地了。若不是因为不能行动,我早就去拜望您了,您真是一位好老师!”他很激动,头在枕头上不住地点着,伸出的手也不断颤抖着。   
  王一民脸上惊讶之色立即消失了,他忙向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向老人施了一礼说:“老伯言过了。如果说原谅的话,倒是应该请你老原谅小侄,没能早日前来看望……”   
  老人忙摇着颤抖的手说:“快不要这样相称,您是世诚的老师,如果您不见外的话,您和老朽应该是同辈。”   
  “不,不。”王一民也摇着手说,“小侄和世诚不但是师生关系,还是忘年之交的朋友,志同道合的兄弟。”   
  “不对,老弟,一人门墙终身弟子,不论怎么说师生名分不能变,长幼之尊不可废呀!”老人激动得脑袋抖动得更厉害了。   
  王一民还要再说什么,老妇人忙指着椅子说:“哎哟!别站着唠了,快请坐吧。”   
  “对,对。请坐,倒茶。”老人也吃力地指着椅子说,“王老师是我们家难得的贵客,快坐吧。”   
  王一民忙回身把靠近老人的椅子往前挪了挪,坐下了。   
  老妇人一边忙着沏茶一边说:“您今天来我们太高兴了,我们全家四口人都不断说到您。若不是因为家里有病人,我也早去拜望您了……对了,方才您说没能早来看望我们,可您知道我们这个地址吗?我那姑娘儿子,从来都不肯把家的地点告诉别人。您今天是怎么找上我们这个穷家的?我现在还纳闷呢。”   
  这位老妇人动作敏捷,语言轻快,她给王一民倒茶时伸出的手很小,手指很尖。凭这双手,就可以断定,这位妇人生平不但没干过重活,连一般体力劳动也没从事过。   
  她问王一民是怎么找上这个穷家的,这使王一民很难回答。从两位老人的精神状态上看,他们不但不知道罗世诚英勇就义的消息,连不幸被捕的凶信恐怕也没听到。他们没有预感,没有精神准备,这让自己怎么出口?怎么把那巨大的不幸消息告诉这两位老人?你看,一位像熬干油的油灯,生命的火光已经摇摇欲灭了;另一位虽然看上去还健康,也是两鬓斑白,年过半百。自己只要让那噩耗一出口,哪怕短短一句话,就如响起一声惊魂夺魄的炸雷,使乾坤倒转,日月无光,说不定在一声哀号中那老人就与世长辞了。可是不说又怎么能行?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就是要把这难于出口的噩耗说出口啊!   
  怎么说呢?正在王一民暗打主意的时候,外面木板门响了,有人不敲门就走了进来。   
  老妇人向外一看,高兴地一拍手说:“哎哟!真巧!我姑娘回来了!她看见王老师来该有多么高兴啊!”   
  王一民听了心中不由一动:她姑娘是谁?为什么看见自己来会高兴呢?对了,老妇人方才还说她们家四口人不断说到自己,这四口人里当然就包括她这姑娘了。这么说这姑娘也认识自己?王一民不由得回头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只这一闪,王一民已觉察到是谁了,不由得一惊:是她!真的是她!自己过去虽也猜想过,可是马上要证实了,还是感到惊奇,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老妇人已经喜盈盈地推开了屋门,探着头向外喊了一声:“快进来吧,你看谁来了!”   
  老妇人话音刚住,一位姑娘跨进门槛,飘然而人。王一民直觉眼前一亮,呀!是她!果真是她!是柳絮影!她真的是罗世诚的姐姐!   
  就在王一民往柳絮影脸上一看的时候,柳絮影嘴里轻轻发出一个“呀”宇,一连往后退了两步,高跟鞋绊在门槛上,好险没绊倒。她微张着嘴,直愣愣地呆看着王一民。   
  王一民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种复杂的异样表情:惊讶里含着痛苦,惶惑中夹着期待。她那白里透红的双颊失去了红润,她的头发有些蓬乱,眼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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