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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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没说上几句就被祖父耽于儿女情长为名训斥了一番,若非内宅来人,今夜赵秉安怕是不好脱身。
这场家宴男人们很是欢腾,毕竟赵家如今在前朝可算是扬眉吐气,再不被人暗中嘲讽吃软饭了,尤其是赵秉安跻身太傅之后,那小辈们更是走路都带着风。
老侯爷与赵秉安一露面,院子里的气氛立刻就严肃了起来,方才满口胡咧咧的三少爷赶紧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喝酒。
有些人天生气场不同,就是世子、二爷四爷如今在侄子面前也不是很放得开,何况秉宇那几个不争气的了。
心心念念的人一朝得见,他却不屑看你一眼,这种感觉与万箭穿心其实也没什么差异,邵媛馨的脸色苍白的骇人,蒋氏一直在旁边看着,急得嘴都要上火。
老侯爷因沈梁之事大发雷霆,在五爷归府之后就于祖嗣动用家法,狠狠抽了三十鞭,打得五爷一旬未能下地,倒正好与沈氏一同卧床休养。
沈炳文将出嫁女赶出门墙,这件事京都高门哪家不嘀咕,先前所有人都在等赵怀珏一纸休书,没成想赵五脑子糊涂,竟为了后宅女子求上司礼监,把自己的名声给毁得一干二净,这下,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就像嗓子里噎了个生鸡蛋,嘴上恶心心里却五味杂陈。
沈氏的气色恢复得很好,与五爷一道出来,两人间情意缱绻更甚往昔。
“三月之期将满,我想带师妹一同回浙江。”
正席没开始,五爷吐出这样一句话来,让满座至亲无不惊愕。
这封疆大吏的家眷向来不是留居原籍就是乔迁京城,沈氏若要跟去浙江,不得被前朝骂死,况且赵秉安已经开始着手为赵五爷晋身尚书铺路,哪怕最终不能入阁,五爷也不必回江南那虎穴之地。但此刻,五叔却去意已决,这让赵秉安难得失措。
第283章 郁积于心
“胡闹!”
“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是吗!秉安初登太傅之位,朝野上下正盯得紧呢; 你这个时候不说帮他一把反闹出这种幺蛾子; 你是成心想气死老夫吗!”
老侯爷嘴上瞪着五爷; 凌厉的眼刀却直逼沈氏而去; 女色误其麟儿,恨不杀之!
“爹,儿不孝,若是继续留在京城只怕余生两难,您就放我去江南吧,有我在两江镇守着,首辅党那些人投鼠忌器; 这也算是给安儿尽了力了。”
“五叔……”
赵秉安咽喉涩紧; 想两三年前他的小叔父何等意气风发; 即使赤手空拳的降临苏南官场也怡然不惧,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他们叔侄皆为家族野望拼搏奋斗,而今眼下; 在官场上庇护他、教导他; 会不问缘由给他擦屁股的五叔却在他大业将成之时决意远走他乡,是他错了吗,可他对沈家的反击不过是被逼至绝境下的无奈选择,沈栗借由沈氏与太原世家之力查到了上林苑,任他追索下去,赵秉安与清河郡王的交易乃至赵氏与御林军之间的关系便藏不下去了; 届时赵氏阖族都要落难!
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董臻俯首,唐阁老临终之前也已上表推荐五叔为接任人选,工部尚书之位唾手可得,怎可在此时半途而废!”三少爷的钱袋子就系在户工两部,因五叔即将入主工部一事他可是在外面夸下不少海口,如今一听五叔要撂挑子,立刻就像被剜了肉一样心疼。
二爷瞧他那胆怯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孽子又借着府上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当即气得差点把酒杯捏碎。他自问从没在银钱上亏待膝下三子,可老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就是一心往钱眼里钻,漫天搂钱,屡教不改,真他娘是个杀才!
“年前河南淳化决堤,地方衙门报修的数目巨大,行省呈上的往年账目又糜烂不清,三哥既于经济一途有长才,年尾吏部调动,便上疏下放吧。”
“秉安,这可使不得,河南那狼争虎斗之地岂是老三能涉足的!”二少爷对庶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行为也是十分糟心,可毕竟老三跟在他身后这么些年,无功还有劳呢,哪就真的忍心把这夯货踹去河南送死。
“不去河南,那要坐等内务府查账,治他一个亏空内驽之罪吗?”
赵秉安轻飘飘的扫过三少爷一眼,看着他战栗惊骇的模样忍不住叹气,“你有本事偷银子就没想过东窗事发之后该怎么应对?若非十一紧急调用周家的银库把内务府的嘴给堵住了,你且等着御史参劾呢!”
“明年就是祖父逢五大寿,我,我就是想造个戏楼博他老人家欢心,不凑手才从公款里挪用了点,没,没拿多少……”
“逆子!”这种事情没被人拿住把柄那一切好说,朝廷那么大,高门子嗣揩点油水也没什么,可一旦见光,祸害的可是整个二房,尤其二爷还执掌大理寺这样的司法衙门,更是罪加一等。
好好一场家宴眼看要上演全武行,老太太脸都快拢落到地上去,翠绿透亮的翡翠镯子在桌沿上磕的咚咚响!闹成这样,二夫人萧氏脸上也不光彩,她瞪着儿子让他把老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拉下去,别在妯娌面前继续丢人了。
“这事虽说老三办得不妥当,但念在他孝心可嘉,要不就算了吧,为了区区一点银钱就把人逐去河南未必太过了。”世子这些日子修身养性吃斋念佛,性子软和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就见不得自家小辈受罪,秉宣如是,秉容亦如是。
二爷已经推开椅子走了下来,就想拎鸡崽一样把三少爷提溜了出来。
“你除了挪用公款还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最好现在立刻交代,否则等日后事发,你看为父会不会清理门户!”二爷思路敏捷,想得长远,老三贪财这件事秉安从不放在心上,今日在家宴上特意提及除了替五弟转移视线外怕也是有意让老三远走避祸,这个孽子一定是干了了不得的蠢事,要不然他何止于抖成这样。
赵秉容胆都要骇破了,他以为自己与内务府的勾当做得隐秘就不会给府上招来祸端,可今日被十弟这么一喝吓得他通体哆嗦,突然醒过神来,那些奴才找上他就没安好心,他恨自己被银子迷了心窍,稀里糊涂就钻进了套。
“儿就是倒卖了些秀选的消息,其他的什么——哎哟!”
二爷此时是真想把人捶死,下手又急又猛,其余四房老爷看着侄子被打得狼奔鼠窜的模样,既恨他不争气又略有些忍俊不禁。
“二哥,好了好了,秉容他知错了,这小辈们都在,怎么也得给他这个当爹的留点颜面。再说秉安既然已经有所安排,内务府那边想必不碍事了,只要秉容出京避几年风头,这件事也就了了。”四爷平时就觉得老三这个侄子对胃口,在府里能挑出跟他一样败家的子侄可没几个,就数老三跟他关系近,可不能真让二哥给打坏喽。
老侯爷本是震怒,可瞧在这怂包的孙子还心心念念给他修戏楼的份上,他老人家决定揍一顿也就罢了,只是河南……
“丛岚下去一年有余,寸功未立,那居于淳化的百姓是如何安置的,京都可没收到黄河流民的消息。”
“孙儿略有猜测,尚无佐证,让三哥前去也是为了探听黄河三十道灾区真实的情况,御林军会遣五百精锐随行,兵马司这边七哥也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一定会保证三哥的安全。”
转过头来,赵秉安叮嘱再三,“三哥去河南只用带眼睛和耳朵,其余何事都不必上心,若淳化莱州衙门与你供奉,只管享用,但切忌,不要插手任何地方事务。”
孙坤失联旬余,赵秉安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河南总督汪孝平近些时日一直避居驿站,对苏袛铭与内阁的垂问也是一拖再拖,灾区肯定出事了,但这里面到底是哪些人在捣鬼,他还摸不清楚。
原本此等重任该委于精明强干的能吏,可就六部先前投放的人选看,越能干的人放下去越得不到结果,而赵秉容,说句不好听的,纯一酒囊饭袋尔,谁会对这样的二世祖设防呢。
况且地方按察使司碍于二伯一定不会把事做绝,加之兵马威慑,赵秉容想全须全尾的回来,不难!
“老身看这家宴莫不如搬到书房去,让你们聊个痛快可好!”
老太太现在是知道小孙子为何不着家了,这一心扑在朝政上的模样哪还能记起有家,他怕是连府门朝哪开都忘了。
被祖母当众指责,赵秉安也不敢替自己开脱,苦着脸给老人家作揖,好一番赔不是才算把气给消了。
罗氏把邵媛馨唤至身旁,非要把这别扭的小夫妻凑在一处,压根不管老侯爷那憋屈恼怒的脸色。
人一落座,赵秉安半边身子便僵了,他偷偷瞄了一眼,瞧着气色憔悴,便由心里蹿出一股怒火,是不是这府里的奴才伺候的不尽心了,都这样了怎么还不清太医疗养。
他脸色一沉不要紧,坐在旁边与这满座的人都有些胆颤,镂空的银筷子握在手里差点没掉了。
邵媛馨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诞下凤举之后便变得伤秋悲月了起来,以前哪怕是被往来的诰命私下非议,她也只会嗤之以鼻而不会像现在这般遇事只能躲在房间里哭鼻子。
就如此刻,觉得自己让他不快的时候鼻头就忍不住发酸。少奶奶匆忙低头掩饰,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太傅系在腰间的荷包,上面绣了一对“胖似野鸭”的鸳鸯。
那是新婚之后她为他做的第一件贴身物件,只是被他嫌弃小家子气,不好带去上朝,便一直搁在书房的笼屉里,她的手艺不好,带口的线如今已经有些松了。
赵秉安看她老是低头,忍不住拍了一下,结果发觉她的视线黏在那个荷包上面,当即耳根后面有些发热。手快一撸,把东西从腰间拽下来塞到人怀里。
他脸上倒是绷得正经,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可就叫女眷们啼笑皆非了。
“这东西不经用,我刚戴上就坏了,你拿回去好好改,改好了记得还我,还要用。”
“噗……,当朝太傅就缺这一个荷包啊。”沈氏忍不住打趣,她原本还担心侄儿夫妇是真的离心了,可就秉安这姿态,怕不是见着人心里就悔了,正自个给自个搭台阶呢。
五爷闷了一小口酒,倒没想往常那般舒展眉色,他能看出侄儿对邵氏有情,可这情意能称几斤几两,怕是那小子自己都不清楚。千金易得,真情难寻,他就是怕有朝一日秉安会后悔莫及啊。
虽然只是一个破旧的荷包,但邵媛馨握着它却觉得整个身体都有了温度,邵家一直逼他,她都作好了被厌弃的准备,只要赖在赵夫人这个位置上,哪怕他不再喜欢她,他们余生还是能待在一处。她来之前都想好了,若老侯爷开口让明诚以兼祧子的身份娶二房夫人,那她也认,但凤举绝不能因她之故,遭父祖厌弃,所以她决定了,要将长子迁去玉函院,养于婆母膝下,纵有一日她不在了,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受外人诟病。
短短两年时间,邵媛馨已不再是闺阁中娇纵妄为的十三小姐,她亲眼见证几家楼台起,几家朱门破,邵氏如今尴尬的处境已经逼得伯父他们不择手段。大堂兄官场滑跌,里面少不了哥哥作祟,而父亲称病都躲不过大伯父的逼迫更让她明白,自己想洗掉身上邵氏的痕迹,那是痴人说梦。
赵氏犹如燎原之火,气势正盛,大伯父死守着邵氏族训愚忠天子,他可以为气节殉葬却又想为家族保留香火,故而凤举一出生就铁定会被赖上,他身上流着一半邵家的血,这让大伯父有恃无恐。
在家族与丈夫之间,或许她会两难,但在家族与儿子之间,她只会选择一个,凤举他姓赵,不能被出身邵氏的母亲拖累。
邵媛馨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荷包从手里滑落出去才急急去拾,结果猛一起身,反倒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这场家宴到底还是不欢而散,十少奶奶的身子有恙让太傅大发雷霆,处置了回文院中不少奴才,深更半夜,太医又被请上了门,这场波折一直忙到次日黎明,让赵秉安连朝议都没赶得上。
三房内一片愁云惨雾,赵秉安直到太医离开都还是木着一张脸,他凝视着床榻上的女人,再看看襁褓里的孩子,真恨不得抽死自己。
姓邵有什么呢,明明是他自己心里邪火作祟,为何要牵累到无辜的人身上!邵文熙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不过是吃准了他对陇西士族的贪婪,那又与这个女人有什么相干。
是他自己贪心不足,一早把邵家算在凤举的势力范围内,所以才会对邵文熙某些条件如鲠在喉,其实,从邵媛馨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她与邵氏便应一分为二,她是她,邵家是邵家,赵邵两家既是姻亲也是对手,他本就应该与邵文熙正大光明的斗,而不是两相施压把自己在意的人逼得“郁积于心”。
把儿子交给奶娘哺乳,赵秉安就坐在床沿上发愣,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