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儿-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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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儿去拉他的手:“师兄,师兄……”话到嘴边,却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涯脸上添了些严肃:“施主,借一步说话吧!”
二人遂进了一家客栈包房,无涯这才拿下斗笠,露出那铮亮的光头,乌鸦儿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无涯看着她笑,混不在意的样子:“最近好吗?”
乌鸦儿低头:“挺好的。”
无涯点点头:“我才从闽越过来,那边战事挺紧的,苏赞果然是人中龙凤,看他治军,一丝不苟,和我往日见的那副样子判若两人。”
乌鸦儿低头不语,半天道:“师兄,你去了哪里?最近好吗?”
无涯笑了笑:“很好。”原来他当日心灰意冷,却又不知道该去何处,一个人茫然漂泊,来到了天朝西北一处石窟,因他会画,被雇了做了画工,专画佛经故事,渐渐悟了,遂拜在在当地译经的揭摩法师门下做了一个沙门。
乌鸦儿看他气色,却比往日还要清朗,脸上时时带着笑容,心里也有了一丝安慰。
看着他道:“师兄,你此来西昭,所谓何事?”
无涯道:“本来要跟着师傅去孔雀国寻经,但是有件事情终究放不下,所以特来了解了然后再只身去孔雀国与师父会和。”
乌鸦儿诧异:“到底是什么事情?”
无涯用手指沾了杯中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天生掌。
他看着乌鸦儿道:“贫僧以前在药门任掌门的时候,苦练天生掌,却全无起色,当时以为是自己资质不佳。后来遁入空门,每日读经,却发现那天生掌分明有问题。想到你正在修行此书,终是放心不下,所以特来见你一面。”
乌鸦儿皱眉道:“我自大半年前修习天生掌,却毫无起色,正觉得纳闷。”
无涯看着他:“不止如此,我怀疑,师父的死也和这本书有关。”
乌鸦儿大惊:“什么?”
无涯神色凝重:你知道天生掌和药门的渊源吗?
乌鸦儿岂会不知,天生掌由药门第九代掌门所创,乃西昭武学集大成之作,只有药门掌门才可修习,可是此书无端在一百年前遗失,直到二十年前被师父寻回,然后一直闭关练习。
无涯看着她道:“我在寺中藏经阁发现了一本无名经书,此书不过是世人托佛祖所做的赝书,写的十分杂乱,本不值一提,但是我贸然翻之,却发现里面很多内容与天生掌十分相似,然后我细细回想,你不觉得天生掌这本秘籍疑问非常多吗?”
乌鸦儿惊诧:“你是说,这书是假的。”
无涯抬头看她:“是,我怀疑师父就是练这个走火入魔而死。他最后一段时间十分恍惚,似乎活在幻梦之中,我当时说什么他都觉得可以,分明不是清醒的样子,我连天生掌之后,情绪也十分焦躁,当时做出来一系列傻事,等到我武功尽失之后,脑子却清明许多,才觉得其中问题不小。
我后来查过那本伪经,发现它出自闽越国,闽越国人也有自己一套巫术,我查阅很多书,发现这本伪经的作者很有可能是个方士,你知道闽越国的巫术重在制幻,我怀疑他这本伪经就是抄袭一本制幻书然后再七拼八凑,所以,我怀疑天生掌根本就是一本毒书。有人,想要害我们。”
乌鸦儿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天道:“这……师父怎么会没有发现?”
无涯苦笑道:“师父哪里是神仙,更何况,这本书作用十分之慢,身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好,实则慢慢渗透精神,常人只会奇怪自己武功不见涨,倒是不会怀疑它。”
乌鸦儿不解:“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真的天生掌又在何处呢?”
忘了过去吧
怪不得自己夜不能寐,怪不得自己毫无进展。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乌鸦儿提议无涯去看看阿绫的孩子,无涯浅笑:“缘分已尽,无须再看。”
乌鸦儿听到这话,忍不住心里凉凉的疼,拉住他的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吗?你要去那飘渺的远方,再也不回来了吗?”
无涯浅笑,安慰似的反握她的手:“师兄没有别的可送给你,给你算一卦吧?”
乌鸦儿本不信这些,苦笑:“看来师兄在谶纬之学上越发精进了。”
无涯取出三枚铜钱,连掷了六次。
乌鸦儿好奇的探着头:“是好是坏?”
无涯笑:“得中,大吉。可是不日会有一次劫数。”
“劫数?”
“是,在南方。”
乌鸦儿想了想:南方,难道是苏赞有事?
正要再问。无涯笑了笑:“时间不早了,师妹,就此别过吧。”
乌鸦儿看他那双素手捡起竹笠往头上扣,知道再也留不住他了,将自己头面首饰往下撸:“师兄,你行走在外,若是病了痛了怎么办?这些钱……”
话未说完,无涯淡笑道:“不需要,女施主后会有期。”芒鞋一转,自走了。
乌鸦儿还想说什么却终是说不出来了,依着窗台看着渐渐远去的南宫珈,眼眶忍不住湿了。
她尚在发呆,一阵风吹过,吹得她身上披的轻纱乱舞起来。大片大片的乌云滚过来,路人纷纷开始收摊:“哎呀,不好了,雨要来了。”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模糊了乌鸦儿的视线。
站了良久,她才要关了窗子,身后突然传来嘈杂声,竟有人一脚踹开了包厢门:“南宫珈,快给我出来!”声音好不凶狠。
乌鸦儿回头,带头的不是洛靖男的狗腿阿岩却又是哪个。
她擦擦脸上的泪珠,淡淡道:“来晚了,人走了。”
阿岩一脸的懊恼,吩咐其他几个人道:“给我四处去找!”回头对着乌鸦儿道:“麻烦国师跟小的进宫一趟,王上在等着呢。”
乌鸦儿翻了个白眼,把一旁的补药啊礼物啊一大堆东西塞到他怀里:“行,你帮我把这些都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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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儿还没靠近洛靖男的寝殿,就看到几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四散逃出,惨白着一张脸。
她侧头去看阿岩:“怎么回事?”
阿岩叹气:“王上最近上火着呢,还不是……”他左右看看,极小声的道:“为了南宫珈。”
乌鸦儿蹙眉:“到底怎么回事?师兄都走了一年了,碍着他什么了?”
阿岩摇头:“九公主这就不知道了,小的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他身边的人啊,走马灯的换,只有这南宫珈,虽然常常打闹怄气,却是常伴身边的,哪怕是吵得打破头,最后两个人还不是谁都离不了谁吗?就好比前两年王爷很宠一个小倌儿,真是时时带在身侧,那南宫珈呢,一两个月也才见上一回,有一回吵得呀,为了那个小倌儿还命人把南宫珈打得满身是伤,小的们都以为这回总是要到头了,后来还不是把那小倌儿赏了别人?真真可谓铁打的南宫珈,流水的男宠……”
乌鸦儿记得两三年前师兄有次也伤得非常重,当时以为是出任务受的伤,没想到竟然是哥哥打的。
乌鸦儿回神看到那阿岩一双小眼睛一直在偷偷瞟着自己,冷笑道:“有什么就说,别藏着掖着。”
那阿岩一下子跪下了:“九公主,您好心体恤体恤我们做下属的,说出来那南宫珈的去处,不然,王爷会要小的的命的啊啊啊……”说着说着,狼嚎起来。
乌鸦儿也不理会,淡淡道:“我知道的绝不会比你多,你求我也无用。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劝劝王上。”
那阿岩还待说些什么,就听到洛靖男的一声大吼:“……把西昭所有的佛寺给我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都是废物……”然后噼里啪啦的都是摔东西的声音。七八个侍卫难堪的疾走出来。看到乌鸦儿和阿岩,跪地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乌鸦儿顿了顿,等到听到里面几乎没了声音,这才进去了,屋里很暗,本就下着雨,四周窗帘也都乱七八糟垂着,到处都是乱物,她小心翼翼才没有跌倒,洛靖男背对着她站在没有光的窗前,即使没有光亮,她也知道洛靖男在哭泣,无声的哭泣。
她慢慢走过去,想了想,从后面将一双手按在洛靖男的肩膀上,却也不说话。
“他真的走了吗?”洛靖男的声音很沙哑。
“嗯。”
“你说,我还会找到他吗?”
“你找不到的,他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他了,即使找到了,也没有意义。”
“他还好吗?”洛靖男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很好,似乎比以前快乐。”
“……”
“哥哥,你也应该有新的生活了,忘了过去吧。”乌鸦儿的声音很轻很轻。
洛靖男古怪的轻笑:“你温柔的样子,真像母后。”
乌鸦儿没说话,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洛靖男深吸口气:“你恨我吗?如果没有我,也许他就爱你了,你知道,他本来……本来和我不一样。”
乌鸦儿苦笑:“我不恨你,师兄也不会恨你了,你自己也不要再恨自己了。”
洛靖男沉默了很久,道:“你说,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乌鸦儿越过他,轻轻拉开前面的窗帘,一点黯淡的光照了进来。西昭皇宫里那些泥金的建筑在灰色的雨幕中越发显得奢华,雨水打在池水中,枯荷该修剪了。
乌鸦儿苦笑:“你看,什么都失去了,我们还有西昭国呢,你和我的血液里流淌的血注定我们是为西昭而不是为自己而活的,不是吗?”
这话是洛靖男常常挂在嘴上教训她的一句话,现在自她嘴里说出来,洛靖男却没有笑。
乌鸦儿望着他:“哥哥,振作起来吧。”
洛靖男回视着她,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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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儿回到家已经非常晚了,她将东西交给下人,又去阿绫房里看了看孩子,这才回到自己房中。
外面风雨飘摇,她倚窗站了好一会儿,将桌上油灯捻熄,撑着一把伞慢慢的去了石室。
她如往常一般闭眼盘坐在石床上,却没有在练功。
不多久果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一个人进入了石室,还是个轻功非常厉害的人,她想不到药门里还有这样的人物。
那人入得石室,有恃无恐,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乌鸦儿猛地一个翻身,从石床上跳了下来,从后面袭击他。
他一个侧空翻,翻身在乌鸦儿背后,乌鸦儿辨不出来他是哪一派的武功,只是觉得诡异。往后一转,他却侧移,并不出手,竟然悠闲的耍弄起她来。
他穿着一身夜行服,身量高高瘦瘦,乌鸦儿突然脑中电光一闪:“谢云深,是你吗?”
那人站定,取下面罩,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师父。”
乌鸦儿瞪视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谢云深笑了笑:“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谢云深的真面目
乌鸦儿细细打量面前这个翠竹一般清秀的少年,心里却潮水一般涌出恐惧,她一只脚后退半步,双手握拳,看着谢云深淡淡一笑:“等着挨揍吗?为师今天必当好好教训你。”
谢云深看着乌鸦儿,淡玫瑰色的唇角一勾,手掌轻轻一扬,示意乌鸦儿上前。
乌鸦儿这一刻全身肌肉都紧张起来,飞身而起,一把短刀直插谢云深面门,谢云深却躲都不躲,乌鸦儿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心里打鼓,却不信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一把刀移了移位置,直向他离心脏五寸的地方插过去,她到底还不想要他的命。
谁知乌鸦儿到了谢云深近前,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气息向自己袭来,她看着谢云深淡淡笑着的样子,却也不知道他哪里能够使力。
渐渐的,她觉得时间仿若静止,她全身一丝气力也无,谢云深那双眼睛深深看着她,却像对她施了定身术一般。
她大惊:“你?你怎么会幻术?”
谢云深轻轻将浑身绵软的乌鸦儿搂在怀中,在她唇上亲了一记:“按理说,你是我师兄的妻子,但是,很快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乌鸦儿只觉得屈辱非常:“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
谢云深抚摸她的脸:“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将乌鸦儿往肩上一扛,飞身离开石室。
乌鸦儿在他肩上颠簸,看到黑暗中兽脊一般的山峦不住后退,这分明是去南越的路。
她轻声问:“你是南越的人?”
谢云深笑答:“不是,我是中原人。”
乌鸦儿顿了顿:“你刚刚说你是苏赞的师弟,那么你是玉髓生的弟子了?”
谢云深声音透着一股愉快:“你这会儿才想明白啊,真是迟钝。”
乌鸦儿心下吃惊,心想着那玉髓生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那不是真的,如果这孩子真的是玉髓生的弟子,那么也应该是玉髓生知道了苏檀的事情,离开天朝皇宫之后才收的徒弟,那么,这孩子应该也是苏檀的人了。
想着这谢云深武功虽难测,但终究是个孩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