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江山-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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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李默远赴泽州巡视天井关加固工程。
天井关扼守有名的太行陉，是上党连同河阳，南下洛阳的要道。
河阳本是大夏的州郡，李默当年在泽州截击萧健，然后由此渡河南下洛阳，完成了对萧翎蓉的四面合围。
不过此刻的河阳却不在夏国之手，河阳守将马安贞本是王顺德外甥，大秦王朝覆灭后，他保守河阳，后经张侃牵线投奔了王寅，得到王寅的资助后，河阳就像一颗钉子钉在了洛阳之北，夏国几次想拔除都以失败而告终。
李默占据泽州后，本欲与汴州水军朱梅森部南北夹击拔掉这颗钉子，但眼下他另有打算，也就改了主意。
太行陉地势险要，不适合大规模用兵，只要扼守住北部险关，以马安贞那点兵力是不会主动来犯的。
加固工程多用水泥钢筋，这两样东西都是从河中府运过来的，王世安兑现了他的承诺，至始至终保持着中立态度，让李默很感激。
巡视完天井关，李默又去了趟黎城，黎城扼守着太行八陉的另一条险关要道滏口陉，由此向东就是王寅的大本营磁州、魏州、相州。
王寅在涉县屯驻重兵，若他真有意侵犯上党，从滏口陉出兵的可能性更大。
李默即遣李文喜驻守黎城，筑堡镇守，又命曲突通驻守壶关，以为后援。
在回潞州的路上李默接到了宁樱从长安寄来的一封信。
宁樱在信里告诉他商安邦被宣召进宫，哄的皇帝十分高兴，赏他在光禄勋做了一个郎官，现在隔三差五的给皇帝进奉药膳。
李默知道孟姑汤的事还是泄露了出去，他有些担心，这汤药的药力极猛，他每次服药过后，都会精猛一个月，萎靡小半年。
李默能理解宁是勤希望多子多孙的心情，但这碗汤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弄不好非但不能诞下龙子，反而会要了真龙的老命。
怎么办？怎么办？
李默陷入焦灼和恐慌之中，这么长时间来，他从未像今天这么紧张过，这件事实在是太凶险了，一旦皇帝因孟姑汤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便是百口难辨，接近着就是一场雷霆风暴。
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他，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他给宁樱写了一封信，让她设法阻止这件事，信写好了，又把它给撕了，事已至此，宁樱能有什么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
李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也让他左右为难。太皇太后傅氏即将八十大寿，届时普天同庆，他这个宁家女婿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现在不仅宁樱，连宁德胜也在给他写信，让他回长安一趟。宁德胜在信中说他跟许贤友的争执皇帝已经查明，是因小人挑唆，并且已经做了相应的处罚，皇帝是圣明之主，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的。而潞州多事，皇帝也不会起撤换他的念头，至于他丢掉的爵位那也没什么，无非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只要哄的太皇太后高兴，或者一句话就赏还回来了。毕竟李默是有功于大夏的。
“我得回去一趟，这里就托付给你们了。萧健暂时不会挑衅，但要防备王寅。此人不久前从邱将军手里夺取了德州，又逼着何缅从刑州撤军，加上马安贞送上门的河阳，如今正是兵强马壮。他也相中了上党这块风水宝地，所以不可等闲视之。”
“若王寅有所动作，我们将如何应对？”
“对王寅，我们暂时取守势。”
众人应诺。
这次回京，除了穆坤和小七，李默还准备带上孙大牙，张显也要跟他一同回去，李默答应了，这次回京艰险重重，多一个助手也好。
李仙儿说她不习惯潞州的气候，希望能回长安去，所以李默把她也带上。
文芫却不肯离开，在长安，她只是排名第三的妾，在潞州她却是女霸王，李仙儿走了，那是她聪明，否则在潞州她只能称臣为妾，被她文芫压的死死的。
河阳失陷，只能走河中府芮城风陵渡，渡河过潼关进入华州。
（本章完）
第380章 民穷（）
现任华州刺史詹孝川，曾为京兆府京兆尹，因受“萧陞南逃事件”牵连而被贬为州司马，最近又有翻身的迹象。
李默道：“太后大寿，你打算贡献什么？”
詹孝川道：“一颗忠心和一尊金佛，你觉得怎样。”
李默道：“好与不好，太后喜欢才是正道。”
詹孝川呵呵一笑，说道：“不是我自夸，我自幼在太后面前奉承，她老人家喜欢什么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她老人家其实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她老人家真正在乎的是我们能去看看她。”
李默看到詹孝川的侍妾进来奉茶，知道詹孝川没把他当外人。
宁是勤左右开弓，打击勋旧，詹家也受到了牵连，不然詹孝川也不会因小过而被贬，现在是他们这些勋旧抱团取暖的时候，自然就显得亲近了。
“听说你给陛下举荐了一位御医，在内宫很得宠。”
李默叫道：“天地良心，这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的第六房妾商氏，她父亲本是个开饭馆的，不知从哪得了一个偏方，于闺房中有些助益，献给我。恰好老天有眼，可怜我膝下寥落，赐了我几个不肖的儿女，有人就造谣说那汤药如何如何，子虚乌有的事，现如今竟然闹到宫里，让我是百口莫辩，这是有人存心在陷害我。”
詹孝川笑道：“默之兄，这就是你的不地道了，有了好东西干嘛藏着掖着呢，拿出来大伙分享嘛。你数数，你这一年添了多少男女，你以前可没这么猛的。”
李默道：“那是我时来运转，跟那药有什么干系，究竟是谁在背后陷害我，我这次回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詹孝川道：“别查了，既然有人把他推荐进宫，自然有他的门道，你查也查不清，表面看他是齐王府推荐的，但实际上呢？谁能知道？而且陛下似乎很信赖你的这位翁丈，这就麻烦了，有了好事未必是你的，但有了差池，你肯定脱不了干系。”
话说到这，李默也不绕圈子了。
他问詹孝川：“陛下四处用兵，但除潞州小有斩获，汉中惨胜，襄城赢了一仗外，其余地方都是败多胜少，你看下一步是怎么个走法。”
詹孝川道：“打不赢就换人继续打嘛。”
李默道：“这次我走河中过来，一路上看情形可不大妙啊。”
詹孝川就叹了口气，敲着桌子说：“只要眼不瞎，谁都知道。你们潞州现在既要防御萧健和王寅，又要编练潞州军，粮草自己筹措，兵部不给你调拨粮草，你也不往外运粮草，你是粮草够不够？或者还能过得去，别的州就更惨了，像我们华州，畿辅之地，百姓口粮仅有两百天，像我这样的刺史，如今只有一件事可做，征粮。百姓怨恨，骂咱们是贪官，骂咱们的娘，我冤不冤？今年好歹混过去了，明年呢，明年估计要造反，到时候还请默之兄多多提携啊。”
听了这话，李默心情十分沉重，晚上运动时，有些心不在焉。李仙儿问：“今日与詹刺史把酒言欢，为何回来闷闷不乐呢。”
李默道：“你还记得那天在风陵渡见到的那些灾民吗，成群结队往河中去。河中、潞州、绛州、泽州这些地方原本是不如河南的，只是因为粮食自留没有外运，所以日子就好过的多。由此可见，天下赋敛之重。那日在潼关，见到多少饥民盘踞在关口前，嗷嗷待哺，今日进城时又见到多少乞丐和流民？天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李仙儿道：“大夏建国之初，连年征战，民力穷竭，后来皇帝休养生息，大伙过了一段轻松日子，没想到几年之后苦日子又来了。圣主原本那等沉稳的性格，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躁急。”
李默道：“我猜这必是奸臣作乱的结果，一定是。”
次日别过詹孝川，继续向前走，李仙儿身体虚弱，耐不得长途跋涉，一天只走了六十里地，夜宿泥丸驿。
夜半，李仙儿做了个噩梦，双手乱抓，大汗淋漓，忽然就大叫了一声：“别伤害我的娉娉。”然后就醒了，眼见李默正盯着她看，便道：“我，我做了个噩梦。”
李默安慰道：“你一定是太累了。”
李仙儿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问李默：“我没说什么吧？”
李默道：“干嘛这么问，你睡着后就像一个婴儿，比我们的娉娉睡的还稳呢。”
李仙儿笑了，起身到外间看了女儿，再上床，睡意全无，缠着李默给她讲故事。李仙儿读书不多，但见闻广博，又人情练达，给他讲故事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李默搜肠刮肚，正准备给她讲个西门大官人葡萄架下戏金莲的段子。
却被外面的一阵嘈杂打断了。
那声音似山呼海啸，又似乱军嘈杂。
李默抓起佩刀说：“我去看看。”
这喊声来自距此不远的十字路口，这里今天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押送一批苦力去陈州军前效力，苦力都是犯禁或没交粮食的农民，离乡背井去做苦力自然是不情不愿，家属来送行，想到伤心处，一时难禁悲哀，于是哭声震天，情绪高涨时，就有人开始咒骂皇帝无道，然后被官军殴打，故此嘈嚷。
小七挤进人群打探一番，回来对李默说：“有个妇女发怒咬了胥吏一口，被那厮揪着头发一个漂亮的背摔给掼死了。她的亲属不依，然后就嚷起来，现今镇压下去了，正在抓挑头闹事的刺头。”
穆坤道：“一个大活人一下子就摔死了，华州的人都是泥做的吗？”
小七道：“运气不好，脑袋磕着石头了，说起来也是背。”
众人都让李默拿个主意。
李默道：“守好门户，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送李默回驿站，穆坤问小七：“大哥是怎么啦，往日遇到这种事一定是要过问的，搭救一个算一个。这次是怎么啦？”
小七拍拍穆坤，叹道：“管不了，管不了，这是皇家的事。”
二日清早出发，走到太阳出山，来到一处山脚小村，远见炊烟袅袅，走近了却不见一个人，走进一户农家，发现锅灶还是热的，另一户人家灶膛里还有火，锅里的水已经滚沸了。
人是不久前走的，见官军如见虎，人全跑了。
小七一连搜查了好几家，都没有找到粮食，然后他就发现了一只下蛋的母鸡……
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鸡汤下面后，众人继续赶路。
临行前小七给鸡主人留下一贯钱。
（本章完）
第381章 民穷2（）
这一路走下去，路过好几个村庄，或者人烟断绝，或者只余老弱，竟是十室九空。
到正午时分，众人来到一个小镇上，但见市面寥落，商铺十家里面倒有七八家是关着的，勉强支撑的也是门可罗雀，也不知道他们指着什么吃。
寻来寻去，只有十字街口有个酒肆尚有生意，却被一队过路的官军霸占着。
这伙军卒因为吃不到肉，正在抱怨。眼见一位将军级人物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李默道：“都坐下，继续聊你们的。”
那伙军卒面面相觑就准备走。
小七喝道：“我们是老虎吗，还怕吃你们？”
军卒道：“回长官，这家店拢共就一担米，我怕不够长官吃的，饿着长官就不好了。”
李默赞道：“这小伙懂事，来来来，过来坐，吃不饱饭不怪你。”
众人不敢不从。
问明了这伙人是驻扎在许州的威远军士卒，是奉命回京领取军饷。
李默道：“驻军军饷历来由兵部拨付，交由转运使负责押运，几时改成要你们自己去领。”
军卒道：“长官不知，近来盗匪横起，转运使不肯帮忙转运军饷，所以我们的钱都得自己到西京去领。”
小七道：“许州距离东都更近，咋不到东都去？”
军卒道：“咱只是奉命办差，个中情由却说不清。”
洛阳虽也是大夏的都城，不过是个陪都，六部和九寺五监虽然齐备，不过是个摆设，太平年份，附近驻军可以向度支支取粮饷，现如今河阳被马安贞盘踞，西京索性断了洛阳的钱，加之转运使又懈怠，所以驻军只得自己派人去西京支取军饷。
个中情由李默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涉及国家机密，不好对外人说，便一笑了之。随之又问起许州驻军的情况，问能不能吃饱饭。
军卒道：“吃饭还行，就是大半年没吃到肉了，地方老百姓都逃荒去了，没人养猪养鸭，想吃肉除了打猎就只能钓鱼。几万人打猎钓鱼，毛都不剩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