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权力-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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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知道,这两年陆、韩两家关系并不睦,这次去美国,或许自己算是陆家唯一的代表了。
外公对子女一向要求严格,也从来没什么照顾,老妈是一步步自己走出来的,而大舅韩国平则是工人,东北春江市一个普通玻璃厂的车间主任。
大舅的眼疾很严重,以国内目前医疗技术条件强行开刀,据说会有超过80%的概率留下后遗症,外公这才用自己的稿费,支付了大舅去美国做手术的费用。
陆铮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该去。
虽然现今中美处于蜜月期,民间交往日益频繁,但外公一族身份特殊,怕大舅被人动刀时,除了舅母,没什么亲人能陪在他身边。
老妈身份更为特殊,但老妈向来硬气,敢作敢为,大舅马上便要动手术,她自然要过去相陪,但想来,也只能在美国逗留三两天而已。
陆铮琢磨了一下,这几天没要紧的事儿,跟裘书记打个招呼就行了,当然,也不必说去美国。护照之类,老妈定然会帮自己办妥。
正琢磨呢,外面传来敲门声,王玉国探头,问道:“陆局,有个叫陆小萍的女孩儿找您,认识不?”
陆铮嗯了一声,“是我妹妹。”
王玉国便带上了门,想来是去给院门的值班室打电话叫放人进来。
十来分钟后,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陆小萍先探了探脑袋,随即吐吐舌头,从门缝钻了进来。
裁剪得体的崭新蓝色制服,映着她白净瓜子脸,略有些宽的裤管下,微微露出白袜柔美足踝的黑亮小皮鞋,这身打扮令陆小萍显得很洋气、很亮丽,她现在在百货大楼上班,制服便是百货大楼营业员的工作服。
“铮子哥。”站在陆铮办公桌前,陆小萍突然就觉得拘束起来,双手搅着上衣衣襟下摆,有些没着没落的。
陆铮笑了笑,说:“小萍,你来肯定有事,坐,坐吧。”说着站起身,来到了办公桌下长沙发上,示意陆小萍坐自己身边。对陆小萍,陆铮并没有什么恶感,从本质上说,陆小萍心眼儿不算坏,但有很多缺点,如势利、虚荣等等等等,都是很多普通女孩子惯有的毛病。
陆小萍见到陆铮笑容,刚刚敲门时的忐忑才渐渐淡了一些,铮子哥看来真的不介意以前自己对他恶劣的态度,也是,妈说的对,铮子哥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跟自己这个小丫头片子斤斤计较。
有人轻轻敲门,进来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秘书,给陆铮和陆小萍的杯子倒了热水后又退了出去。
陆小萍看到年轻秘书进来时就愣了一下,等人出去,她突然轻轻“呀”了一声,说:“是他?”又赶紧问陆铮:“铮子哥,他是叫张卫民吧?”其实不用问,陆小萍已经确定这个小青年便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他是自己一个闺蜜的哥哥,全家当宝一样,闺蜜小红整天都吹嘘她哥哥多本事,进了县公安局的办公室,有多么出息多么了不起。
可想不到,原来就是给铮子哥斟茶倒水的服务员?刚才看这家伙的表情,肯定也认出自己了,但却没敢跟自己说话。
陆铮笑道:“你认识小张吗?好像,好像他是叫张卫民……”陆铮还真叫不上他名字,这个年青人刚刚分来公安局没一个月,好似是贺连升的门子。
听陆铮这么说,陆小萍不由得噗嗤一笑,说:“你都不知道他叫啥啊?那这水不是白倒了?白伺候你了。”
想想小红说把她哥哥介绍给自己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模样,明显调戏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她哥哥。虽然总和小红开玩笑,不必认真,可每每这时候心里总会有些窝火。
今天,倒真是出了一口恶气,明天见到小红,她再拿她哥撩拨自己的话,自己就可以回击她了,“你哥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得乖乖的给我斟茶倒水?”
想到这儿陆小萍险些笑出声,心里舒畅极了。
陆铮看她大眼睛蕴满笑意,微微奇怪,却也并不问,只是说道:“小萍啊,姨、姨夫的都好吧?”
陆小萍回神,忙说:“嗯,他们都挺好的……”
话未说完,外面又传来敲门声,进来一名警官,来到陆铮身边在陆铮耳边耳语了几句,陆铮微微点头,警官转身离去。
陆小萍正想说话,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陆铮便起身去接电话。
听着陆铮在电话里下命令,要指挥部马上行动,抓捕什么“郝三军流氓犯罪团伙”,电话里好像听着,已经有二百余名武警、干警、联防和民兵将这个团伙的二十余名嫌疑人分别包围、控制,指挥部打来电话请求行动。
陆小萍想象着此时在数十里之外,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蓄势待发,只等铮子哥一声令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人杀人,这种手握国家机器力量无坚不摧的权力,实在是令人心神激荡、难以自已。
而此时,陆小萍才明白,陆铮抽出时间见她实属不易。
陆小萍有时候是很会察言观色看风向的,等那边陆铮刚挂下电话,她已经站起身,急急的说:“铮子哥,您忙您的,我就走了,我来就是想告诉您一声,今天我生日,晚上在家里吃饭,我妈要我来请您,您要有时间,就过来。”
陆铮啊了一声,说:“你生日?过了今天你就十八了吧?”
“是。”陆小萍开心的点头,她没想到陆铮还记得自己多大,要知道她前几天问马翠红才知道陆铮今年二十二岁。
陆铮说:“那得给你准备份礼物了,不过我这几天有事,要提前准备准备。等我出门回来吧,给你补过。”
陆小萍来之前也没抱多大希望,其实她就是想借故来看看陆铮把“铮子哥”这个新称呼坐实下来,至于她今天所谓过生日,本来想铮子哥也不会有时间应酬自己这个小孩儿。
“好,那我先谢谢铮子哥了。那,铮子哥,我就先走了。”陆小萍起身告辞。
陆铮嗯了一声,“我叫人送你出去。”
令陆小萍没想到的是,送她的人正是张卫民。
县局大院,车来人往,穿着警服的干警各个脸上都很严肃,警笛中,又一辆警车呼啸着驶了出去。办公楼前老柳树或许是这个院子唯一给人温暖的景致,除此之外,整个院子,都是压抑的肃杀。
送陆小萍到了院门处时,张卫民终于忍不住问:“小萍,你认得我们陆局长?”他注意妹妹这个秀气漂亮的好友很久了,自然也记得她的名字。只是男人有时候越是在吸引自己的女性面前,越会摆出一种矜持和骄傲的姿态。
陆小萍心里不屑,心说你不牛了么?点点头,转身噔噔噔的走了。
张卫民心里骂了声,狂你妈呀狂。可旋即,还得赶紧上楼,现在办公室写文章弄材料他插不上手,本职工作便是服务领导服务会议室,他自然要时刻紧盯着,看大局长需不需要人服侍。
第四十一章白纱包
“铮子!上手榴弹!”炸雷般的吼声把耳朵震的嗡嗡响。
满是血污的脸孔,浓烟、尸体、呼啸的炮弹,血红,到处都是血红一片!阵地上已经被炮弹碾压成粉末的黄土淌进一团团乌黑的血,触目惊心……
陆铮猛地睁开眼睛,梦噩般的镜头仿佛还在眼前,他大口的喘着气,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蓝色的床单,蓝色的天花板,正对着病床的是电视柜和一台彩色电视机,这里是洛杉矶希德赛耐医院,美国最好的眼科、脑科私立医院,条件也极好,在国内,一些紧俏商品还要凭票供应,比起来,美国真的是天堂一般。
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这一年多,他时常做这样的噩梦,最近,做噩梦的频率才渐渐的不似以前高。
今天,或许是还在倒时差的原因,只是趴在床头打了个盹,竟然也做起了噩梦。
旁侧病床上,大舅韩国平正靠坐着和老妈聊天,实则大多数时候都是大舅在絮絮叨叨,说国外如何如何不方便,老妈呢,就只是听着,偶尔做一句回应,却总是命令的语气叫大舅安心养伤等等。
看得出,兄妹的感情很多。
而在洛杉矶的医院病房,老妈的绿军装和红领章是那么的鲜艳而又特殊。
大舅想来比自己还适应老妈的性格,他双眼包着白纱布,刚刚做了手术前的检查,今天下午四点钟,便要进手术室。
“小静啊,还要你来美帝的地盘,真对不起。”大舅一直在自怨自责,他开始是怎么也不同意来美国的。
他们这代人,对美国的观感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老妈的身份很特殊,何况在洛杉矶,老妈一贯的红领章绿军装,实在鲜艳的令美国人不安,这套军服,来自红色世界,曾经是美帝的噩梦。
老妈在大舅絮叨了半天后,终于淡淡说了句:“多说话不好,你要静养。”
大舅就无奈的苦笑,却又伸出了手,说:“铮子,铮子在吧?”
陆铮忙把自己的手伸给他,说:“大舅,我在呢,你放心吧,下午的手术肯定顺顺利利的。”
韩国平拍着陆铮的手,抓得很紧,叹口气说:“我呀,我才不担心我的眼睛呢,生死有命不是?”
“铮子啊,我一直就觉得你可能是老陆家唯一的男人……包括你爸爸,也没什么气魄!”
陆铮有些无奈,说:“大舅,子不闻父过,何况,我爸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韩国平就呵呵的笑了,“看,还是陆家的人不是?我这大舅毕竟是外姓人是吧?”
陆铮咳嗽一声:“我不是这意思。”
韩国平呵呵笑道:“无妨,我说的也不是你想的意思。”笑容渐渐淡了,转头对韩静道:“妹子,你出去转转?我和铮子说的话,你不能听。”
要是别人,肯定会好奇的问一嘴,什么话我这个当妈的还不能听?但韩静却是施施然起身,走了出去。
韩国平听着病房门响,脚步声远去,就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铮子啊,要是我手术失败了……(陆铮刚想说话,他便捏了捏陆铮的手)你听我说……”
“要是我手术失败了,我谁都不担心,你表哥表妹的都很争气,又有你二舅照顾着这一大家子,我不担心。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妈妈,我这个老妹。”
“她太刚强,这不,本来总后生产管理部部长干的好好的,可就因为不同意停滞大飞机项目,差点靠边站!若不是现在军委里很有几个叔叔伯伯了解她,怜惜她的才干,反而把她调来中央警卫团这么重要的部门,我怕这次我这个妹妹,就要被彻底冰冻了!”
韩国平说着又叹口气,语气沉重的道:“将来啊,我看这个世道,肯定要发生大动荡,到时,韩家、陆家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牺牲品,你答应我,不要往上争,安安稳稳的就好!将来大变之时,陪你妈妈去耕田也好,怎么都好,总之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她的脾气,受不了被人泼脏水!”
“你一定要答应我!”韩国平攥的陆铮的手紧紧的。
陆铮实在想不到身为普通工人,大舅对很多事看得这么透彻,而且,他的担心在将来真的会变成事实。
只不过,现在多了自己这个X因素,未来,应该可以改变的吧?
陆铮拍了拍韩国平的手,郑重的道:“放心吧大舅,我答应你,一定把我妈照顾的好好的!将来,谁也不可能伤害到她!”
蒙着双眼,韩国平更清晰的听出了陆铮话语里的凝重和隐隐的霸气,他微微怔了一下,这孩子,不简单啊。
但韩国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握着陆铮的手,默默点头。
……
小小的花坪,陆铮坐在长椅上,欣赏着百花争艳的姹紫嫣红。
这是眼科病房楼后的小花园,空气清新,陆铮心下感慨,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私立医院收取昂贵费用的同时,各种服务也极为完善。
几名金发碧眼的白衣护士从草坪中的小路上走过,委实赏心悦目。
大舅进了手术室,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他祈祷,希望他手术成功。
见多了生离死别,陆铮的心有时候比钢铁还坚硬,但今天,他的心却说不出的软弱。
伸手,摸出了一个用子弹壳做的哨子,金色的弹壳磨得微微发亮,陆铮轻轻的抚摸它,就好像它拥有生命。
这是排副刘大哥送给他的,但刘大哥在南山一役中已经壮烈牺牲。
很多惨烈的往事,自己不愿意再去回忆,但在这异国他乡,刚刚偶尔见到病人去世时家属悲嚎恸哭的场景,一些画面便如潮水般涌上来,不可抑制。
慢慢的将嘴唇贴在冰冷的哨子上,心里微微有些刺痛,一幕幕往事从眼前掠过,他轻轻吹响哨子,哨子发出一种略带嘶哑的金属笛声,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低沉。
陆铮默默跟着吟唱:“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