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红楼梦-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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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奏!具体事宜,退朝之后,你同贾宝玉去兵部办理吧?”
听了皇上的准奏二字,安明辉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堆积了起来,小而细的眼睛里射出热忱的光芒!看模样若不是在殿上,早已行过去紧握宝玉的双手了。只是不知道他真是因为为西北军争来了一名人才而笑,还是为了使尽浑身解数最后却还是落入自己算中的敌人而笑!
——这种心计,这种城府!
能列席上在这金脔殿中的,无一不是老谋深算,见惯风浪之人。不意今日先见了宝玉机巧诡辩于前,后又有这名满面笑容,蹈光隐晦的安胖子不动声色,坐收渔利于其后!以至于殿中一些大臣都不由自主的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没落而苍老的感觉!一种强烈的为求自保的警惕,防范之意!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自问了一句:
“若是这胖子要来这样不动声色的算计我,那么自己避不避得开,躲不躲得过,察不察觉得出来?”
而在宝玉的眼中,那个白白胖胖,笑容可掬看着自己的胖子的眼神,分明就象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看到丰盛菜肴一般!
他忽然也转头!他的目光如浸泡过寒冰的刃一样,溯这胖子的眼神疾滑而上!
深深深深的望入了安胖子的眼里!
然后一笑。
这一笑顿时令安胖子的笑滞涩,凝固起来!
这一丝坚忍而放肆的微笑,无由的令人联想到破云而出的月,射破黑暗的阳光!
安明辉看着这年纪与自己仿佛的青年的这个笑容,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仿佛是在悬崖旁一脚踏空的深切感觉。这感觉是自许算无遗策的他平生从未有过的!
“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究竟能干什么?”
“俗话说,君无戏言!皇帝既然开了口,那么就断断没有收回去之理!换而言之,贾宝玉已是我瓮中之鳖,网中之鱼!他到底能做什么?”
安明辉虽然还是在脸上堆砌着层层叠叠的微笑,脑子里却已瞬息万变的转换过了这许多念头!然而却还是得不出答案!
——而他也已不需要答案!
宝玉忽然大声道:
“皇上,臣虽然在北疆曾取得了些须微不足道的功劳!但其实还有一人功不可没!臣不敢擅专,是以冒昧上动天听!”
雍正好容易将这悬而未决了多日的难题处理完毕,心情大好,心中虽对贾宝玉擅自发言有些不满,但为了抚慰功臣,还是淡淡道:
“我朝历来以军功为重,卿可放心,军部断不会埋没了他的功劳的。”
雍正对臣下说话,向来严峻,对宝玉如此语气,实属难得。本以为宝玉自会知趣。不料此人仍伏在地上。倔强道:
“皇上若不点头,臣惟恐…军部真的会抹杀他舍命为国为民冲杀的功劳!”
雍正眼中射出阴冷猜忌的光芒,实在令人望而生畏,这位以严苛著称于世的皇帝冷冷的只说了两个字:
“你说!”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虽然这话在他脑海中盘旋已久,但是要将脱口而出之前,仍然要下一番断然的决心!
“…这个人,说来还是皇上的亲侄子!他的名字是,爱星觉罗。宏祚!”
…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触及的禁忌。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人提起的隐秘。
这其中,皇室的秘辛,禁忌尤多。通往那九五至尊的皇位之路,本来就是被鲜血渗透的。
——而且更是至亲兄弟,甚至父子的鲜血!
雍正昔年身为四皇子,能够从多达二十余名兄弟之中脱颖而出。自然经历了一番惨烈无比的腥风血雨!
据说,在争夺到白热化的时候,先帝却忽然驾崩!只留下了一张遗诏,其上写着:
“传位十四皇子。”
不料前去取诏的隆科多乃是时为雍王爷的雍正的心腹,大笔一挥,在十四皇子的十字上多加了一横。于是便变成了“传位于四皇子!”
他登基之后,将往日那些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一一废黜,圈禁,更在后来暗中下令,严禁其后代为官!对于雍正来说,牵涉到这些方面的事情便是他的禁忌!
——他的逆鳞!
——而宝玉口中的爱星觉罗。宏祚,便是那被雍正李代桃僵的十四皇子的嫡系子孙!
殿中的气氛忽然凝固了。
如铁一般的凝固了。
宝玉的话一出口,却忽然觉得轻松无比。如释重负。
——其实,这句话他一早便在心中深思熟虑过无数次。便是没有安明辉设下的险局。他只怕也会主动说将出来。
——他这个时候,却忽然无由的想到了她。
——她的高挑而丰腴的身材,触手之处传来的那种心神荡漾的温软感觉。
——还有她遗留给自己的荡漾在心中的惊天动地的
寂寞。
——苏小小。
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冲动。
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有这种激动!
仿佛是为了宣泄这冲动一般,宝玉更深深叩首,抗声道:
“资治通鉴上鬻子云:昔周公使康叔守殷,戒之曰:无杀不辜、宁失有罪,亦有无罪而见诛,无有有功而不赏,慎之!”
“如今宏祚重伤垂死,若朝廷还不能赏罚分明,那么臣大胆说一句!一事尚且不治,何以治天下!”
宝玉以一介白身,直接面刺皇帝,这话可以说得是放肆大胆至极!古往今来,做他这事的臣子的下场只有两个。
一是“龙颜大怒”,结局若同纣王手下的大臣比干一般。惨死当场。
一是皇帝若有所思,那么结局便是似魏征一般,被唐太宗越发倚重!
雍正面色铁青,久久没有说话。本来缓和下来的局面又凝重下来。谁也不能肯定宝玉的下场会是怎样!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雍正不是唐太宗。
绝对,
不是。
第二十八章 进退
雍正脸上本来很少的肌肉全耸到了眼眶前,眼眯成了一线,发出极其锐利的针芒。他的眼神却凝聚在殿外的天空中。
“老十四…老十四。”
这位人间至尊似乎沉溺入了梦幻的惊心动魄的往事里——那虽隔几十年却倔强不肯褪色的刀光剑影,血腥往事!他喃喃的发着梦幻似的低语:
“那段日子…,那段不知生死,胜败,存亡常系与一线的日子!老十四,你为何要与我苦苦相争!”
说到此处,雍正忽然一惊一醒,恍然悟到了自己的失态之处,立时敛容,威严立现!他在这短短的一刹那,又恢复到了那个阴冷严苛的皇帝身份!
在殿外值勤的几名侍卫以及一些熟悉雍正脾性的大臣额头上的冷汗却似凄惶的雨一般簌簌滴落下来。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数生数死的人,此时却安静畏怯得连各自汗流浃背的声音的都清晰可闻!
因为他们都深深的知道,殿上这个性情难测的皇帝已经动了怒。
——而且是那种被人在旧日的重创上洒了一把盐的真怒!
自从雍正登基以后一直到现在,敢于在他面前提起登基前那段夺位往事的一共有六人。这六人的下场是四个立即被处死当场。剩下两人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宝玉会不会沦落到同他们一样的下场?
雍正虽然还是之前那般阴翳沉冷的模样。可是他的眼里已多了一点燃烧着的愤怒。
——恰似寒夜里一点不灭的星火。
他望向虽然跪拜在殿上,浑身上下却还是流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强烈气势的宝玉,眼底闪出一丝惋惜的神色,旋即便为决绝痛恨之色所代替!
“你可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朕便颁下严令!在此大殿上,严禁谈论与阿其那(自从雍正登基以后,便免去了与他争位的十四皇子的王爵,改其姓名为带侮辱性质的阿其那)等一干谋逆之人有关的事务?违者立即处死?”
雍正的语声,森寒得几乎连射入的阳光也冻结了!
宝玉再一次深深倔强叩首下去,可是奏对的言语可是半分都不肯退让。
“臣蒙圣恩,自知干犯禁忌,然睹君父之过而缄口不语是为不忠,观部下之功不能赏是为不义,臣虽驽钝,却也不敢为惜命作这不忠不义之人,故直言犯上。生死一途,却已看得开了。”
殿中群臣面面相觑,哪怕到了此时,宝玉仍然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还要死撑到底!他上面一番奏对虽然说得谦卑非常,其实比之前更进一步,什么:“…然睹君父之过缄口不语是为不忠…”,言之凿凿,这岂不是直接指雍正在此事的处理上有重大失误么?
雍正抓住龙椅的干枯的手指关节,忽然发白!
十年了,已经整整十年没有一个臣子敢于这样同他这样直言犯谏!已经整整十年没有一个臣子能令他生出这种动怒的感觉!
雍正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很残忍的笑意!
他的目光却似能直接逼入人的心底深处!
“好,既然你想要忠义两全!朕也有**之美!”
雍正的目光越发森幽。
“你们以为朕不知道,背地里朕已经被人骂了二十年的刻薄!朕不在乎,国家如今动荡飘摇,千创百孔,乱世怎能不用重典!朕说的话,你们都必须记住,那就是绝对的权威,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更是!”
“来人!”
这一声怒喝,却是对着殿前的几名带刀侍卫而发的。这些如狼似虎的侍卫轰声答应!已将宝玉围在了中央!
雍正犹豫了一下,旋即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显然是因为宝玉勾起了他对于昔日往事的痛苦回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将这个目无君上,大胆妄为之徒给我拿下,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一干侍卫顿时一拥而上,以白刃架在了宝玉的脖子上。宝玉却是镇定非常,似对加于颈上的白刃视若不睹,只是眼神中的悲哀凄切之色越发浓重,依然对着雍正三跪九扣,君臣之礼做得中规中矩,丝毫不肯懈怠半点。
当他起身出殿时,一名侍卫有些无礼的推了他一把,宝玉转身冷冷的瞪着他,厉声喝道:
“推什么!我自会走,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有这能耐去北方同元人拼个你死我活啊!”
他这般疾言厉色的一喝,浑身上下顿时发挥出一股深不可测,偏生又飞扬跋扈的强烈气势!包围着他的侍卫均是身经百战之人,却还是不禁为宝玉的那种惨烈睥睨气势所慑,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宝玉此时虽已步出殿外,但是在殿中的稍微有识之士都在心底惋惜的暗叹了一声:
“好一名年纪轻轻的将才!”
甚至雍正的眉心,也因为见了宝玉展露出的这一面在战场上杀伐的模样后,不为人察的微皱了一下。显然老谋深算的他也意识到,这样贸然将这桀骜不逊却才华横溢的青年打入天牢择日处斩实在做得有些过火。
——因为至始至终,宝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巩固他的山河而做。
——然而说出去的话和泼出去的水一样,都是收不回来的。
——何况雍正还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
而渐渐离去,昂然行远的宝玉,忽然唱起了一首古老而悲迈的歌。
这首歌的深沉的调子,曲律,仿佛正在将人世间的沧桑反复摔打一般。
于是这日里的早朝,便在宝玉这渐渐湮灭的悠远歌声里悄然散去。
事实上,在此之前,没有人曾经想到过此事竟然会这样了结,甚至连站在宝玉对立面的那些敌人都没有想到过,竟然能功成此役,将这眼中钉一般的贾宝玉弄入天牢,彻底终结他的政治生命!
天牢里一片肃静。
只有来回巡逻的狱卒腰畔的刀鞘偶尔碰撞刀身发出的单调清脆响声。
宝玉所关押之处,却也并非寻常县城监狱那般阴暗潮湿,脏污不堪。若是略去那粗大的铁栅栏与昏黄的***,之中陈设虽然简陋,却也干净齐备,几乎和一所寒酸些的客栈房间无甚分别。
宝玉之所以能得到如此待遇,还是因为掌管天牢的大理寺卿周敦和的关系。这位对清朝忠心耿耿的大臣的爱子,便于前岁丧生于对元作战的战场上。此人心中悲痛之余,无形便对抗元的将领平添了几分好感,他自然知道宝玉之事,心中虽然惋惜却也知道君无戏言,只能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量的给宝玉以方便。
——例如,让宝玉的日常生活过得好一些。
——又比如,在保证监狱安全的前提下,大开方便之门,放一些焦切的关心着宝玉现状的人进去探视。
这其中,当然就包括了对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