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红楼梦-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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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耳旁忽然回荡起一阵令人清新忘俗的歌声;凉凉的盘旋萦回;使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洋洋快意。宝玉侧耳细听;唱的正是自己改动过的那首
东南形胜;六朝都会;秦淮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淘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重江叠郦清嘉;有三秋桂子;百里烟花。羌管弄晴;渔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涌高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女子清清扬扬的声音配上自己的这首描写太平时节的新词;而旁边伴奏的也是高手匠人;基本是完美的统合在一起;顿时将对面那女子盖了下去。
一时间下方人声鼎沸;欢呼声;赞叹声云集;此番秦淮青楼主场作战;确占了地利的优势。
接着这位秦淮花魁方云儿不负众望;连下两城;矛头直指苏小小!
然而她却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在八大胡同中;与苏小小并称为双壁的柳卿怜!
这女子一身才华风情;丝毫不在方云儿之下;两人连续换唱了四首新词;具是南北名家特意为此会写就的新作;均未传世;竟还是角逐得不相上下!
第五度交锋的时候;柳卿怜终于露出了疲态——这倒不是因为她体力将竭唱不下去;而是由于手中已没有了新词来与对方抗衡;只得选择了一首早已流传开来的前人遗作。
方云儿却恰巧保留了一首用来对付苏小小的杀手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势已骑虎难下;在心中叹息一声;微启朱唇唱了起来。
两人才华;声色相仿;所唱之内容便成了论断胜败的关键——
自然;唱出新词的方云儿便无可争议的晋级下一轮。
苏小小!
方云儿!
这两名南北风头最劲的奇女子;终于在这等场合上直面相对!
宝玉却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们。
她美;
她丽。
她艳若牡丹;
她清似水仙。
然而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均美丽得似在放荡和纯洁间作凌波微步。具体来说;就是兼具了少女清纯与**的风情。
宝玉用的是一种赏鉴的目光。
清澈。
不似其他人竭力的想让自己的目光剥离/穿透那两名女子衣服似的。
因此他敏锐的留意到了那个人。对面那个与自己年岁若相仿佛的青年——
那个正伏案挥毫的洒然青年!
四下里忽然出现了一种“嗡嗡”的声音;那是由许多交头集耳的微细响动汇聚而成的。
这些声音里有惊异;有赞叹;还有艳羡!
那文秀中流露出一种高贵之气的青年竟当场挥毫赋词;递给苏小小编排传唱!
方云儿面色顿时煞白!
她混迹于***场中;能够到今日这个地位;凭借的自然不单是美丽的外表而已——
她已经猜出了这名少年公子的来头——
他便是号称本朝第一才子的纳兰公子!——
纳兰性德!纳兰容若!
第三十四章 胶着(上)
不久;便见纳兰长身而起;若玉树临风一般;将一气呵就的新词递了出去;不多时;苏小小便启唇轻唱将出来:
菩萨蛮
为春憔悴留春住
那禁半霎催归雨
深巷卖樱桃
雨余红更娇
黄昏清泪阁
忍便花飘泊
消得一声莺
东风三月情
其声若珠落玉盘;丁冬冷然;上来便起了个先声夺人之势。围观旁人闻到这等佳音妙词;尽皆欢快赞叹;复又想到此时己方不免落败;又复黯然叹息。
方云儿转头回顾红船中人;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中满是恳求希冀之色;娇弱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动;楚楚动人;望之令人生怜。江南或有著名词人;均自重身份;不肯前来参加此等典礼——其实这些人平日里乃是青楼常客;只是表面上要撇清罢了——环顾席上;便只有这名贾府二公子或能相助于她。
宝玉心中却大是不愿搀杂入这些纠葛中去。他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何况是要直面与当朝二品的大学士之子相抗?贾家虽是国戚;却也不愿惹上如此强敌。
迟疑间旁边人等却已看出端臾;顿时有好事者振臂高呼:
“宝二爷上啊!别让咱们金陵失了脸面!”
一时间;台下呼声无两;热闹至极。宝玉乃是极沉得住气之人;心中打定主意;任下面人呼喝;只作不知;陈艋在旁心痒难耐;帮腔了两句;宝玉把玩着手中茶盏良久;方道:
“艋弟;我问你;姑且不说我胜得过纳兰性德与否;便是胜了又如何?你我能从中得什么好处?不但要结下当朝大学士之子这等强敌;若是传入朝廷耳中;说两人官宦子弟;不务正业;流连于青楼妓馆间;那便是天大的祸事!
“一旦败了;那更是丢了金陵的脸!而且回去也要受罚。;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你杭州那哥哥对你构不成威胁;义父的家业该是由你承袭;以后做事说话;都要动动脑子先想想;什么事当做;什么事又不当做。”
陈艋听得宝玉说到“受罚”二字;面上肌肉猛然一搐;心中显是惊怕。后来听得家业由他承袭这话;心中复又大喜。宝玉说的这些教训他话竟欣然受了——不知怎的;也只有这位令他敬服的义兄能够管教住他;其余人包括陈阁老在内说的话;这厮都将之当作耳旁风;听了就忘;身份地位颇低的只怕还要恶言相向。
此时忽然绿船上有个面目陌生的侍从行了过来;对宝玉呈上一张烫金拜贴轻声道:
“我家主人说;公子尽请一展身手;一切后果由他承当;不用顾忌什么。”
宝玉微愕;接过贴子一看;见上面写着“…忠肃公名龙讳铁”。宝玉思索半晌;始终未忆起哪位公侯名为龙铁的。忽然回想起眼前这名侍从说话的声音;心中一动;忙恭敬起身道:
“既然长者有令;小子自然尽力而为。”
陈阁老曾经迎驾四次;陈艋这方面自然经验丰富;他看着这侍从离开的背影;在宝玉耳旁小声道:
“二哥;这似乎是位…公公?”
“公公”二字陈艋说得极轻;宝玉看了看身旁无人;微微的点了点头。陈艋心中一凛;挥开身旁从人;狠狠盯了盯绿船中人两眼;颤声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见过皇上。”
宝玉一面唤人拿纸笔来;一面轻声道:
“可不是皇上身边才有太监的;而皇子不能私自出京;能对这种场合有兴趣的;那么便只有寥寥几人。我敢断定;不是以风流著称的九王爷;便是排行十三的怡亲王!”
陈艋闻言往绿船上细细认去——这厮颇得陈阁老宠溺;一直被父亲带在身边;早年陈阁老京中尚未外放之日;朝中大多权贵陈艋均在府中见过。他努力回忆着记忆里的模样;最后终于判断了出来。
“二哥;你说得没错;是怡亲王。”
宝玉闻言心中大定;怡亲王允祥乃是今上的心腹兄弟;为人豪爽;乃是一员战将;登基之时候出了极大的力气;他深明进退之道;知道雍正心中善于猜忌;遂主动放出手中权力;寄情于诗词歌舞中。因此极得当今器重;既然是他放话出来;那么便是真的想看自己与纳兰容若相互较量一番;别无他意。
他心中转念;手上却笔走龙蛇;未见丝毫滞涩。这位贾二公子此时已是方云儿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得他首肯相助;早早的便候在一旁铺纸磨墨巴望着;见这位年轻公子不负众望;须臾间一首新词便信手拈来;又惊又喜;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希望。
此时她也顾不得宝玉笔迹拙劣;自己拿了匆匆强记起来;旁边侍立的那几名乐师也凑过来;宝玉却淡淡道:
“方云儿姑娘记熟便是;你们只怕把握不到我词中神髓之意。”
说着便唤人拿过一管新竹制就的洞箫来。
方云儿却是大喜;贾二公子的箫技方才已展露过;实在比自己身旁这几位乐师强出不少;自己若得他相助;胜算又多了几分。
对面红船见宝玉恣意挥毫;顷刻而就;与纳兰相较毫不逊色——除了宝玉那手字以外——口里不说;心中暗暗称奇。蓦的箫声一起;方云儿口唇微动;唱的竟也是一曲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
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
有人楼上愁;
玉梯空耸立;
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
长亭连短亭。
凄寒伤心之意;在呜咽的萧声里流离而出;四下里人黯然咀嚼词意;回想此生离别时刻;顿时产生了内心共鸣。
一曲唱完;声渐湮息;众人正想鼓掌赞叹;岂知余音袅袅里;苏小小温腻的嗓音又飘飘渺渺的响了起来。
在这短短片刻里;纳兰容若竟又作出了一首新词交予苏小小唱了起来。并且;他也引了一支通体雪玉也似的洞箫;亲自伴奏!
这样一来;这场声势喧嚣的南北之争的关键;已然系在了面前这两名一般潇洒风流的年轻公子身上!
…
第三十五章 胶着(下)
在苏小小唱到将尽而未尽之时。四下里无数双眼睛;均望向了红色楼船的宝玉与方云儿;却见两人意态从容;方云儿面前更陈了一张墨汁淋漓的宣纸;一双纤纤玉指;正不住在光洁的桌面上敲打;口中低声试演唱和;围观的众人顿时又惊又喜:——
原来代表咱们金陵的贾二公子;丝毫不输予对方!
如是连换了四首新词;众人渐渐听了出来;若论歌声优美动人;其实还是苏小小略胜一筹——毕竟方云儿挑战她之前;已成疲兵。
但是宝玉的箫声较纳兰容若而言;却多了一分孤高峭拔的锐气;使闻者如临满山冬雪的清冷中;偏偏又杂夹着烘烘的热烈;如果一定要形容出来;那便是一种轻柔燃烧着的雪意——
正是借着宝玉那清寒箫声的烘衬;方云儿因为久唱而衍生出的声音中的生涩才被掩盖了过去——
这也是导致了两方一直僵持的原因。
苏小小方云儿两人固然唱得是口焦唇燥;就连纳兰容若也有笔下晦涩的感觉——毕竟填词乃是极耗心力之事;更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来不及细细推敲;略有参差之处流传出去便是终身之玷。
而宝玉心中也暗自叫苦;他固然聪明;但那世里所览之书毕竟有限;也不过记得那么几十百来首词;有的却不适合在此处使用;有的一时间又回想不起。
因此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决定了下一局定胜败的决胜之心!
宝玉霍然起身;行至舷旁;昂首望月!
月色深明如画;这少年白衣飘飘笔立在船首;整个人的轮廓深刻得似乎以笔勾勒出来的一般。
箫声忽若惊鸿一般的掠起!
这箫声竟然似边塞的直腾天际的狼烟!——
萦回;盘旋。
坐在纳兰容若旁边的怡亲王允祥忽然身躯一震!口中喃喃道:
“怎么这么象…”
方云儿暗自心惊;只因宝玉这首词的调子;她竟然闻所未闻!更尖锐;惨烈;豪壮。将之前盘旋回绕在场中那股柔媚温婉的气氛一扫而空。却只得循着箫音而唱。
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障里。
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
将军白发征夫泪。
但听得箫声夭矫纵横;伤怀里呼应着凄凉;叹息中陈列了悲壮!到后来全交织成了一片无可奈何的辛酸豪情。
像一场大梦醒后的失落;又似迎面扑来的豪壮击溃了缠绵悱恻的思念!
旁人是以歌为主;乐器为辅;宝玉的箫声;已经反客为主的引领着方云儿的歌声渐渐高亢;直拔到了极峰颠之处;还要千回百折;极尽曲离之能事;最后方自渐渐低迷郾息;若有若无;如泣如诉!
一曲终了;方云儿面色苍白;咳嗽了两声;张开小嘴;踉跄了数步后;似一片无阻的柔云一般昏迷委顿在地;宝玉静静的抚箫独立;四下里静谧非常;惟有一地——
月华如水。
良久;宝玉长叹一声;将竹箫自中而折;转身离去。
旁观众人面面相觑;方云儿显然耗费太多精神心力;已是昏迷了过去;这还比不比;要比的话;又如何来比?
宝玉作的这首词;却唱入了怡亲王的深心之中。
他戎马半生;虽是天家贵胄;向往的却是金戈铁马的生涯;因此只觉四十余年的人生中;最痛快的只怕还是做贝勒时候勒马塞外的热血生涯。听了宝玉这此词以后;胸中那股未曾老去的豪情又被勾了起来。
看着宝玉的坐船渐渐从自己的视线中滑去;允祥对身边侍卫吩咐道:
“去将这位贾公子请到我住处来一叙。”
说罢也起身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宝玉终于近距离见到了这名雍正皇帝最信重的兄弟;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