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炮楼-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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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娘不看杨翠花的脸色,目光不直视杨翠花,只顾用锅铲子将锅底捣得咚咚响。书娘说:“书爹几年没回来了,俺盼星星,盼月亮,把他盼回来了,这回他去哪俺跟哪,干大事总不能不要老婆孩子;再说俺也误不了他的大事,给他洗衣服做饭,让他安心干大事。”
杨翠花说:“哪有一个男人娶两个女人的。”
书娘说:“怕啥!男人有三妻四妾的不算啥,书他爷爷就娶过三房。”
“那可不行!那是对妇女的压迫。共产党八路军实行一夫一妻制,娶两个女人就是犯法。犯了法是要法办的。我们不能把文柏害了。”
书娘说:“那共产党八路军管得宽,连娶几个女人也管!”
杨翠花说:“共产党八路军让妇女翻身,讲男女平等。”
书娘说:“啥压迫不压迫的?只要有书爹在,俺不怕压迫。俺啥都不怕,就怕书爹走。男人是前头人,女人是后头人;男人在前头走,女人在后头跟;男人是车,女人是车厢;车头只有一个,车厢可有几个。就看男人有没本事拉得动。”
书娘自有她的小道理。杨翠花的大道理碰到书娘的小道理就行不通了。书娘只认小道理,认一个死理。书娘想说:“要走你走,这世上总有一个先来后到吧!”书娘硬是把这话咽下去了。书娘说:“反正俺再也不离开书爹半步了。”说着重重地将锅盖盖严了。
杨翠花把火熄灭,心情也渐渐暗淡下来。她觉得自己正向一个深渊沉没下去,手头连一根救命的稻草都没有。在后来的日子里,书娘便暗暗地收拾了家什,再也没让咱二大爷离开她的视线。只要书爹走,她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走。书娘在村里说:“俺再也不让书爹走了,书爹要是不要俺了,俺只有一死。”
三十三 咱二大爷之六(1)
咱二大爷贾文柏回到贾寨第三天才算展开工作。傍晚的时候咱二大爷终于又独自走出了家门。咱二大爷背着手先在村子四周转了转,见了人只点头,踌躇满志的样子,让村里人感觉咱二大爷和过去不同了。村里人在背后说,贾文柏现在有他爹贾兴忠当年的样子了,像族长。咱二大爷听到村里人议论独自笑笑,心里说,人呀在组织和不在组织是大不一样的。有组织的人走在路上显得稳,人前站显得高大,一身崇高之气。咱二大爷在村口远远地望望炮楼,脸上露出轻视的微笑。觉得鬼子把炮楼修在那里正是一个挨打的好地方。村里有几个孩子就好奇地跟在咱二大爷身后,学咱二大爷走路的样子。
咱二大爷回头望望几个孩子,问:“你们在鬼子的刺刀底下生活害不害怕?”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不害怕!”
“为什么?”
孩子们回答:“鬼子早晚要完蛋。”
咱二大爷哈哈笑了起来,问:“这是谁说的?”
孩子们回答:“那地方是贾文清给鬼子选的死穴。”
咱二大爷又笑了,说:“穴是死穴,这只是天时地利;光有天时地利还不行,事在人为,咱要去消灭鬼子呀!”
孩子们说:“我们有黑马团白马团,上次已经端他娘的一次了。”孩子们说着就开始唱那儿歌。咱二大爷说:“你们唱得不对。”咱二大爷把自己改的儿歌唱了一遍说,“你们唱得不全,下次可要唱全了。你们谁唱全了,我给谁一块糖。”咱二大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来。这下,孩子们惊呆了,糖在咱二大爷手中晃着,简直是太诱人了。
孩子们就喊:“你教,你教。”
咱二大爷开始一句一句地教几个孩子唱那儿歌,最后发糖。咱二大爷教唱的儿歌最主要的也就是他加的那两句。
谁是俺来俺是谁
共产党呀在抗战
八路军呀俺的天
黑马团来白马团
咱二大爷教完儿歌最后来到咱三大爷的小院。不久,孩子们在村里疯着跑着就唱开了。吃着糖的孩子教没吃到糖的孩子,没吃到糖的孩子学会了就找到咱二大爷唱,好领赏。咱三大爷问咱二大爷:“哥,你这教他们唱的啥?”
咱二大爷神秘地笑笑走到门前,又给唱对了的孩子发糖。孩子们围着咱三大爷家院门唱,大人也陆续来了,大人当然是往咱三大爷院里走,咱三大爷和咱三大娘连忙让坐。咱二大爷回来了,村里人都想听咱二大爷叙叙外头的事,可咱二大爷家里有两个女人还不知道咋摆制呢,也就不好意思去。村里人听到咱二大爷在咱三大爷家,便一个一个往咱三大爷家凑。不久咱三大爷家院里就坐了不少人。好在咱三大爷一家早就习惯村里人有事无事来串门了。
村里人见咱二大爷不停地给孩子们发糖,孩子们在外面不停地唱,有好奇的当然就问咱二大爷这共产党八路军是啥军?咱二大爷发完最后一颗糖,把口袋一翻说:“好了,没有了,出去玩去吧。”
孩子们却不出去玩了,挤在大人怀里听咱二大爷说话。咱二大爷拍拍手,又从口袋里掏出带回来的洋烟给男人们散。咱二大爷说道:“所谓八路军就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
有人听懂了,哦了一声说:“不还是国军嘛。”
咱二大爷说:“这个国军和一般的国军不同,这一路国军归共产党领导,其他的国军归国民党领导。”
“不管谁领导,只要是打鬼子就中。”
“那当然了,不赶走鬼子咱中国人就是亡国奴,不过,打鬼子和打鬼子不同。共产党的军队打鬼子是在鬼子背后打,国民党的军队打鬼子是在面前打。”
村里人不住点头说懂了,就像弟兄俩和人家打架,一个在人前一个在人后。那小鬼子不倒霉才怪。村里人问:“那咱们的黑马团白马团算共产党的还是国民党的?”
咱二大爷说:“咱黑马团白马团打鬼子是在面前打还是在背后打?”
村里人回答:“黑马团白马团专打鬼子的黑枪,趁着大雨端鬼子的炮楼,当然算是背后打了。”
咱二大爷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黑马团白马团当然是共产党的了。鬼子武器比咱好,鬼子不怕前面打他,鬼子怕背后打他。所以鬼子现在最怕的是八路。”
咱二大爷说八路的时候顺手把大拇指和食指伸开了,咱二大爷的这个动作让村里人一愣。有孩子也比画着嘴里发出声来:“啪——”惹得大家都笑。咱二大爷也笑了,说:“对,就这样,对着鬼子后脑勺,啪的一下,鬼子就撂倒了。”
有大一点的孩子就说:“咱大爷打枪不打后脑勺,打眉心。”
“哈哈……”大家又笑。
村里人陆续走后,咱三大爷把门关上了。咱三大爷问:“那贾寨炮楼是不是八路干的?”
“什么?”咱二大爷不明白咱三大爷的意思。咱二大爷说,“那炮楼不是黑马团白马团干的吗?”
咱三大爷说:“我问过老大了,他说不是他干的。我一直在想谁有这么大本事,一个小队鬼子还有皇协军,一晚上全搞掉了。经你这样一说,俺才知道原来这是八路军干的。”
咱二大爷听咱三大爷这样说,沉了沉,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含含糊糊就糊弄过去了。咱二大爷问:“那顺口溜唱的是黑马团白马团端的炮楼,老大听到有何表示?”
三十三 咱二大爷之六(2)
咱三大爷说:“老大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高兴。你想,他打着抗日的旗号向乡亲们要粮要钱,不真和鬼子干几场,他哪有脸见人。他恨不能真去端一次炮楼。可是龟田的防范太严。”
咱二大爷说:“好呀,俺有办法让他痛痛快快地再打一次鬼子。不瞒你说,俺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他痛痛快快地打鬼子的。”
“你是八路派回来的?”
咱二大爷点了点头。咱三大爷说:“好,要见老大不难。”说着让凤英去喊咱四大爷。咱三大爷见凤英去了,说,“老四有办法联络上老大。”
没多久,咱四大爷贾文灿来了。咱三大爷对咱四大爷说:“老二想见老大。”
咱四大爷说:“中,俺去叫。”咱四大爷说着走了出去,不久就听到咱四大爷在门口嘹亮地唤狗。
花子——花子——花子——
咱四大爷现在唤的花狗当然不是过去的花狗了。过去的花狗也就是现在的花狗娘因当了狗汉奸最终被打死吃肉了。现在的花狗不但不会当狗汉奸,而且被咱四大爷训练得还能通风报信了。每次咱三大爷要和咱大爷联系了,必让花狗送信。
村里人听到咱四大爷唤狗心情就激动,知道鬼子又要倒霉了。已经上床的孩子问,铁蛋唤狗干啥?大人回答,那是唤黑马团白马团。孩子问,唤黑马团白马团干啥?大人说,打鬼子端炮楼。孩子问,是黑马团白马团厉害还是八路厉害?大人说,当然是八路厉害,你没听咱二大爷回来说嘛,连黑马团白马团都听八路的。孩子的问题太多,大人有些不耐烦,想哄孩子睡,就说你怕鬼子吗?孩子说,俺怕。大人说八路比鬼子还厉害,你怕八路吗?孩子回答,俺怕。大人说,那你快睡,八路来了。孩子便吓得蒙着头,不一会儿就睡了。
孩子睡了,大人才能到咱四大爷家门口听唤狗。村里人觉得听咱四大爷唤狗有意思,连咱四大爷自己也觉得现在唤狗比过去唤狗有意思多了。不但是为了让花狗送信这层含义,更重要的是咱四大爷也想让地下的牛娃娘听到。如果牛娃娘九泉之下有知,她听到咱四大爷的唤狗声,她也会高兴的。所以,咱四大爷现在唤狗没有了过去的忧愁,多的是激情,是幸福。
在屋里的咱二大爷听到咱四大爷在门口唤狗,不知道咋回事,定定地望着咱三大爷。咱三大爷笑笑不语。不一会儿,咱四大爷带着花狗进了门。咱二大爷望望大家还是不懂。花狗进了门,咱三大娘便拿出针线包,从里面拿出几包颜色来,问咱三大爷用啥颜色?咱三大爷说当然用绿颜色了。老二要见老大。咱三大娘就把绿色的捏了一点用水溶化了,然后涂在花狗的尾巴尖上。咱二大爷见那花狗极为温驯,一动不动地让咱三大娘用颜色涂它的尾巴尖,本来是白色狗尾巴被咱三大娘涂成绿色的了。花狗涂完尾巴尖后便望着咱四大爷摇着尾巴撒欢。咱四大爷说:“就你馋。”咱二大爷说着狗,抬头问咱三大娘:“嫂子,俺今天没蒸馍,你蒸馍没?”
咱三大娘笑着说:“你今天没蒸馍,你哪天蒸馍了。”咱三大娘说着去厨屋拿了一个白蒸馍来,咱三大娘把蒸馍递给咱四大爷,咱四大爷接过蒸馍带着花狗走了。
咱二大爷看着这一切,云里雾里的。咱三大爷说:“老四让花狗送信去了,三天内老大准回。”
咱二大爷说:“你们这也太奇怪了,那在狗尾巴上涂颜色是啥家什?”
咱三大娘笑了,说:“这是凤英爹和凤英大爷搞的暗号,狗尾巴上涂绿意思让凤英大爷回来,涂红意思让凤英大爷走远点。凤英大爷在外头,只有这花狗能找到。”
咱二大爷哈哈笑了,说:“你们这一套也太那个了,比八路的敌后武工队还神奇。”
咱三大爷说:“这都是让鬼子逼的,不小心点行嘛,俺这是鬼子刺刀下活命。这全村几百口子,要是让鬼子知道了,你说是啥后果。上次鬼子炮楼被端,贾寨送死队的人让鬼子杀得就没几个了。”
咱二大爷问:“什么叫送死队?”
咱四大爷说:“龟田定有规矩,他炮楼的鬼子被打死一个,他就杀咱一个贾寨人抵命。所以咱贾寨专门成立了送死队,排着队和鬼子一命换命。”
“天!还有这等事,”咱二大爷不由动容。咱二大爷说,“咱有这么伟大优秀的乡亲们,鬼子迟早要被鬼子赶出中国。”
咱四大爷贾文灿说:“咱贾寨人才没有恁傻呢!参加送死队的人都是咱贾寨的老弱病残,咱用老弱病残命去换日本鬼子身强力壮的命,伟大优秀的贾寨人专门去杀鬼子。”
“唉,”咱二大爷叹了口气说,“你们在家都辛苦了,可见没有党的领导,抗战要花多大的代价呀!”咱二大爷问咱三大爷,“听说你还是维持会长?”
咱三大爷说:“是呀,过去的村长大半都成了维持会长了。俺开始不干,后来……”咱三大爷望望咱三大娘。咱三大娘笑,说凤英爹怕打屁股。咱三大爷说,你懂个屁,我怕啥,还不是为你娘俩着想,为贾寨人着想。
咱二大爷说:“这没啥,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也当鬼子的官,要不鬼子咋信任你。”
三十四 咱大爷之三(1)
第四天,咱大爷回来了。咱大爷回来的时候贾寨人正吃饭。咱三大爷杀了鸡,把咱二大爷和杨翠花请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