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王座-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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肛毛这般遮掩,越发显得欲盖弥彰,蔡高礼心中激荡得快要沸腾了,强忍着心潮,亲热地拍拍肛毛的肩膀:“小刚,你放心,就算分地,也是领导干部的责任,和你们社员无关,你算是揭发有功呀。”
肛毛舒了口气,小声道:“那,那薛队长会不会受罚?”
蔡国庆一跃而起,抢道:“会,当然会,我知道那小子第一天来,就把你,我还有猛子给揍惨了,你放心,只要你说的是实话,这回老子们一准儿给你报仇……。”
“什么,要牵连薛队长,算了,算了,我还是不举报了,我,我先回去了。”肛毛竟是起身要走,搞得众人莫名其妙。
蔡国庆一把按住他,满眼好奇,问道:“肛毛,你刚才是没听清我说的话,还是跟我说反话?我说帮你报仇呀,你怎么?”
肛毛一擦鼻涕,说道:“抱什么仇啊,要说薛队长还真是好人啊,从来不贪不占,虽然人懒点儿,不爱管事儿,却从来不折腾人,你别看我被他打过,可我服气他,要是没他,我哪里能有饱饭吃,能有楼房住啊,我就是气不过韩东临和李拥军整老子,老子要报仇…。”
肛毛一番自白,听得蔡高礼脸上火辣辣得烧,没想到薛向在靠山屯如此得民心,就连肛毛这种出了名的坏分子也心服口服。
肛毛一看蔡高礼老脸通红,慌忙解释道:“蔡队长,哦不,蔡所长,我先前不是说您啊,就是说别的大队的队长好贪好占。”
这一解释,整个儿跟骂人没啥区别。
蔡高礼无心纠结这个,这会儿,他只想把分田的事儿坐实,“小刚,还把你叔当外人呀,你和国庆亲如兄弟,我早拿你当自个儿侄子了,你这孩子,还跟你叔外道。来,接着吃肉,喝酒,今儿个我可得好好陪陪我侄子。”
说完,蔡高礼便将肛毛的酒杯满上,蔡国庆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立时满脸堆笑,似乎真如亲兄弟一般,和肛毛勾肩搭背,互诉衷肠,你一杯我一杯,对饮起来。
半个小时不到,肛毛就借着酒劲儿,将靠山屯分地的事儿,里里外外交代了个通透。
肛毛喝的酒酣耳热,不一会儿便迷糊了,寻了个麻包便倒地睡了。原先吃饭的四人,这会儿,却是久久无语,他们万万没想到薛向竟是胆子包着身,敢在靠山屯搞分田到户,最难得的是,人家竟然搞成了,还一瞒就是大半年,若不是有肛毛这等不经事儿的小子,说不准就永远瞒下去了。
“爸,叔,你们说这,这是不是要,要掉脑袋,这,这要是掉脑袋,这得杀多少人啊。”蔡国庆这会儿酒意全消,浑身扑棱棱得直哆嗦,此刻,内衣已是全湿。
蔡高智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先前蔡氏父子套肛毛的话,他就没掺合,不是他不屑使这种手段,实乃是他心中已经被惊得倒卷起百丈巨澜。这会儿,他压根儿就没想着要怎么收拾薛向,而是想着如何把自己给摘干净。
薛向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出这等大事儿,全公社班子成员,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别想洗清自个儿。这是多大的罪名,浩劫虽然已过,可稍微有一点政治敏感性的官员,都知道分地意味着什么。
“杀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姓薛的这回是自掘坟墓,天王老子也别想保住他。”蔡高礼眼珠子通红,这会儿,他已经激动得快炸了,最恨的人要倒大霉了,靠山屯那金山银海眼看也要成为自己的嫁衣裳了,天下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儿么。
蔡高智沉声道:“五哥,你不会是想把这事儿捅出去吧?”
“怎么,老七,你还想保那小子?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沾包儿对吧,你放心,有郭主任在,我保你无事儿,更何况你和那小子的斗争,在社里谁不知道,到时,就是反对走z派的英雄。”
蔡高礼这会儿连七弟都懒得称了,显是志得意满之极,一想到将来有可能成为反对走z派的悲情英雄,他膀胱就抽抽得直涨。
蔡高智并不会为蔡高礼这点安慰,就放松警惕,这种捅破天的事儿,一爆出来,中央一准儿下来调查组,到时是黑是白可不是自己说了能作数的,“五哥,我看等事情坐实了,再报上去不迟?”蔡高智还是不愿拿仕途开玩笑,他宁肯不当英雄,也不愿冒这个风险。
“怎么没坐实,小刚这半年都只在在家地头儿忙活能假?靠山屯今年的粮食任务竟是一点折扣没打,就都交齐了,要知道他们可是在忙活猪场的,若不是分田到户,鬼才信这帮磨洋工的有这么勤快。”
“可说破天也是空口无凭,没有真凭实据。”
“怎么,老七,你想维护这帮乱臣贼子?”
“五哥,您误会了,我怎么会维护姓薛的呢,我是怕您操之过急,毕竟那顶顶重要的按了手印的合约,还在那小子手里呢。”
“老七,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不过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谁说了错?”
“郭主任!”
第八十九章天下第一村
蔡高礼阴恻恻的一句“郭主任”,蔡高智立时哑了火。
说完,蔡高礼急走几步,抓过桌上的电话就摇了起来。按说以他的级别是不可能配上电话的,可这全社唯一的粮仓太过紧要,因此才装了电话,以备应急。
电话很快就通了,蔡高礼竭尽全力压下心中的激荡,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从始至终,郭民家没有插话,听完,一句“严格保密”,就把电话撩了,蔡高礼却知道郭民家和自己一样激动了,不,是比自己还要激动,因为听筒传来的喘息声几乎快赶上自家新买的那台破二手电扇了。
…………………………
长宁街西北三十米处有一片小院儿,院内遍植乔木,听说是当年领导此机关的领导,名字中含着这个字,尤喜在春天的时候,看着它们烂漫盛开,就预示着他自己的政治前景一般。
尽管这小院儿设在这部委遍地,高楼林立的权力机关中心显得有些碍眼,可却没谁敢因为这一片小院儿低矮,就看轻几分。恰恰相反,此处实乃是天下瞩目,高层聚焦的紧要所在,因为此地就是《赤旗》杂志的编辑部。
《赤旗》杂志乃是和《百姓日报》、《国防军报》鼎足而立的党报喉舌,可以说是总天下风宪,引领思潮的主阵地。从这小小院落,不知发出过多少份重要纲领性报导,可以说。这里掌握着整个共和国六七十年代的相对真理。至于绝对真理在谁手中。非你我所能言道。
今天,已是腊月初八,《赤旗》编辑部早已齐装满员,最繁忙的素材科已经喧腾一片,因为明天就是发刊的日子,这会儿,众编辑或忙着写稿子,或忙着搜集各地上报的素材,选择有标志性的,加以提炼、概括。载上头版。
“时科长,我觉得江汉省的这篇新闻稿挺有轰动性,放在咱们头版,一定会产生非常好的宣传效果。”
一个穿着粉色棉衣的女郎将一份报纸。递给了正埋头书写的时剑飞。女郎容貌秀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时剑飞那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看得有些痴了。
“哦,谢谢,小江,小江……”
时剑飞伸手来接的时候,那女郎依旧痴痴看着他,手里攥得紧,时剑飞抽了几下,没抽动。便出声轻唤,那女郎回过神儿来,一张素净的鹅蛋脸立时布满红霞,将报纸往时剑飞怀中一塞,转身就逃了出去。
“时科长,我看小江对你有意思。”
“小王,别胡说,小江虽然不错,却是万万配不上时科长的。”
“哎哟,李哥。您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咱时科长的身份,该打,该打…”
“行了,你们俩小子别跟我这儿一唱一和的了。中午东来顺涮羊肉,这总行了吧。”
“科长仗义!”
“时老大厚道!”
“…………”
时剑飞差不多和薛向是同一类人。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焦点人物,套句后世周星星电影里的台词,这两人都该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总是那般耀眼。
时剑飞放下报纸,募得,想起那欣长婀娜的身段,如瀑的黑发,宝石一样的眼睛,完美无暇的脸蛋儿,那仙子一般的人物该是何等凛然不可犯,可她的手却在他的手里,一念至此,时剑飞忽觉胸口抽抽得难受。
猛灌一口茶水,驱走心中的绮念,时剑飞埋头看起那篇报道来。单看板块竟是在农业版,他先就丧失了一大部分兴趣,《赤旗》杂志可是突出理论研究的,这农业方便的成就,无论如何挨不上。
再看看标题《山村里的桃花源》,时剑飞渐渐有了兴趣,便接着往下读了下去,谁知这一读,便是一个多小时,短短一千五百多字,时剑飞看了不下五遍,因为文中的报道实在是太震撼了。
一个小山村去年还欠着公社历年欠款一千多元,短短一年内,竟然实现了上交公社收益三十二万五千多元,人均收入由原来的不足十块钱,到现在的一千三百元,足足翻了十三番,今年秋季稻的产量更是五十万斤,是1955年到1976年的总和,现如今该生产队有一个五千头级的养猪场,一个五千吨级的饲料厂,一个蔬菜大棚种植基地,全体社员都住上了楼房,通了自来水……
时剑飞越看越激动,这篇报道,他读了五遍,并非是这稿子写得有多激动人心,而是时剑飞在根据稿子中的具体数据,默算收入和支出,评估有无水分,或者水分多大,可看了报上那养猪场的黑白照片,那如海似浪的肥猪,再加上他自己的估算,基本判定这篇稿子上的靠山屯是实打实地做出了成绩。
如此美妙的素材,以自己的生花妙笔,一旦上刊,那效果一定是轰动性的,指不定又是一个大寨村。时剑飞一边在心中组织材料,一边思忖该如何突出重点:江汉晚报上是吹的那个队长如何了得,我得别出机杼…不对,队长,京城,18岁,薛向……
一连串的关键词组织到了一起,时剑飞越想越不对味儿,该不是真是那小子吧,再一想,年前,那小子也说“下放到了地方“,没准儿就是下去当官儿啊,该死!
时剑飞暗骂一声,拿起桌头的电话就摇了起来。时剑飞兜兜转转,发动关系,甚至连他远在江淮省作一把手的二叔都动用了,终于确认了那靠山屯队长的身份,正是薛向!
时剑飞正咬牙恼恨之际,那江姓女郎又折返进来,轻声问道:“时科长,那篇稿子看完了吧,怎么样,如果可以,我们那边是原文转发,还是重新组织材料,提炼新的论点?”
“先放放吧,下面的人最爱好大喜功,上面的这数据太过惊人,我看还是核实一下为好,毕竟咱们《赤旗》不比那些地方小报,严肃性,正确性第一。”
“嗯,时科长说得真好,好吧,我再去找找别的素材。”江姓女郎展眉轻笑,说话,就要离开。
“小江,中午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嗯…”
“还有小王和小李,东来顺,涮羊肉”
“那行,我一准儿到。”
“不用,到时一起走,我有车。”
…………………
时剑飞不愿意替薛向鼓吹政绩,按下了材料,可如此轰动的新闻,岂是时剑飞能按下的。当天下午,薛向就在《阳明日报》的头版头条,看到了关于靠山屯的报道,接着《新华日报》、《京城晚报》、《一周要闻》全部刊登了,皆是加黑加粗的重磅报道,尽是溢美之词。
要说这三分报纸的影响力虽然稍逊两报一刊,可那也是全国范围内的鼎鼎有名的大报。这三份报纸一出,还不是举世咸闻。薛向搜集完各大报刊,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淡黄的光晕下,他持笔伏安,逐字逐句地将报纸上的有关自己的报道划上横线。
这一划,竟发现,所有的报刊都在鼓吹靠山屯取得的成就之余,将功劳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算给了自己,各种名号,帽子,铺天盖地地飞来。薛向盯着这一个个“青年劳模”、“奋斗标兵”、“社会主义的造梦者”的称号,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叮铃铃,叮铃铃,堂屋的电话响了。
“大家伙,出来接电话啦,是那个头发又光又滑的伯伯打来的。”
薛向奔出门来,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招呼她接着看电视,便接过了电话。
“小薛,你小子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到哪儿都不消停,谁能想到靠山屯这小小山沟,竟让你小子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儿,哈哈……”
安在海声带欢喜,他现在已经完全把薛向当了自己的子侄,对薛向能将靠山屯折腾得如此红火,很是与有荣焉。
薛向面沉如水,低声道:“二伯,那几分大报上的稿子都是您……”
“傻小子,你二伯我出手岂是等闲,你也太小看你二伯这堂堂中宣部常务副部长了吧,在我面前,那几分报纸,能称得上大报?等着瞧好戏吧,你二伯可没这么小气,方才刚加印了一版《百姓日报》,你小子还没看吧,哈哈……”
安在海是个性情中人,薛向极让他中